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再愛一次又何妨

第16頁 文 / 葉書亞

    「為什麼?」成績退步是她自己的責任,根本不關維青的事。

    「為什麼?妳還敢問我為什麼?」見女兒對那杜維青的在意和緊張,江父的心漸漸往下沈,那表示傳聞的可信度又加了幾分,他再也按捺不住脾氣地吼道:「不讓妳交男朋友,妳就給我搞同性戀,這話要傳了出去,妳叫我這張老臉往哪擺?」

    「阿徹,從明天開始由你接送小妹上下學,絕不能讓她和姓杜的再有任何牽扯。」江父交待兒子後又轉向她,「妳聽清楚了,不許再和她見面。」

    采晴一下子無法消化這些訊息,他們怎麼知道那件事?怎麼可能?謠言蔓延如此之快、如此之廣?在學校不得安寧,如今家裡也成了戰區,她是唯一的俘虜。

    無論如何不能讓維青成了代罪羔羊,更無法就這樣失去維青,采晴提起勇氣,承諾的說:「我保證我不再缺課、加倍用功,這次退步跟維青無關……」

    江父憤怒地打斷她:「不是她,難道是妳?好好的孩子沒事搞什麼同性戀?妳是我生的我會不瞭解妳嗎?好,我倒要親自問問她,到底給我女兒下了什麼蠱,讓妳變成這樣還要包庇她?明天我帶妳到學校,跟她把話說清楚。」

    「不要,」采晴吼了起來,她不能讓維青知道,恐懼戰勝了一切,她不得不屈服了。「我……我答應你們,不會再和維青見面了。」

    在江家二老看來,這等於是承認了維青的「罪行」,問題終究不在女兒身上,而是杜維青。這個想法總算讓他們略鬆了一口氣,但為防百密一疏,江父聲色俱厲地補充道:「別以為妳在學校做什麼我會不知道,妳最好安分點,好自為之。」

    怎麼會演變至此?采晴在心底歎氣。

    她無助地望向江徹,他只能苦笑著搖頭,未瞭解始末之前,他也無能為力。可是,以小妹的個性,他有瞭解事實的機會嗎?

    以往都是采晴到教室找她,她倆的教室中間隔了一大片操場,而且都在三樓,每回往返總得花費不少時間。采晴卻不嫌麻煩,即使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往往聊不上幾句話又得趕回教室上課,有時甚至帶著飯盒到維青教室和她一起用餐。

    趁著午餐後的空檔,維青想和采晴聊聊。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她了,打電話也接不到她本人,總得先被盤問一番才換得不太友善的一句:「她不在。」

    采晴出了什麼事嗎?還是又生病了?維青擔心著,於是加快了腳步。

    望著桌上的三明治,采晴一點食慾也沒有,自從父親大人下令她不許再和維青來往之後,她總覺得有雙窺探、監視的眼睛時時刻刻緊抓住她的一舉一動;放學時間一到,這種感覺便化無形為有形,因為她大哥會準時到教室她,她甚至有了不用降旗、排隊的特權。回到家裡,電話鈴聲一響,馬上有人接起來,房裡的分機已被撤走,她明白連和維青通話的機會都沒了。

    家人不同形式的監控與禁錮,使采晴益發相信她早逝的愛情果真於世不容,那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同性戀。

    「江采晴外找。」一個曖昧的聲音喚醒她的冥想,一抬眼,門外站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人,欣喜與猶疑在心中翻攪,如何告訴維青這些日子裡的變化?怎能讓維青知道她摧毀了她「純友誼」的信念呢?

    愈走近維青,被窺視的感覺便愈強烈,幾個好事者熱心地圍了過來,距離不近不遠,恰好可以聽到她們的對話,采晴不需回頭也知道背後豎起了一雙雙耳朵,正待好戲上場。

    「最近怎麼都沒來找我?我打電話去妳家,妳總是不在。」

    采晴無言以對,只能緩緩地搖頭。

    「是不是生病了?」看她低首斂眉、一語不發,維青又問。

    她仍以搖頭代替回答。

    「那妳……」維青舉起手抬起采晴的下巴,強迫采晴看著她,「妳有心事!」

    采晴驚悚地掙脫維青的手,害怕自己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會洩漏心底深處的秘密。

    不安的情緒焚燒著采晴的血液,喉間哽了塊鉛似的困難地說:「不要再來找我。」言不由衷卻無可奈何。

    維青沒法相信她所聽到的話,急切地問:「怎麼回事?」她靠近采晴一步,采晴卻連退了幾步。

    采晴的反應讓她感到受傷,但事出必有因,即使要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也該有個合理的解釋。「說啊!到底怎麼了?」

