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花朵
前方圍觀人潮阻路,馬匹行進不易,後方又追兵不斷,項封魂怒火中燒,長鞭揮動,先是掃向前頭強行開路,再來打落鳳魅坐騎所繫的其中一個袋子——
大量瑩白眩目的珍珠散落一地,絆倒許多追趕的殺手,蜂擁而上搶拾珍珠的民眾更恰好阻擋了追兵的路。
「走!」雙腿朝馬腹一夾,兩匹駿馬如流星閃電般快速奔離現場。
快馬在林中飛馳,目標奔回項家堡。
冷蝶被項封魂攬在懷中,雙手無力地環在他的腰間。雖然知道在這驚險萬分的時刻不應該,但她的臉頰還是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
她輕喘著,胸口的痛楚似擴大又似緊縮,無法分辨。
馬兒在山區裡極力奔馳,風聲在耳邊強力呼嘯。
兩人身體緊緊相貼,昏昏沈沈的冷蝶亂了心魂,腦中浮出昨日在書房中,他和她近距離的接觸。
她怎麼了?她害臊了嗎?不,不可以的,項封魂的感情不可以沾惹,這是她再清楚明白不過的事實。
胸口的濕潤透過衣物染到另一人身上,另一人的體溫透過衣物緊緊裹住自己。
他的身體好溫暖,令她不自覺想依靠。
冷蝶無力遏止腦袋的胡思亂想,現在的她只想繼續維持這種如同幼時安睡在娘親懷抱的舒服感覺。
隨著馬上的顛簸,冷蝶神智逐漸迷離,臉上的紅暈也被蒼白取代,她控制不住的合上眼睛,在溫暖跟寒冷交雜中迷失自己……
項封魂一心策馬,無心顧及其他,腦海裡儘是蝶兒在面前倒下的那一幕。
他差點以為,蝶兒會從此消失。
「吁——」馬兒抵達項家堡,項封魂與鳳魅同時拉緊韁繩,馬兒抬起前腿仰天長嘯,然後停留在原地。
項家朱門開啟,項封魂發現蝶兒已陷入昏厥,毫不思索地再度拉起韁繩,策馬奔過三重門,直接將昏迷的冷蝶帶進自己的院落中。
第一次帶受傷的蝶兒進項家堡,項封魂是一派悠然無謂的態度;然而五年後,第二次帶受傷的蝶兒回項家堡,他卻是難掩慌張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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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兒……蝶兒……快醒來……快張開眼睛……
誰?誰在叫她?
蝶兒……睜開眼睛……看看我……
是堡主的聲音,她要趕快睜開眼睛,不能讓堡主等太久。
努力睜開沈重的眼皮,眼前浮現模模糊糊的影子。冷蝶隱約看見了項封魂的臉,又禁不住眼皮上的壓力,合眼陷入黑暗中。
……不行,堡主在叫她!她不能睡……
努力克服障礙,冷蝶再度睜開雙眼,仔細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空蕩蕩的房間裡頭,除了自己,哪有其他人的存在。
冷蝶躺在自己房間的床榻上,不知道已昏睡了多久。
她勉強起身,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水,才知道外頭天色已暗。
「原來已經晚上了。」她潤了潤口,看看自己的傷勢,雙手包紮了好幾處,胸前也隱隱作痛。
幸好嚴冬風寒,厚重的衣物御護了身體,傷不至於致命。
「不知堡主是否有受傷?」相對於自己的傷勢,她比較擔心項封魂的狀況。
冷蝶緩慢地從櫃子裡拿出衣物套上,將長髮綰成簡單的髻,捂著胸口離開房間去找項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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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項家堡來了幾位客人。
除鳳魅外,尚有兩名交情匪淺的好友,本來是與鳳魅相約在別處,後來收到鳳魅遭遇襲擊的通知,便在最短的時間內分別抵達項家堡。
項封魂在偏廳擺宴,招待鳳魅及另兩名好友君離塵及風戾痕。
「鳳,你就暫時留在項家堡,短時間內無人動得了你。」項封魂舉起酒杯,對鳳魅致意。
「項,此次多虧了你。」這回南行時,鳳魅便發現有人跟蹤,他不動聲色地來到莫愁湖,先是隱瞞項封魂有人埋伏之事,免得他帶人來反而打草驚蛇,然後暗中交代鴇兒帶著姑娘們離開一早上,想藉此弄清跟蹤者的身份。
「雖說認識你時我就已預料到可能會如何,但想不到你真敢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前去『鳳來儀』。」他調侃道,幸好他進城後就發現異樣,不然情況或許會更難掌握。「真可惜了那袋價值不菲的珍珠。」
