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吉兒
如果他死了,她該怎麼辦?
對,她只想到這個。如果他死了,她該怎麼辦?
莫非這就是……「ㄞˋ」?
完了!她連想到那個字,都起一陣雞皮疙瘩。
「……我說的話,妳有沒有在聽?」
衛展翼的咆哮傳來,她定過神,發現不耐的他早就逼到她面前,一手抵著床榻,一雙火炬般的眼神,燃燒著她。他又氣又急,又無奈又憤怒的模樣,不知怎地,竟扯動她的心……
好吧!大方點,承認她有點喜歡這男人好了。
「妳為什麼要讓我擔心?」那雙總是把情緒掩藏得很好的眼睛,突然之間,傾洩出大量的憂懼。
她先是震驚,然後慢慢瞪大眼睛,凝視著他。
「你……為我擔心?」不是只有想罵她而已嗎?
「對,從以前到現在,我叫人把妳調離原本的職位,就是不要妳涉險,但妳就在我面前,卻還是……」他像一隻焦躁的獅子,不斷地踱來踱去。「每次想到妳水裡來、火裡去,我就擔心不已,而妳不跑新聞時,還喜歡惹禍上身!我實在是很、很……」他看起來就是很想掐住她的樣子。
他不是個不擅言詞的人,但這一刻,他的表情遠比言語更能刻畫心中的感受。
「你可以不必為我擔心,又沒有人拜託你這樣做。」她故意很酷地說,其實一顆心早就像扔進微波爐的巧克力,融得又甜又稠。
他的臉色更加陰黑,如果她再出言不慎,就真的要遭殃了。
「我所選的工作,本來就是站在風口浪尖,本來就是與危險為伍。」
他瞪著她。
「你找人把我調開,要我聽聽歌友會啥的,那對我來說,就像拿個獸籠困住我。」她加重語氣。「我不快樂,真的很、不、快、樂!」
她說她不快樂?他為她設想那麼多,她還敢說她不快樂?!
「妳已經擁有我的心,難道妳不能乖乖的,只待在我身邊就好嗎?」
他咆哮道,一時之間,兩個人都呆住了。
她沒有想到,那個讓她想揍想捶想打想踹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你這是在……示愛嗎?」她遲疑地問。
「嗯。」他別過臉去,俊臉微紅,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羞澀。
「喔,這樣啊……」她忽然沉默下來,有種詭譎的氣氛幾乎一觸即發。
他們明明沒有在交往、沒有約會,沒有每晚通電話、沒有週末一起用餐小酌、沒有週日一同野外踏青、沒有相邀看電影、沒有牽手賞夜景。
或許他神通廣大,永遠知道她的行蹤,但她連他的手機號碼都沒背熟,更不會閒來有空便Callin到他那邊去--愛情怎麼會發生?
「妳沒有話說嗎?」他逼問。話既然都挑明了,就不必再閃閃躲躲。
「說什麼?」她低頭玩著睡衣的繫帶,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出如此女性化的小動作。
「擁有我的心,這樣還不夠嗎?」
她看著他。那雙犀利又內斂的眼睛,此時卻漾著柔情;他有一股卓然不凡的氣勢,此時卻顯得謙卑。這個連時運最不濟的那幾年,都依然挺直背脊、昂然不屈的男人,此時此刻,拿出全部的自我,求取她的愛。
左肩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是,她也喜歡他,也許比喜歡更多一些,不然她不會打破保護自己的原則,搶上前去,為他擋下一槍。
但,就算他們兩情相悅好了,他們對伴侶的期許,與對方實際上的模樣有很大的出入。很多男女互動的巧妙,這一刻,她驀地懂了。
「不夠。」她低聲答。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妳再說一遍。」
「不夠。」她抬起頭,灼灼眸心對準他。「你的心,根本不在我的狩獵範圍。」
他瞪著她看,好像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那樣的話。「所以妳棄若敝屣?」
「不是,身為女人那部分的我,當然很高興,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她掩下長長的睫毛,因為這些話而赧紅了臉。
女人?是了,在她心裡面,有一些情感只在萌芽階段,雖然她已經是個二十三歲的女人了,不過對愛情,她依然停留在懵懂曖昧的境界。
「但是,做為記者的我,無法忍受被冷凍。當個優秀的記者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我不會放棄,就算必須在危險裡跳來跳去,我也不會放棄。」她深吸了口氣。「因此,我不會只滿足於陪在你身邊。」
他凝著她。「很多女人覬覦妳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那意味著我必須坐在豪宅裡,等你回來,蜷進你懷抱裡,請求愛憐。」她頓了一頓,口氣很堅決。「那我不希罕。」
