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歲玥
瞬間,他冷峻的臉上,竟然浮上一抹不知意義為何的笑容。「小期……」念蟻君幾乎看傻了。
小期有多久不曾這麼笑過?自從爸媽過世以後,他就封閉他的心,冰冰冷冷的,溫度始終不曾上升,想不到,冰冷的北極,也有灑下陽光的一天,即使只是淺淺地笑也好溫暖。
她知道,其實小期已經拋棄仇恨,剛才的言論,只是他心疼她所遭遇的不幸,但發洩過後,相信他準備原諒的心是沒有改變的。
哪怕他的笑臉只是須臾一秒,她相信他就像個大孩子般在害羞。
「對了,他們呢?」從甦醒到現在,她始終沒有見到饒家的任何人。包括瑞琦。
「我不允許他們探望你。」
「不允許?」
「因為我太生氣了,氣到忘記……他們對你也有一份擔心」
念蟻君笑了笑,「現在呢?」
念期偏過臉,要他說出讓步的話,實在還是有些困難。
「你生氣,但你忘記在乎大家的感受,此時此刻,沒有人不難過,我們都是當事人,更要堅強,使大家遠離難過悲傷的氣氛,這才是最重要的,你能瞭解嗎?我知道你懂。」
念期的確懂,因為混亂的思緒,已經因為冷靜而平息下來。
「我想,我真的不會再問寬恕為何,因為慢慢的……我似乎也能瞭解」
念蟻君感到很欣慰。看見小期的成熟,這勝過早熟,實在要來得好。早熟沒有什麼不好,但卻常常害一個人提早失去童年,似乎不太完美。
「我想見他們。」
「你承受得了?」
念蟻君皺了一下眉,不懂他的話。
「有件事我必須很遺憾地告訴你。」念期的語氣充滿凝重。
念蟻君看著他,表示專注。孩子沒有保住,她已經知道,還有什麼遺憾的事會教她無法面對大家?
「醫生說你這次流產,因強烈的撞擊和嚴重的母體傷害,再也無法懷孕、無法生育——」
轟!彷彿平地一聲雷,念蟻君震驚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一直血流不止、一直刺痛不已。「我不能生育…‥怎麼可能?」喃喃自語中,她仍是不相信。
念蟻君如同被下了一道魔咒般,兩眼直視而空洞,似乎血液已在瞬間凝結,而這魔咒的詛咒,使她陷人黑暗,萬劫不復。
念期明白她的震驚,於是悄悄退出病房。留給她平復情緒的空間與時間。
「你不該說出來的!她的打擊你能懂嗎?」這一聲指責,來自饒綠紋。
她守在病房外已經很久了,進不進去探望念蟻君。她非常猶豫。
「想隱瞞嗎?能欺騙多久?到死為止嗎?」他的問話句句駭人。
「至少不是現在!」
念期回頭看向她,眼神中卻沒有預想中的怒意,反而有著平和。
「這已不是爭執的意義所在。」他說得很理性,「她願意見你們,我便不再阻止,去通知他們吧!她……需要大家的支持。」
語畢,他旋身邁步離去,然而腳步卻輕鬆許多,不再沉重。
「你呢?」她在他身後大聲的問,「如果你也需要支持-我——會永遠等你回頭!」
這句「永遠」就是一種承諾。
☆☆☆☆☆☆☆☆☆☆☆☆☆☆☆☆☆☆☆☆☆☆
饒家的人,都可以聽見書房裡兩個男人的談話聲,似乎是在爭吵,又像是很理智的在談判。
「我不想再逼你什麼!可是你最好弄清楚,大嫂是你的妻子!她肚子裡所流掉的胎兒是你的骨肉、你的孩子,你必須負起責任,最沒資格避不見面的人就是你!」饒仲倫的慎怒十分嚇人。
他很少這樣生氣,很少……他繼續說:「我曾在大嫂面前仗義直言,但是,她還是一直為你的無情找理由脫罪,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她怎能忍受?」
「誰說沒有愛情!」。饒瑞琦的反駁著實嚇住了饒仲倫。
「你指控我沒有做好丈夫的責任,是,我的確是個不及格的丈夫,因為我竟然在她清楚拒絕你之後,還故意誤會她……你呢?是不是換成你,這丈夫的責任就能盡到滿分?」
饒仲倫的理智已經到了極限,他無法一再忍受極瑞琦的任性。
「你!」他咬牙切齒,卻一句話也罵不出口,畢竟,饒瑞琦是他的大哥。
而饒瑞琦似乎不太相信手足這一套,或許是從小就很少和這些弟妹相處,所以他對他們的情感也稍淡了點。不過他還是很重視家裡的每個人,所以他才會處處防著念蚊君。
「你氣憤什麼呢?該盛怒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饒瑞琦別有深意地暗喻。
