第2頁 文 / 葉雙
對於紅綾,他其實是愧疚的,為的是身為醫者卻無法救活她的家人,現在就連她,他依然是東手無策。
一陣哀傷自她的心裡升起,但她仍硬在自己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抹虛無的微笑,鎮靜地面對滿臉哀傷的梁成威說道:「梁伯伯,你別難過,我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是不是?」
「紅綾……」燦雪的淚已潸然落下,想說的話全塞在喉嚨裡,引發一陣強烈的痛楚。
「燦雪,妳別難過,生老病死不就是這樣的嗎?」紅綾笑著安慰早已淚滿腮的燦雪,甚至大方的將她攬至懷中,輕拍她的肩。
角色奇怪的對調,原本該痛哭失聲的人,卻成了安慰別人的人,原本該安慰別人的人,卻哭得不能自己。
對這種奇怪的現象,紅綾微微的扯出一抹虛無的笑容,因為除了笑之外,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梁成威心痛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眶跟著紅了起來,心頭也是一陣陣的酸,這麼懂事的女孩,老天爺怎麼忍心這樣折磨她?
「我還有多久?」在燦雪的哭聲漸歇之後,紅綾溫柔的將她扶正,然後轉頭看向梁成威問道。
「最長半年,最少……」梁成威頓住了,在紅綾的面前,所有醫師該有的鎮靜全都消失不見。
他怎麼能對一個視如親女兒的孩子,宣佈她的死期呢?此刻的他已不是一個專業的醫師,而是一個心疼孩子受盡折磨的父親。
「或許一個禮拜,或許一個月,對不對?」紅綾對這個惡魔太清楚了,它從來不讓人有心理準備的。
辦公室內因為紅綾的話陷入了一片寂靜,最後她突然起身走出辦公室,在沒有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之下。
燦雪慌忙的止住眼淚,捉回消失的理智,朝梁成威道:「這件事,麻煩梁先生幫紅綾保密。」
見梁成威點下了頭,燦雪連忙頭也不回的跟著紅綾的腳步離去,剛剛紅綾的樣子,讓她真的害怕會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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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囂張地灑落在每一個它能到達的角落,那麼努力的將溫暖帶給每一個需要溫暖的人身上。
但是這樣暖暖的冬陽卻無法讓紅綾感到一絲暖意,她只是覺得寒冷,一種打從心底升起的寒冷。
緊捏著手中的檢驗報告,她實在不敢相信它又回來了,那個幾乎已經折磨她這一輩子的惡魔。
她曾經以為有了席家的溫暖,這樣的惡魔就不會侵入她的週遭,可是她還是錯了,縱使席家的權勢、財力正如日中天,可是依舊抵不過命運的行軌。
一步跨過一步,茫茫的心態讓她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不能回家,只要一回家,他們一定會發現自己的失措和無助。
他們已經夠疼她了,不能再讓他們為了自己的痛而擔心和難過,這是她在有限的生命中僅能為他們做的。
此刻的紅綾不再是那個活潑的女孩,她像是失了魂的身軀,只是撐著疲累的身子,毫無目的地的走著。
直到一聲緊急的煞車聲,她才恍然驚醒,轉頭看向扯著她手臂的燦雪,眼神虛無得令人心疼。
「妳……」對於她的無神,燦雪想要責罵,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別這樣好嗎?這不像妳。」
聽到燦雪的責難,紅綾無所謂的笑了笑,有什麼差別呢?被車撞死和被病魔折磨至死,終歸都是一個死字不是嗎?
「紅綾,先別灰心好嗎?」燦雪努力地收拾起哀傷的情緒,理智的勸著紅綾。「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或許會有辦法的。」
現在的紅綾已經孤立無援,自己如果再跟著她亂了心緒,那麼誰能幫她呢?
