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顏依依
單擢安一臉迷茫,「我幾時多了個小妹?」
「那個霸佔停車位賣錢的丫頭。」
怔住半晌,他恍然,「你是說,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就是藍澄心?」
「錯,她半點都不可愛。」下次她若再來向他拉保險,他非得唸唸她不良的品行,免得屆時她找飛揚所有職員下手,大賺賭金之餘更教壞他們,讓他們有樣學樣,玩起「大家賭一賭」這不勞而獲的遊戲。而他居然腦筋短路的拿退瘀藥膏給她擦撞到的膝蓋,早知道她一出他的辦公室便找杜姊賭起來,他就不給她藥,痛死她好了。
看他繃著俊臉,粗魯的將一張畫壞的設計圖揉成團,準確的扔進垃圾桶,單擢安很認真的猜想—靖揚不會私下跟藍澄心打賭輸了好幾千元吧?
第三章
天氣陰陰暗暗,像隨時會落下雨滴。
單靖揚正視察完一家隸屬飛揚百貨的購物商場,往停車場走去,不期然教前方一道嬌小身影截去注意力。
他並不驚詫再次巧遇藍澄心,反正從初次相見起,已不知又偶遇多少次。此刻令他停下腳步的是她唇畔那抹他曾看過,像小狐狸的笑容。
她在算計什麼?購物商場所屬的停車場可是免費的,她那麼大膽想重施故技,充當活動路霸詐財?
倘若他夠理智,便該轉頭就走,他有預感再待下去,絕對會教她惹得情緒莫名起伏,怎奈體內的質疑因子偏頑強抬頭,就這麼靜站一旁留意她的舉動。
沒發現身後有人注視她,藍澄心閃亮的晶眸全定在路邊一位約莫三歲的女娃兒身上,隨後眼明手快的擋至一位路過的中年男子身前,笑咪咪的問:「先生,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賭注一百元。」
聞言,單靖揚不敢相信的瞠直眼,三天前他由大哥那兒知道她喜歡和人打賭,未料她當街拉個陌生男人便能賭!這丫頭究竟想玩什麼花樣?
「賭什麼?」中年男子很快問出他的疑惑。
纖指比向她右前方的女娃兒,「我賭那位小妹妹有穿小內褲,如何?賭嗎?」
天啊,他該不該昏倒?她居然連個三歲娃兒有沒有穿內褲都可以隨便抓個人來賭,她就不怕別人當她是個腦筋有問題的女人?
果然就見被她攔下的男子呆愕了下,旋即像遇見瘋子般搖頭,急急走開。
「喂,才一百塊,賭一下又不會怎樣。」藍澄心失望的在他後頭喊。人家她有很強的直覺她會贏耶!現在那位小妹妹跟她媽媽離開了,她如何再找人打賭?
單靖揚委實佩服自己還能立在原地,沒走到她身邊給她一個響頭,聽她惋惜得宛若千年賭徒,難道她就不介意別人對她的異樣眼光?
陰霾的天空突地下起雨,驟落的雨一滴比一滴大,站在騎樓下的他正想上前拉那個手上資料什麼時候不掉,偏於下雨時笨手笨腳掉滿地,趕忙蹲下身撿紙張的賭徒避雨,一位好心路人將手上的雨傘塞給她,自個匆匆跑開。
他緩了口氣,還好她運氣不錯,有人願意送她傘撐。然而下半刻,他赫然發現她轉手間竟向倉皇躲雨的路人兜售起手中的傘——
「先生,這支傘賣你一百二十塊,你要不要?」她堆著無害的笑容說道。
雨勢轉趨綿密,不要的是傻瓜。年輕男子未有猶豫的買走她的傘,慇勤的替身旁女伴遮雨,兩人連袂離去。
淋雨的人瞬間變成她,而她還有時間在雨中傻笑!
「該死的你,腦袋秀逗嗎?」無由的火氣直冒,單靖揚疾衝向前扣住她就往停車場走。
「呀啊——」被突來的抓扣嚇到,她慌亂的反抗掙扎。
「安靜!我沒興趣綁架你。」因她的推阻掙扎,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單、單總經理?」藍澄心這下總算瞧清對方是誰。
單靖揚直對著她被雨滴打濕的小臉皺眉頭,抬手胡亂抹去上頭的雨漬,「該死的你真的很教人生氣。」
沒時間讓她問明白她哪裡犯到他,一件西裝外套兜頭罩下,她在有力的手臂環攬與一聲不容辯駁的「用跑的」命令下,被動的任他帶著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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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哪門子狀況啊?車裡的氣氛凝窒得讓她不敢隨便亂動,被突然挾持上車已夠心驚,帶她上車的人又一句話都不說?四周只剩大雨敲打車頂、地面的答嘩啦聲,直聽得人心慌又無措。
微微轉頭,藍澄心偷偷覷向駕駛座繃著冷臉的酷哥,瞥見他額際的黑髮淌著濕淥淥的水珠,她想也沒想便伸手撩碰他的發——
「做什麼?」她的指尖才碰觸到他,單靖揚滿腔的慍火捺不住的衝出,大手即刻抓住她的小手低喝,轉過臉氣睨她,她不知道他正努力平息胸中成團的怒火嗎?