「大哥!」饒仲倫知道他一直在懺悔,「大嫂……是個好女人,這兩個月來,她的存在,讓我們真實地享受到家的舒服,這辛勞是功不可沒的,你不能視若無睹,為什麼一定要偏解大嫂所做的一切?她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嗎?不要再用你的冷嘲熱諷傷害她,這麼做你不覺得殘忍嗎?。」
饒瑞琦看向饒仲倫,眼神中有不允許她愛慕念蟻君的衝動。
「放心吧!」看得出他臉上的警示,饒仲倫不敢再多拖延解釋的時間,「我對大嫂只有滿滿的尊敬,不再有非分之想,更沒有任何傻念頭,你可以放心!只要你能善待她,一切都能圓滿。」
饒瑞琦慘淡地笑了笑,「不用再口是心非,即使你承認,也沒關係。」
「口是心非的人是你吧?」他知道重病不下猛藥,是行不通的。「明明深愛著她,為何要假裝不在意呢?其實想保護她,又為什麼要表裡不一的傷害她?你才是個名副其實的偽君子!」
饒瑞琦轉過身背對他,勃然大怒,「你這混帳!又瞭解什麼?」
「別以為你是神秘兮兮的人,在大嫂面前,你一層保護色也沒有!就像個孩子,再怎麼任性、無理取鬧,其實目的都只有一個,你希望大嫂能真正愛著你,說穿了,你也只是害怕大嫂不愛你而已,是吧!」饒仲倫肯定地說出心中的話。
「住口!」饒瑞琦低吼,他沒想過自己的心事會被人料中。
一個在感情裡逃亡的男人,是因為他受不了自己內心的真實告自,而他不願意面對的原因有很多,但絕不是討厭,就如仲倫所指,或許是太在乎,所以才要刻意去忽略這份情感,他是個不誠實的人、是個失敗者,愈是在乎的人愈怕失去。
面對饒瑞琦的不語,饒仲倫更有信心化解他心中的愁緒。
「你忘了嗎?大嫂還在醫院裡,為了失去孩子而獨自悲傷著,而你卻只是一味地逃避,我問你,你究竟要逃到什麼時候?你心中的愛真的滴水不剩了嗎?」饒仲倫苦苦逼問。
饒瑞琦別過臉,若有所思地轉過身,他完全避開饒仲倫的注視。
瞬間,饒瑞琦在心中作了重大的決心,他要履行他心中最大的衝動。他要見蟻君,跟她懺悔。更要為她著手再開創另一條幸福之路。
第十章
饒冠雄坐在念蟻君的床沿,語重心長地看著瘦弱憔悴的她。
對她的不捨和心痛,全在此時此刻化為空氣,繼而抽痛他的每條神經,壓力緊緊鎖在胸口,不能釋放。
念蟻君半躺半坐地靠著枕頭,蒼白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蟻君,你還是不肯吃飯嗎?」
自從孩子流掉之後,念蟻君不再進食,單憑營養點滴維持生命,醫生說她要安靜休養幾天,於是便讓她留院觀察。
「不吃飯,身體怎麼承受得了?」饒冠雄的關心謚於言表。
念蟻君沒有照著他的話回答,她只是淡淡地問:「小期呢?」
「他和綠紋有些話要說……蟻君,」饒冠雄臉色沉重地說,「不管未來多苦、多難,希望你都能不要放棄這段婚姻。」
他是在為饒瑞琦求得她的原諒。
「我知道要你重新面對瑞琦,是件很辛苦且不容易的事,但是,你一直都那麼堅強、勇敢,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饒冠雄覺得自己很自私,竟然對脆弱的她說出這種話,她已經失去了孩子,卻還要強裝笑容去原諒她犯錯的丈夫,這一切的一切,都過於殘忍。
「我是一個長輩,不能去勉強你的決定,所有心結和誤會,就讓你們年輕人自己解決吧!」
說完,他站起身,念蟻君突然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我不要見他……」她內心的掙扎,全轉為手的力道,她清楚地感覺到痛苦。「我還沒準備好自己的心情,兩人暫時還是不要見面。」
他早知道蟻君會拒絕和瑞琦見面,但是他們倆不見面說清楚是不行的,避不見面能避到何時?又能解決什麼?
「乖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面對他,因為長久以來,你心中一直充滿愛,這份愛是怨恨遮蔽不了的,你說是不是?」
念蟻君愣了愣,放開了手也不自覺。_她心中有多少愛?該怎麼衡量才能得知答案?誰能告訴她方法?她真的好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