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葉小嵐
「怎麼啦?親家,你們要走了?」谷顥這時緩緩地走過來。
「是啊!多謝你的招待。」
「哪裡,哪裡,不成敬意。」
中逸驚訝的看著父親,他何時變得這麼客氣。
芷芹嘟著嘴,看著母親。「媽,你最討厭了啦,都不留下來陪我,只願意陪爸爸!」
「哎呀!都這麼大了,說話還這麼孩子氣,小心中逸不要你。」
「他敢?」
谷中逸只是笑,並沒說話,谷顥及梵凱夫婦則哈哈大笑。
「別笑嘛!」
大夥兒反而笑得更大聲,芷芹的臉也覺得更燙了。
「爸、媽,既然你們這麼堅持,那讓我和芷芹送你們吧!」
「不!不!不用啦!還客氣些什麼。」梵凱說。
「爸,這是應該的。」芷芹道。
「可是,你不方便啊!」
「沒關係啦!」
在這僵持的瞬間,谷顥插進一腳。
「親家,讓我來送你們好了,反正我也想清靜清靜了。」
「這……」維潔有些為難。「這怎麼好意思呢?」
「沒關係!走吧!」谷顥爽朗地說。
「那麼,只好麻煩親家你了!我們走吧。」梵凱就是喜歡大大方方的。
就在他們要離開之際,芷芹說話了。「媽!別忘了,每天都要吃藥,還有,爸,要記得小心門戶,還有……」
「拜託!女兒啊!饒了我們吧!都已經出嫁了,還不忘嘮叨。」梵凱故意裝作受不了地說。
谷顥父子倆互望了一眼,兩人心裡都苦澀苦澀的。
「我們走吧!」谷顥避開了兒子那質疑的眼光。
大廳響起了震撼人心的的士高音樂,不少年輕人紛紛地下了舞池,有幾對較新潮的老夫婦們也扭動著他們的身體,在一旁的人則配合著節奏拍手。在人群中,一個妖嬈的女郎,轉著她美妙惑人的身軀,來到了谷中逸的跟前,她微啟著唇,微閉雙眼,做出瑪莉蓮夢露般的撩人姿態,那女郎瘋狂地扭動著豐盈的臀部、擺動纖細的腰,癡情地看著芷芹身旁的人,一點兒也沒把她放在眼裡。芷芹起初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望著她,而後,她真想殺了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那個女人挑逗的伸出手環住谷中逸的脖子,湊上紅艷艷的雙唇,頓時大廳所有的人都沉默住,不少女人還發出尖叫的聲音。
「來吧!」那女人說,她放開了谷中逸,倒退到舞池中央去。
天啊!求求你,別讓他去,別……
他大步的追趕了過去。女人們更是尖聲大叫。谷中逸笑著,那個女郎瘋狂地看著他,眼波流露沉迷的目光,她興奮地盯著他,谷中逸也展開了精湛的舞技,與她搭配得天衣無縫。
芷芹緊握冰冷的雙手,她感到自己似乎飄然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憤怒異常地跑到舞池裡,捉住那女郎的頭髮,狠狠地甩給她一個巴掌,不!十個!不!二十個……然而她並沒有,她還是坐在輪椅上,坐在那將來束縛她一輩子的輪椅上!
「天啊!谷逸逐真帥。」旁邊有人竊竊私語著。
「豈止帥,簡直是瀟灑極了。」
「你猜,如果今天雨煙是新娘的話,他會去嗎?」
「不!他絕不會去的。」
「為什度?」
「因為雨煙是小迪的母親,你想想看,如果谷中逸不愛雨煙,他還會和她共同擁有一個小孩嗎?谷中逸是個絕頂專一的人,如果他真愛芷芹的話,他怎麼會過去?」
「咦!你怎會知道谷中逸是個專一的人?」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當初谷中逸和兩煙在一起時,總是寸步不離她身旁,也不准她和別的男人跳舞,只要有別的男人邀請雨煙時,他就會說:抱歉,她是我的。」
「哎吔!妒意那麼強。但這並不代表,若有別的女人誘惑他時,他都不會動心。」
「算了吧!那時候,他的眼光只隨雨煙轉,那管得到身旁的其他女人。」
「哎!梵芷芹也蠻可憐的。」
「我倒覺得她是自作自受。」
「怎麼說?」
「聽說芷芹她媽媽原有心臟病,我猜她一定是故意讓谷中逸撞到,然後假裝癱瘓,逼谷中逸娶她,一來嘛!可以得到他,二來也可以用谷家的聘金來醫好她母親的病。」
「但是,我覺得她還有兩點可取,一是她長得好看,二是她蠻孝順的。」
「喲!少噁心了!外在美不及內在美重要。」
「為什麼谷家大宅要叫『藍煙山莊』呢?是不是和雨煙有關係?」
「問得好,這座山莊是為雨煙建造的,原來谷家的人並不住在這兒,這座山莊的藍圖也是依雨煙的意思做的。至於為什麼要叫做藍煙山莊是因為藍色是谷家的傳統,所以上一個字用藍,而谷中逸喜歡雨煙的煙宇,因此叫藍煙。」
「哦,原來如此。」
天啊!原來如此,芷芹真的是欲哭無淚——大家果真認為是自己逼谷中逸結婚,啊!誰教自己這麼傻!傻得跟他結婚。完了,她的一生全完了,真的是自作自受。
「喂!和雨煙比起來誰漂亮啊?」