她滿臉無辜,「你的頭髮在滴水,我……」她忽然停住話,微窘的抽回被他抓握的手,遲鈍的想到自己的舉動過於親匿。
為掩飾自己未經大腦的舉止,她慌忙由皮包裡拿出手帕遞向他,順便緩和自個奇異跳岔半拍的心跳。
「這全拜你所賜。」粗氣的抓過她折疊方正的淺紫碎花手帕擦拭臉上水珠,手帕上清淡的幽香飄入他鼻息間,很好聞,無奈撫平不了他的火氣。
「我又沒要你借我外套。」她小聲低噥,下意識抱緊懷裡已被雨水打濕一大片的鐵灰色西裝外套。她沒想到會在街上遇見他,更沒想到他會脫下外套替她擋雨,雨勢愈下愈大,短短的距離他全身已淋得半濕。
「對,都是我雞婆,應該讓你這個轉眼間就賣掉別人好心送你的雨傘,大賺不義之財的傢伙在雨中淋雨淋到感冒發燒!」他低斥著,胸中不知名的火氣有部份是氣嘔自己的多管閒事,他該在看見她的當下掉頭就走,為何非要插手管起她的事?好了,現在被嫌了吧,而這讓他心中更覺不舒坦,有點惡劣的想趕她下車,讓她淋雨淋個夠,可偏又狠不下心。
「你看見了?」看見她賣傘?
「瞧得一清二楚,你辜負別人的好心,還騙了人一百二十塊。」
她上訴,「我不覺得我辜負別人的好心,是他自個送我傘的,再說買賣本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對方如果不願意可以不買我的傘,怎麼能說我騙他錢?」
「強辭奪理,今天你若是賣傘的商家,搬出銀貨兩訖這套或許說得過去,但你不是,一般人不會像你這樣賣傘圖利好嗎?」
抿唇,她無法理直氣壯反駁他,一般人是不會像她這樣賣別人送的傘。「好嘛,那一百二十塊我分你一半嘛。」見者有份,這樣他應該就沒話苛責她了。
「藍、澄、心!」單靖揚險些氣炸。這小女人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人?
她張大眼,「不會吧,五五拆帳你還嫌少?」他是有錢的總經理耶,連這點小錢也要跟她搶?
「你要是再胡言亂語半句,我就把你扔出去淋雨。」警告得咬牙切齒。五五拆帳?她當現在是在分贓?火得他一把搖下車窗透氣。
什麼跟什麼啊,若要她淋雨,剛剛幹麼理她?可惜這些咕噥她只敢藏在心裡,外面雨下得好大,被扔出去實在不大好玩。
「那我跟你介紹我們公司關於企業員工團保的優惠方案好不好?」假使這是他想聽的正經話題的話。
「你最好不要!」深邃眼眸酷酷的睞向她,這時候誰有心情聽她拉雜那些有的沒的保險方案。
意即她若向他提團保的事,一樣會被扔出去?這算不算繼三天前她想向他拉保險出師不利後,第二度慘遭滑鐵盧?那他那天做啥還給她名片、電話,這幾天她之所以沒和他聯絡,就是想挑個黃道吉日再跟不好懂的他談生意,豈料今天不期而遇,她擇期不如撞日的要向他拉保險,又被他一口回絕。
既然如此,「請問我可以說什麼?」欸,想她可是個優秀的超級業務員,遇到這位總經理也不知怎地,硬是無法順利發揮長才,說出去八成會被笑死。
「你很缺錢?」
「啥?」
「沒人會拿三歲娃兒有沒有穿內褲跟人家打賭。」真想剖開她的小腦袋,看她是受什麼教育長大的。
她愕然,「連我跟人家打賭你也看到了!」
「敢做還怕人家看。」單靖揚依然沒好口氣,將擦過水漬的濕冷手帕整個壓蓋上她的小臉當作懲罰,「你就這麼確定你會贏?」
隨手抓下手帕,儘管被說得有點糗,她仍要表達她的小不服,「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三歲女生已經是個小小淑女,出門在外加件小褲褲很正常,至少我們家茵茵就都有穿。」
「ㄧㄣㄧㄣ?」哪個ㄧㄣ?是誰?
微頓,她垂下眼瞼,低聲淡答,「我外甥女。」
他敏感的瞇起眼,她垂睫的剎那,他彷彿捕捉到她眼裡一絲忽閃即逝的哀傷。像要證實是否自己眼花,他未作多想的輕扣她滑細下巴,要她的臉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