原本他計劃在蝶兒回到「鳳來儀」前料理完那些殺手,然後將馬匹與兩袋財物交給鳳魅,不過他低估了蝶兒的警覺性,以致讓她陷入危險。
「哈!為朋友兩肋插刀,也是理所當然。」君離塵笑道,彼此都是熟識多年的朋友,說起話來便也不在乎禮節。
「說這麼多,不如將時間用來多喝幾杯!」出身江湖的風戾痕不喜客套,交情嘛,喝得越多才越顯深刻。「來!喝吧!」
「堡主,妾身為您倒酒。」燕姬執起玉壺,動作嬌柔地斟了一杯酒遞給項封魂。
他接下酒杯仰頭飲盡,接著把燕姬摟進懷裡,吻上她的紅唇,將口裡含的酒液隨著吻注入她的口中,共同分享那份醉意。
「這是賞你的。」項封魂放開懷中癱軟的女子,噙笑道。
「多謝堡主。」燕姬嬌滴滴地倚偎在項封魂胸前,趁此機會使盡渾身解數討他的歡心。
「項大堡主真是好艷福,身旁總有美色相伴。」席問,君離塵發出欣羨之語。從十多歲起,每回見到項封魂,他的身邊總是有美女相伴,害他嫉妒得乾脆諷刺他為「項大堡主」。
「好說好說,君公子也不遑多讓。」項封魂回敬他一筆。
鳳魅傭懶地剝著橙,目光斜斜掃過四周。「怎麼不見你的蝶兒?她的傷不礙事吧?」
在城中,他確確實實見著項封魂慌亂的瞬間。
這種場合,藏私的項封魂自然是不會讓那塊美玉現世,他明知故問,特意刺探項封魂的心思。
聽見鳳魅對蝶兒的關心,項封魂眸光一暗。蝶兒的傷勢經診斷後並無大礙,但他還是擔心地守在她身邊,直到確定蝶兒稍微清醒後,才抱她回她的房間,然後繼續表現出無所謂的冷淡態度。
「她只懂磨墨,不需要在此。」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不停止與燕姬調情,彷彿冷蝶真是個不重要的侍從。
「記得上回見到蝶兒時,她還沒及笄,怎麼現在是個大姑娘了,還讓她繼續磨墨?」鳳魅話中有話,很好奇,項封魂怎麼沒「染指」蝶兒?
沒回答鳳魅的問題,項封魂輕掐了燕姬一把,燕姬嬌嗔一聲,兩人打情罵俏起來。
鳳魅瞇起眼,放下橙子,在銅盆中淨手。
由他的反應,鳳魅看得出蝶兒在他心中絕對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否則一名只懂磨墨的隨從受傷,怎會讓項家堡堡主流露出緊張之色,還快馬加鞭帶她回堡內醫治?縱使項封魂在知悉傷勢無恙後就再也沒去探視她,但他可不會忘了當時項封魂親手將她抱進房內的一幕。
君離塵與風戾痕看不出他們兩人的暗潮,於一旁開懷暢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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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蝶俏俏站在門邊,透過屏風淡然地看著一群飲酒作樂的男人。
花廳燈火熒然,明明清楚項封魂此時一定是美人在抱,可她為何偏偏又走到這裡?
胸中泛起莫名的痛,是因為傷,還是真的心痛……她不懂,自己怎會如此在意他的舉動?
過去她不曾亂了心魂,現在亦不應該。
這幾年來跟在項封魂的身邊,總是受到許多莫名的敵視,尤其在她愈具姿色之後,項封魂的紅粉知己們更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於是她刻意以小廝裝扮來避免無謂的威脅,面對背後的嘲諷以及面前有意無意送她一劍的行為,她也安之若素,乾脆來個相應不理。
不管是當年或現在,贖回自由之身,始終是她努力想達成的目標。
或許她曾有過小小的奢望,認為就以這種方式待在項封魂身邊也不錯,畢竟她雖不願成為那些乞寵求歡的女子,但她對他確有好感。
只是,相處的時間越長,她越發現自己對項封魂的感情難以理解。
若說是愛,恐怕太牽強;若是說不愛……那為何每日早上自己都要做那種棒打鴛鴦的無聊事呢?
聽見他對她的不在意,她終於明白,自己在他心中始終只是個磨墨的侍從。
原來,一切只是自己單方面在掛心。她受了傷,他還是無所謂地擁著其他人。
看著燕姬在他的懷裡嬌蹭的模樣,她克制不住油然而生的妒忌。
她會有躺在他懷裡的一天嗎……
「呵……」她搖頭苦笑,不想再折磨自己。
她的身份是侍從,她的工作是磨墨,其他的一概與她無關。
拖著緩慢的步伐,她忍著身上的痛楚,一跛一跛地離開。
廳內,依舊沒人在意誰曾來了又走了。
「話說回來,項,那群殺手的身份令我懷疑。」心中有了答案,鳳魅便不再窮追猛打,話鋒一轉,導回正經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