「你覺得呢?」
「我又沒見過雨煙,只不過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那妳覺得梵芷芹怎麼樣?」
「嗯!她是我的理想情人——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輪廓鮮明,如同環球小姐那般的艷光四射,雙眼充滿著冷靜與慧黠,而她的眉宇之問則流露出谷中清泉般的氣質、天真無邪,她真是魔鬼與天使的化身。」
「嘿!再怎麼樣她還是比不過雨煙。」
「比不過?」
「是啊!雨煙的美是飄逸的、浪漫的,渾身充滿著無人所能比擬的靈氣,然而她的眼神所流露出的卻是成熟的、嫵媚的、勾魂攝魄的。」
「我倒覺得芷芹給人的感覺是很有個性的。」
「人家雨煙啊!柔得像水一般。」
「水?水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誰說的?」
「就因為水太柔了,所以,大家都不知它的危險性。」
「胡說八道!」
「我才沒胡說哩!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被淹死。」
「才不呢!」談論的聲音愈來愈小。
「芷芹哪!中逸居然和別的女人跳舞!」康雅楓不知何時來到身旁。
芷芹這才回過神來,她茫然地看著舞池中的「丈夫」,發覺在他身旁的女人更多了,那堆圍著他的女人,個個施展媚力,帶著乞求的眼光望著他,盼能與他共跳一兩節拍子;谷中逸就這樣不停的換著新舞伴,他的表情有時好像是瞪著仇敵,面無表情,令人不敢逼視,也教人不敢接近;有時則熱情的笑著。
「怎麼!毫無感覺?」康雅楓繼續刺激著她。
芷芹依舊不作答。她並不是毫無感覺,而是她深知谷中逸的心裡只有一個人——雨煙。這些女人們,只不過是他的玩物罷了,絕對引不起他的興趣,他的狂舞,也只是藉著她們來忘卻背叛雨煙的愧疚,芷芹再也嫉妒不起來了,她的整顆心完完全全的冰冷。
「你氣暈了頭嗎?可憐蟲!當他的妻子真可憐啊!」她的話是在暗示芷芹,當他的妻子絕不比情婦好。芷芹垂下了眼,撫了撫自己的髮絲,淡淡的說:
「我倒不覺得,可憐的人絕不是我。」
「天啊!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居然不認為自己悲哀得可憐?」
「真正可憐的是那些女人,中逸到最後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當然,有幾個大丈夫肯放棄對新婚妻子的權利?」康雅楓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她是故意刺傷芷芹,好掩飾自己破碎的心,她驀然的收回笑容,冷得像座冰宮,昂起她的胸膛,丟給芷芹一句話:「好好的享受這孤獨的滋味,慢慢地咀嚼它吧!」
芷芹的同學原想去安慰她,後來想想也就作罷,芷芹雖然堅強,卻也很脆弱,只是一接受別人的溫情,她所有武裝就會崩潰。不知何時,芷芹的身旁圍了不少的男士。
「天啊!中逸真是個傻瓜,居然放著美麗的新娘,讓你獨自留在這兒。」
「是啊!可人的新娘,我們是否有這份榮幸,暫時充當你的護花使者。」
「願意嗎?」一個站在芷芹面前的男人,執起她的手,湊上了唇,芷芹害羞的縮回了手,垂下頭。
「哎吔!我們的新娘可真迷人。」
「對!真令人情不自禁的想一親芳澤。」。
「你們真會開玩笑。」芷芹大方的抬起頭,對他們笑,她不想輸給中逸,也想氣氣他。她臉上的笑靨雅致又清新,所有圍著芷芹的人不禁吹起口哨。
站在芷芹面前的那個男人說:「我真該來個橫刀奪愛啊!對!我先來自我介紹,我叫做浪翟航,今年二十六歲,以海為家,我是個大副。」
「和你的名字很相配。」芷芹道。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不能走喔!來!勾指作承諾。」他那黝黑的皮膚,白晃晃的牙齒,在芷芹的眼前晃動,他很熱情,卻有些孩子氣,也很蠻橫。
「好吧!」
他開心的和芷芹勾手指作承諾,然後笑著走了。身旁的男士,開始向芷芹自我推銷;芷芹忙著應付他們,卻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往舞池裡一瞥。谷中逸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神,立刻與她對上,他的目光似是譏笑,似是警告——小心點,別太過分。芷芹抬起下巴,做出了不止同妥協的表情,故意和身旁的人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