    采晴一逕地搖頭,眼眶蓄滿了淚水,她撐不下去了。然後,她聽見自己以決絕的聲音一字字地說:「離!我!遠!一!點。」

    她驚懼的眼神像把利刃,將絕裂的話語深深刻進維青心坎裡。采晴背後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和交頭接耳的盛況,維青忽然明白了。

    「我知道妳為什麼怕我了,」維青心灰意冷地道:「妳和她們一樣,視我為毒蛇猛獸……妳放心,我會如妳所願,離妳遠遠的。」鼻頭一陣酸楚,在屈辱的淚水流下來之前,她逃也似的奔離那棟建築物。

    果然不出她所料,父母都「聽說」了她的「壯舉」,法外開恩地裝回她房裡的電話,她掀掀嘴角以示感謝,其實心裡再清楚不過!這支電話形同虛設,已不具任何意義了。

    經過中午的事,還能奢望維青打電話來嗎?哼!癡人說夢。

    她對父母只有一個要求,上街購物。

    他們含笑應允:「阿徹,禮拜天帶小妹去逛逛。」

    江徹還能說什麼,只有點頭的份兒,這段期間他成了隨時待命的保鏢。再這樣下去,別說擴展業務了,公司不倒閉就該慶幸囉!

    家人戒慎的態度讓她感到啼笑皆非,他們還不放心嗎?當然,他們是不會明白的,他們從未試著瞭解她,只一味地如他們所認為的為了她好的保護著。

    今生今世,恐怕再沒人能如維青那般瞭解她了。采晴固執的想。

    她知道大哥沒那份閒情逸致陪她逛街,他的心全放在正待衝刺的公司業務上。不論是配合父母嚴密的緊迫盯人或無法力保她的自由,大哥對她說過抱歉的話,但她並未怪罪於他。

    在家裡,父親說的話就是權威、就是律法,一向如此,倒是同情大哥的處境,也真是難為他了。

    采晴一口氣買了一堆衣物,從頭到腳,不挑樣式只選顏色。

    從今而後,她要以黑色來悼念她的愛情。

    第6章()

    再次為她添上新茶,東方漸白,故事說完了。

    雲颺由最初的醋意轉為驚愕,隨著采晴的敘述逐漸趨於平靜,僅留滿腔疑雲。

    回首前塵,往事歷歷在目,那曾痛徹心扉的絕望,如今說來雲淡風輕。是歲月的洗滌,還是回憶的沈澱?傷口似是痊癒了,只剩一道淡淡的痕跡,提醒著采晴她年少時的愛情。而這愛情是被她囚禁的秘密,無人知曉的秘密,她極力隱藏的事實,居然能毫不費力地對雲颺說出一切,她哪來的勇氣?采晴訝異地想。

    雲颺輕啜著溫熱的茶水,緩緩問道:「照妳這麼說,杜維青並不是……同性戀?」

    「她是。」

    「妳說她……」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原來我錯得離譜……」她接下話。

    「昨晚妳到底發現了什麼?」是什麼事使她失魂落魄遊蕩街頭?雲颺極欲得知原由。

    采晴又把維青和碧嘉的那一幕述說一遍。

    「如果當初我不當鴕鳥、不逃避、不自以為是,也許……唉!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都已經和林碧嘉在一起了,還是我一手促成的。」她低下頭,理不清感覺是落寞還是追悔!

    「也許她們的關係並非如妳想像那樣……」

    采晴揮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

    「用不著安慰我,就算沒有林碧嘉,我也不敢奢望維青會原諒我、接受我了。那時候我根本沒想到會說出那種話,甚至忘了還有許多觀眾,對她的羞辱還有比那樣更徹底的嗎?」

    「我的意思是,妳有沒有想過,認真的想過……或許存在妳和杜維青之間的,真的只是友情,是妳誤解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采晴震驚地看著雲颺,他竟然試圖推翻她長久以來所謂的「愛情」。

    「不可能。」她堅決地否認,不能讓他動搖自己對愛情的忠貞。

    她回答得太快、太乾脆,是想說服他呢?還是她自己?她堅決的口氣卻透著一點心虛,雲颺知道他的猜測可能性相當大,只是……如何讓采晴重新分析這段情感、看清事實?如何證實他的臆測是對的?那個杜維青果真是同性戀?而林碧嘉呢?

    解鈴還需繫鈴人,雲颺在心裡暗下決定。

    瑟縮地蜷著身體,四周幽暗陰冷、一片死寂,寒氣滲入她的每個毛細孔,讓她不住的顫抖。

    她在哪裡?為什麼被困在這兒?好冷,這季節不是應該夏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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