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顏依依
若非科長臨時授命她來找飛揚的負責人,爭取他們下一季的團保訂單,她大概也沒機會來這尊貴的地方。不曉得這裡的負責人會是怎樣與眾不同的人物?
經過接待小姐的通報,在副總裁兼總經理秘書的指點下,她來到掛有工整「總經理室」字樣的白金大門前,敲門的同時忍不住想,剛才那位精明幹練中不失和藹、身兼公司兩大高階主管的杜秘書,一個月的薪水不知有沒有十萬?
「請進。」
厚實的嗓音隔著門扉飄入她耳裡,她微整心神推門而入,瞧見一張寬闊的檜木辦公桌,但瞧不清端坐其後,被一份卷宗遮住的臉龐。「單總經理你好,很抱歉打攪你——」
這聲音……未待她說完話,單靖揚放下卷宗。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咦!是你!」
兩相照面,藍澄心幾乎與他同時訝然驚呼。
「你是飛揚百貨的總經理?」像要確定她一星期前偶遇的酷哥真擁有這了不得的職銜,她很快又補問一句。
未料惹來他略顯不悅的反問:「你在暗指我不夠資格?」
哪有啊?她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是曾想過若有機會再見他,一定要向他拉保險,怎麼知道會心想事成得這麼戲劇性。正想解釋她沒貶損他的意思,就見他已按下乍然作響的內線電話。
「總經理,我有事走不開,就讓藍澄心小姐自個過去找你了。」這是杜曼麗抽空打的知會電話,即使此時講電話,她另一隻手仍忙碌的整理稍晚要交給各部門的會議資料。
「你是藍澄心?」單靖揚的驚訝非同小可。
她就是一個小時前有人向他密告她行為不檢的那個藍澄心?
她一直都是呀,為何他的語氣和眼神像極她不該是?迷惑間她只能點頭回答他莫名的質問。
秘書室的杜曼麗則因夾在脖子的話筒下滑,只隱約聽見上司似回問藍澄心三個字,她拿正話筒道:「對,安心保險公司的藍小姐,應該是你今天指示過的藍小姐。等會我馬上送兩杯咖啡過去。」
「不用,咖啡她喝得夠多了。」聽見咖啡兩字,他腦海裡自動浮現她與不同男人於咖啡店約會的情形,微怏的語句就這麼衝口而出,順手結束內線電話。
藍澄心聞言又是一愕,他怎麼知道她今天已喝過三杯咖啡?
「怎麼?你想喝?」迎望她狐疑瞅視的雙瞳,單靖揚管不住直衝的語氣又道。一想到這禮拜她不知又和多少個男人相約喝咖啡,胸中便有簇無由的火苗在冒。
「是不是上周你拉我一把,我沒跟你道謝,你才生我的氣?」想來想去,她僅想得到這個令他對她不大友善的原因,畢竟他們才第二次見面,她不記得有哪裡惹到他。
「誰跟你說我在生氣?」他壓根不介意那日她沒向他道謝,怎奈她的話硬讓他想起她霸佔停車位賣錢的不良行徑,心中的怏氣又添加幾許。但他怎麼也不承認自己的氣悶,即便她的行為再不良也與他無關,他沒道理去跟人家發什麼火。
「可是你不讓我喝咖啡。」這該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他剛才的語氣卻宛如她是他的仇人,連杯白開水她都別想沾碰似的。
該死,「既然你那麼想喝,我馬上叫秘書煮一壺來。」
「等等,我沒那個意思……」
叩——
「噢,好痛!」
「你到底在幹什麼?」單靖揚想也沒想的離開座位,急繞至辦公桌前扶住彎腰喊疼的莽撞傢伙。「我的辦公桌結實得很,你以為你撞得壞?」
他剛要順她的意按內線電話請秘書煮咖啡,孰料就見她衝過來拍他的手阻止他,同時也傳來她撞到桌子的叩撞聲。
「什麼啊,我是想叫你別麻煩你的秘書煮咖啡。」當她腦筋不正常,撞他那的確硬得跟石頭有得拚的辦公桌玩?