不希罕?他震驚地瞪著她。
「我承認,當你說你為我擔心,我很……感動。」
說感動,還不能述及那感覺的萬分之一,那句話帶來的不只是感動,還有心動,好像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不再只是為自己跳動,還為了他。
「但是我有好多夢想,雖然你可以給我終身幸福,但我還想要工作的成就感,你說我貪心也行,不知好歹也罷,我要的,絕不只是你的寵愛而已。」
他看著她,眼神比鷹目更銳利。
「讓我們想想看,當我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你身上,你出現的時候,我換上漂亮的衣服,化美美的妝,陪你吃飯,在你懷裡撒嬌,說一些瑣瑣碎碎的事,電視演了什麼、八卦雜誌說了什麼,那時你還會愛我嗎?還會把心交給我嗎?」
他猶疑了一下。「如果是妳……」
「不,你不會。」她很肯定,她不是沒有看過他無情對待其他女人的模樣。「如果我就像其他女人一樣,嬌憐可愛,在你出現的地方,含情脈脈,等你垂青,你還會對我有這樣的感覺嗎?」
這些話就像是一根大鐵錘,狠狠地敲他一記。
他赫然發現,如果晴艷跟那些女人一樣,在他眼裡,只是沒有生氣的洋娃娃,他根本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她是對的!兩人之中,他一直以為自己看事對人是較通透的一個,但是現在,他啞口無言,他再不能同意她更多!
他深深地看著晴艷,眼神也不同了,比原先滿滿的愛意,更多了一份尊重。
「我……出去抽根煙。」他收回目光,腳跟一轉,若有所思地往外走去。
一句叮嚀追出來。「順便幫我帶份報紙。」
她就是不死心!
走進電梯,面對一大片鏡子,他以為剛被她拒絕的自己,看起來一定很惱怒,卻沒想到發現自己……竟帶著一抹溫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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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七天醫院,傷口開始結痂,晴艷終於獲准出院療養。
所有的出院事宜辦妥,還不見家人列隊獻花把她迎回去,她忍不住東張西望。「我爸他們呢?」
「在家裡。」他答得很簡潔,俐落地打橫抱起她,坐電梯下樓。
「未免太無情了吧!」她當然知道老爹打的如意算盤,如果能把她賴給某個男人,他就會坐在家裡,翹著腳,興奮得不得了。
「我告訴他們,我要帶妳去旅行。」
她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嗎?我是個傷患耶!旅什麼行啊?」
「妳受傷的是肩膀,不是腳,如果妳走不動,我很樂意抱著妳走。」
他趁著她住院,大事小事沒法管,伺機打通所有關節。現在,她的所有權歸他管轄--她爹點頭答應的。
晴艷差點咬碎貝齒。
可惡!住院這幾天,因為他嚴格控管,她啥都不能做,只能吃飽睡覺。她一心盼著回家,就是可以脫離大牢頭的控制,他現在又想把她挾持到哪去?
「喂,你都不用工作的嗎?『總裁大人』。」
「總部有征海坐鎮,何況現在科技發達,行動辦公室隨時可以帶著走。」
衛展翼抱著她走出電梯,把她放進後座,讓她斜倚著舒適的姿勢。
噢!討厭!她現在真的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也只能隨他去了。
「喂!下禮拜一定要回來,我有個重要的考試。」
衛展翼神情奇特。「我知道,事實上,我只打算帶妳去三天兩夜。」
「喔。」這麼好商量?她放棄掙扎了。
他們上路,一路上,她累了,昏倦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了,衛展翼搖醒她。「晴艷,醒醒,我們到了。」
她睜開眼,在他的攙扶之下,慢慢挪步下車。
好熟悉的地方,這裡是……
「我二奶奶家。」他主動說明。
十幾年前的記憶突然切進腦海裡,腦中的影像與眼前的景象比對,完全吻合。這是她當初硬跟著老爹,找到衛展翼的地方。
她就是在這裡,第一次見到他!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二奶奶跟母親都還住在這裡。」他簡潔地答。「走,進去。」
她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見家長嗎?「告訴你,我不喜歡……」
「在外面磨蹭什麼?還不快點進來,一鍋藥膳燉了半天,都快鍋底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