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寶蒂
「不,她不是孤兒,她是這裡的負責人。」民生細說起有關梁小波的成長背景,范齊舟這才知道。
原來,這裡的負責人本來是她父親,但她爸媽離異了,媽媽改嫁、父親遠走他鄉,獨獨留下這個孤兒院。
「原本梁小姐的父親想收了這,但梁小姐捨不得,她說她從小在這裡長大,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朋友,而這裡的院童就像她的弟弟妹妹,她捨不得把弟弟妹妹送人,所以她一直苦撐著。」
「苦撐著?她用什麼苦撐著?」范齊舟覺得那個叫梁小波的女孩是個蠢蛋。她一個二十四歲的小女生,又沒有謀生能力,卻要維持十幾個院童的生活開銷。她日子會過得多麼苦,他可以想像,但他無法想像這種日子她是怎麼撐得過來?所以他才說她蠢啊。
范齊舟皺著眉頭,推開老舊的木門。
乾淨整齊的院子裡有幾輛孩子騎的腳踏車,那腳著車有的缺了腳踏板有的龍頭歪了一邊,看得出來應該是撿人家不要的,而這樣的破舊的腳踏腳卻整齊地排在大樹下,看得出來腳踏車的小主人們有多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禮物,而在腳踏車旁,則有一座小小的鞦韆,架在高大的樹上──
范齊舟過去,手握著鞦韆上的繩索。
這鞦韆之於他而言格外的親切有感情,因為在他童年的記憶中,他待的那家孤兒院也有一個像這樣的鞦韆,而他──
他雖初來乍到,但卻看得出來這裡雖小,但環境卻維持得很好。這裡的矮房子看起來雖破舊,但很有家的感覺。教室裡傳來手風琴的聲音,奏著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這種感覺讓他有個錯覺,似乎自己又回到小時候,自己還待在孤兒院時,而這樣的情境差點擊垮了他一向剛硬、不柔軟的心。
「你是誰?」
突然一個毛小子竄出來,打斷了范齊舟沉醉在彈得亂七八糟卻很有感情的樂音中。小男孩手抓著褲襠,夾著雙腿,一副很彆扭的模樣;看他的樣子,像是急著要去尿尿,但尿意卻敵不過他對他的好奇,所以小男孩夾著雙腿跑到他面前來,亮著一雙眼睛。
這人看起來好像很有錢。
小男孩笑開了眼,昂著盛滿笑意的一張小臉看看他左右,發現他雙手空空的,那張笑臉陡地垮了下來。
偉偉問他:「你沒帶你們家小孩子不要的衣服來!」
「沒有。」他們家沒小孩。這小孩是怎樣?一來就問他這個怪問題?他要他們家小孩不要的衣服!
哦,是了,他是這家孤兒院的孤兒,所以他只能撿人家不要的衣服。
「也沒帶橡皮擦?」小男孩看看他的西裝口袋,發現他的口袋一片平坦,沒有鼓鼓的,裡頭不可能裝東西。
這人真沒禮貌,他不曉得他們這些沒人愛、沒人疼的小孩子很可憐嗎?來他們這,也不曉得要帶一些他們家不要的東西來給他們。
像他,衣服破了不要緊,但是帶去學校的彩色筆老是沒水、沒色,這就夠可悲了,「為什麼你來了,卻不帶彩色筆來?」
「你想要彩色筆?」
「不是我想要,而是學校要用,我老是用黑色畫雲,老師問我為什麼?拜託,這當然是因為我沒別的顏色的彩色筆了嘛,還問我為什麼!」小男孩翻白眼的表情似乎覺得他的老師很笨。
「但,我能回答老師說園長姊姊沒錢、很可憐,我不敢跟園長姊姊拿錢買彩色筆嗎?所以我只好說,天快下雨了,所以雲是黑的,而我們老師很白目,竟然還問我,為什麼我的房子也是畫黑的?我只好又扯說,因為房子的後山上有一座黑心工廠,它排放出來的黑煙飄啊飄的,就飄到前頭來,弄髒了房子,所以房子是黑的。」小男孩比手畫腳,說得正起勁。
突然,房子裡頭探出一張臉來。
「偉偉,你在做什麼?」
小男孩明顯地嚇了一跳,脖子一縮,把臉轉回去,看到園長姊姊推開門,正在穿鞋,他先下手為強,跑到園長姊姊面前,介紹:「有客人來了,客人說他要買彩色筆給我。」
「你跟客人要東西!」
「我哪有!是他自己說要買給我的對不對、對不對?」小男孩衝著范齊舟直眨眼睛。
說謊是不好的行為,但,范齊舟卻奇異地,一點都不怪這小男孩;是因為他剛剛說的那幅畫嗎?