「梁伯伯是腦科的權威,如果他都沒辦法了,還會有什麼辦法呢?」
紅綾聳了聳肩,燦雪的擔憂和關心讓她回復了一些理智,講話也比較有條理。
接著她的視線往後一瞄,看到了身後的階梯,她絲毫不理會身上那件價值昂貴的紅衣,便直接往階梯上一坐。
她真的累了,以往刻意遣忘的哀傷和恐懼全在此時甦醒,讓她覺得不想再費力去爭些什麼。
燦雪也跟著坐下來,努力的想在腦中思索出任何能讓紅綾興起鬥志的方法。
「難道妳就不理會席家的人了嗎?」她想了好久,終於想出一件能讓紅綾非常在乎的事情。「想想看,他們會多傷心?」
聞言,紅綾的心一震,隨即正色的對燦雪說道:「這件事,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希望妳能幫我保密。」
「瞞得了一時,可瞞不了一世。」燦雪重重的歎息著,就知道紅綾是想獨自承受這件事,可是哪有那麼簡單?「妳的身體會一天比一天差,以妳那些兄姊的聰明才智,隨便猜猜也知道。」
「只要妳答應不說,我就有辦法讓他們不知道。」紅綾的腦海中已經迅速的形成了一個主意。
陪著一個人等待死亡太累了,她現在的家人已經為她付出得夠多了,她不想也不能再讓他們陪著她讓病魔折磨。
「妳的意思是……」望著紅綾堅決的表情,燦雪的心中興起一抹異常濃重的不安,紅綾該不是想做什麼傻事吧?
「放心,我不是那麼容易投降的人,老天爺若想要我的命,便得自己來取。」看出燦雪的不安,紅綾大方的給了她保證。「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去旅行的話,他們必定不會懷疑,那麼我就可以待在國外等待……」
紅綾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家人知道了她的病況,或許整個席家就會被她搞得雞飛狗跳。
若是此刻能瞞得住他們,就算最後還是難免知道她的死訊,但那種哀傷比起一段時間的折磨,並不是那麼難以承受的,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我陪妳去。」算是贊同了她的計畫,燦雪馬上接口,說什麼她都不能放任紅綾一個人孤伶伶的待在國外,而且或許到了國外能有機會治療這種疾病。
眼見紅綾已經對生存不抱任何的希望,那是因為她看過這種病魔的可怕,可是她不願就這麼妥協。
紅綾搖了搖頭,拒絕了燦雪的好意,既然不想拖累家人,當然也不能拖累自己視為家人的燦雪。
「妳必須待在台灣,這段路我想自己走。」紅綾沉重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然後突兀的笑了笑。「而且若是我們一起出去,雲霓就馬上少了兩個名模走台,妳想藍絲會肯放人嗎?」
「我……」燦雪還想再說什麼,但卻被紅綾揮手打斷。
「燦雪,我知道妳要說什麼,可是這是我自己的生命,我必須自己負責。」紅綾臉上的神情已自剛剛的茫然轉化為不容拒絕的堅持。
在最初的震撼過去,身為席家人的勇氣已重新注入她的血液,對她而言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週遭人日漸哀傷的面孔。
所以如果老天爺一定要奪去她的生命,那麼她寧願自己靜靜的離開,這是她的決定,而她也一定會這麼去做。
在紅綾的堅持下,燦雪妥協了,她只能退一步的要求道:「那妳必須答應我,至少每天打電話回來給我,讓我安心。」
「沒問題!」紅綾感激的朝燦雪笑了笑,雖是短短的一生,但是有愛她的兄姊,還有關心她的燦雪,她早已無憾。
她輕輕的執起燦雪的手,堅定地保證著,「我答應妳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一秒鐘,所以別為我擔心,好嗎?」
「嗯!」燦雪喜悅的點點頭,眼前這個女人才是自己所認識的紅綾,永遠都不會被生命打倒,永遠勇敢的面對生命對她的苛待。
「還有……」紅綾還想要交代些什麼,卻馬上又被打斷。
「絕對不能告訴妳的家人,對不對?」燦雪也漾起一抹笑容,似在嘲笑她的嘮叨。
兩人的深刻友情則在這一來一往的對答中,顯露無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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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綾,妳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啊?」白緞今天剛好由英國回席家,所以幾乎所有席家的兄弟姊妹都回來了,只除了那個還雲遊在外的席老爹,要不然今天也可算是大團圓了。
執著碗筷正在埋頭苦吃的紅綾聞言,心中一驚,以為白緞發現了什麼,手更是不由自主的稍微抖了一下,碗裡的湯水更是險些灑出來。
她力持鎮定的深吸一口氣,努力自蒼白的臉上漾出一抹淺笑。「還好吧!大概今天拍照,太累了些。」
「妳也會太累!」年紀較小的天雨,故意伸手探了探紅綾的體溫,見她沒有發燒,於是故意調侃道:「妳不是一個跳豆嗎?你們有聽過跳豆會累的嗎?」
「你……」隱忍著這些天總是伴隨著她的微微頭疼,紅綾委屈的嘟起嘴紅了眼眶。「人家是真的累了嘛!我又不是無敵鐵金剛,難道不能累嗎?」
以往的她總是能盡情接受家人的調侃,可是今天不行,因為她想到自己的證件都快辦好,該是離開他們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