「你不是很想喝?」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按坐入皮椅。
「才沒有。」還說他沒生氣,繃繃的語氣和臉色擺明他不高興……「哎呀,痛——」她撫著右膝蓋的手不知何時被他移開,他的大掌往她膝上按壓,惹來她一陣低呼。
「活該。」
他說活該藍澄心圓睜雙眸瞅他,一個有身份地位的總經理會說出這麼不厚道的話?他……「哦,你輕點,我怕痛。」
「怕痛就小心點,別莽莽撞撞的。」幸好僅局部泛紅瘀青,否則看她怎麼辦。
「什麼莽莽撞撞,我說過我是想叫——赫!」不服的回駁忽轉為一聲抽氣聲,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赧然的快速撥回不知幾時教他撩至膝上的長褲褲管。她只顧驚愣他出口粗氣的話,竟沒注意自個的褲管被撩起,半隻腿就這麼裸裎在他面前,更讓他觸壓許久,著實令人難為情。
抱胸倚站桌緣,單靖揚不禁教她靦腆的反應與頰畔淺泛的羞紅引出一縷疑思,若那通密報電話是真,她怎會有如此慌窘的神情?還是這是她刻意的假裝?但用撞傷自己這招勾引男人也未免太笨了吧。
「呃,那個,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吧。」腳已經不那麼疼,藍澄心揚唇淺笑,要自己忽略方才尷尬的肌膚之親。
「什麼正事?」他裝傻,存心看她如何拉保險。
她急忙由包包裡拿出一張名片給他,「我是安心保險公司的業務員——」才說了句,她忽地想到,「你知道我今天要來?之前你的秘書好像提到你告訴她有位藍小姐會來。」
「那不是你。」他一口否決,未能確定匿名電話所言真假是原因之一,另外,太快打草驚蛇他如何看清她真正本性。
「喔。」她不疑有他。不好意思他站她坐,她想站起來,他一句「坐好,我辦公室的椅子不會咬你」的直霸語句逼得她又坐回椅中。
你擔心我的膝蓋?她很想這樣問,可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最好不要問出口,不然對她好像特別有意見的他,很可能會要她賠撞到他高級辦公桌的毀損費。
還是談生意要緊。「我們科長打聽到貴公司的員工團體保險再三個月就要換下一期的新約,因此派我來向貴公司介紹安心保險的優惠團保方案。」
「為什麼派你?」他直指問題核心,飛揚的任何一項團保對保險公司均是利益豐厚的大餅,保險公司的主管親自上門來談生意是常有的事,為何她的公司派她出馬?
「大概我們科長覺得我笑起來比較親切吧!」她心無城府的笑答。
保持爽朗笑容、真心為客戶解說最適合的保險方案,是她一貫秉持的原則,當科長交代她飛揚百貨這件大Case,她也很訝異,但科長要她保持平常心,像往常那樣拉保險就好。
「是嗎?」絲毫未掩懷疑的低問回擲給她。
沒料到他會這樣質問,藍澄心困惑的迎望他如海幽深的瞳眸,「單總是指我笑起來很虛偽?」
「很刺眼。」他毫不隱瞞的糾正。她笑起來確實不虛偽,縱使她佔住停車位,打著向人坑錢的不軌企圖,她燦爛笑容裡藏含的算計也很真,在咖啡館對不同男人展露的笑顏亦未見矯揉造作。但,就是讓他感覺刺眼,毫無道理的覺得雙瞳清澄如水的她不該那樣粲笑的訛詐他人,更不該對不相干的男人展現過於清甜的笑靨,若非這樣,他會大方承認,剛剛她微笑輕綴的模樣很嬌憨。
他的刺眼是討厭的同義詞吧?因為討厭,所以對她的態度始終有點夾槍帶棍。胸中掠過一抹說不出原由的低落,她唇邊仍漾出了然笑意,「看來是我浪費你的時間,如果知道你是飛揚百貨的總經理,打從第一次見面就討厭我,今天我不會接下這個任務來打擾你。」
「我說過任何討厭你的字眼嗎?」單靖揚蹙眉看著站起身的她,他是對她的品行很有話說,可何時講過討厭她?她做啥隨意安他罪名。奇怪的是他幹麼跟她解釋自己並不厭惡她?因她唇際的笑令他讀出略帶酸澀的自嘲意味?
他是眼花外加感覺神經出岔不成?
「我以為你那句很刺眼是——」聳肩一笑帶過,梗在她胸口那縷莫名的低落,奇異的散化了。
「單憑你的以為就足夠讓人懷疑你身為保險業務員的專業,無論客戶對你的態度如何,你都應想辦法讓對方對你產生信服,聽你的保險解說才對。」
專業被藐視,不上訴怎麼行。「我一直都是像你所說的那樣面對客戶,但是你——」她話尚未說完就被繞回辦公座位的他打斷。
「我沒要你罰站,你大可坐下再發表高論。」站起來到現在她已經摸碰右膝蓋兩次,腳仍不適還逞強站著,要他頒發勇氣可嘉獎?
愣了下,藍澄心這才坐回皮椅,老實說,右膝還有點痛,坐著舒服多了。
她繼續捍衛她的專業,接續中斷的話道:「但是你不同,你身上雖透著股慵懶氣質,卻潛藏著一股比一般人強烈,不容撼動的氣息,簡言之就是固執、頑固的因子比別人重,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更何況你不好懂,跟你拉保險想必很累人,倘若我半途放棄那也無關專業與否,而是利弊衡量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