因為他的彩色筆裡永遠只有黑色,因為他的雲是黑的,房子也是黑的..好吧,他承認,他對這家孤兒院的確是動了惻隱之心。
「民生。」
「是,我知道。」老闆光一個眼神,衛民生就知道上司的想法。
老闆要他去買彩色筆是嗎!
他懂、他瞭解、他馬上就去。「但,要買幾盒?」衛民生看著老闆。
老闆卻轉臉卻問梁小波,「妳們這裡有幾個院童?」
「十八個。」搶著回答的是小男孩,而且小男孩很興奮,因為這個有錢人這麼好商量!他要什麼,他就願意買,而且還是園裡的小朋友一個人一個,他真贊、真是個大好人。偉偉笑得口開開的,而小波卻十分不高興。
她不喜歡園裡的小朋友跟人要東西。
他們只是沒父沒母,又不是乞丐。「你不需要這麼做。」小波不是第一天認識偉偉,她知道彩色筆鐵定是偉偉跟客人硬ㄠ的。沒有客人會來到園裡,才發現自己忘了帶禮物,他應該是別有目的而來,只是遇到她之前,先遇到難纏的偉偉。
她早告訴偉偉,不准再跟客人討東討西的,她覺得這樣人家會看輕他們院裡的小朋友,但偉偉似乎不這麼認為。
偉偉覺得會來他們院裡的大多為了鈷名釣譽而來,所以讓他們買些東西有什麼關係,他們是真的需要,又不是浪費。
他們是真的需要別人可憐,又不是裝的,所以為什麼不能跟客人要東西?他們要他們需要的,總比他們來,老帶一些沒路用的東西送他們來得好些。
總之,偉偉這孩子怪思想一蘿筐,算這位先生倒楣,一來就遇上難纏又刁鑽的小偉偉。
「你先進教室去。」教室裡的美美正在彈小星星。
偉偉覺得美美彈得很難聽,但又很愛現,他痛不欲生,所以故做垂死狀地告訴園長姊姊:「可是我還沒去尿尿耶。」偉偉抓著褲襠,雙腿還夾著。他別很久了耶,哦,好痛苦哦,「快尿下去了∼∼」
真奇怪,剛剛他在跟客人魯的時候,怎麼不見他這麼急!小波知道偉偉又在假了,但在客人面前,要給小孩子留點面子,所以她不戳破偉偉的謊,只叫他,快去快回。至於客人,「請跟我來。」
看這人面色如此凝重,他應該有事找她吧。
小波走在前頭,心裡不安地揣測著范齊舟的來意。她看他的穿著、打扮,身邊跟個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可以為他打理一切的男人,小波猜,他的身份來頭應該不小,而這樣的大人物來找她做什麼?
她由衷地希望他是來鈷名釣譽而不是來找她麻煩的。
「請進來。」她帶他帶她的辦公室兼大家的客廳跟視聽室。
這裡是他們慈恩育幼院最大的一間房間了,小波一直覺得它很寬敞,因為每到下午五點,園裡十八個孩子擠到這裡來看東森幼幼台的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這裡擠,但,怎麼這會兒,這男人一進來,她的椅子顯小又覺得桌子太迷你。
他一坐,長腳一伸,就碰到桌子,小波只好把茶几往她這裡拉過來一些,讓客人的空間大點。
「你請喝茶。」
范齊舟說謝謝,但卻一口水也沒喝。他開門見山,直接挑明了說明他的來意。「書緯去哪了?」
「書緯?!」
「我的未婚妻。」她不會說她不認識吧!他手中可是握有證據,所以她別想賴。他未婚妻就是讓她給拐跑的。
書緯是他的未婚妻!喝!如此說來,他是范齊舟!而他找上門來,是為了找書緯的!只是,怎麼會..「書緯不是在你家嗎?怎麼,書緯不見了!」
「她逃了,她該死地逃了。」說到這裡,范齊舟就一肚子火。黎書緯那個女人,不懂得道義,明明跟他簽了契約,卻一聲不響地跑了。
逃了!「你打她!」
「我沒有。該死的,妳怎麼會認為我是個會打女人的男人!」他脾氣雖壞,但還不至於那麼沒品,把女人當成沙包打。范齊舟不悅地瞪著小波,不滿小波把他看成一個暴力男。
「因為你的表情很凶啊。」她當然會以為是他打書緯,所以她才逃的,「既然你沒打她,那麼書緯為什麼要逃?」書緯很愛很愛他耶,就算自己用九條牛來拉.也沒辦法把她從范齊舟身邊拉開,而他不知道嗎?
對厚,他不知道!
范齊舟跟書緯簽了合約,說好了,他們之間只有契約關係,兩人不能論及感情,只要書緯犯規就得走人,所以書緯哪敢跟他說自己芳心早已暗許、早就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