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納蘭月
取笑的聲音響起,司馬歡顏立知不妙,反射性地睜開眼睛,可惜已經遲了。
靈魂接觸到身體的那一瞬間,胸前綠光暴現,靈魂與肉體就像是受到排斥的兩極,將她的靈魂硬生生地彈開,空間像是被撥亂的水波,再次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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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司馬歡顏驚呼一聲,頹然的倒在地上,痛得五官扭曲,長髮散亂,好不狼狽。
「哈哈……哈哈……妳果然可以取悅我!」
耳邊響起刺耳的取笑聲,她抬起頭看去,在黃金樹下正有俊美惡劣男捧腹大笑著。
眸光流轉,司馬歡顏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再次回到冥府宮殿的庭園之中。「為什麼我回不去?」
「妳以為這麼輕易就可以重回身體了嗎?妳佩帶著冥府至寶,使用過它的無窮力量,沾染了它的氣息,凡人的身體又怎能容納?」
翠綠的髮絲飛揚,黑帝斯笑得燦爛,為他那張充滿貴族式冷酷的俊臉添上一點溫暖。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如此高興了,眼前小小生靈的愚昧為他打發了無聊的時光。
「那我把它還給你,我不要了!」原來是這個寶石墜子的關係。她立刻抓著鏈子想把它從脖子上扯下來,豈料胸前的墜子如一顆千年的盤石,死死的貼著她的肌膚,無論如何用力拉扯也無法鬆脫。
直至指尖發紅生疼,司馬歡顏才頹然地垂下手,渾身像是失去了力氣,吐出沮喪的聲音:「為什麼……」
一直勾起唇角看著她的舉動的黑帝斯適時為她解答,話中不脫幸災樂禍的意味:「解不下來嗎?那是因為幽冥寶石是有靈性的,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它已經認妳為主人了,它是不會輕易離開妳的。」
「那請你幫我解下來。」司馬歡顏黯淡的眸子倏地燃起希望的火花。「你是冥王,應該可以輕易幫我將墜子解下來,是不是?這墜子本來就不是我的,只是一個老婆婆送給我的……我不要了!你幫我拿下來,我要回家去,我不想做幽靈……」
在她提起「老婆婆」的時候,鑲嵌在綠眉下的眸子掠過一抹深沉,但一眨眼就被壓抑下去,黑帝斯揚起尖削的下巴,傲然回應。
「以我的力量當然可以將墜子拿下來,甚至安全地將妳送回身體去也沒問題;不過,妳脆弱的人類靈魂只怕無法承受幽冥寶石與本王的神力抗衡時所帶來的衝擊。」
飄揚在空氣中的嗓音帶著高高在上的神祇所特有的驕傲,但是亦有一份難得的善意,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人類的靈魂根本承受不了他與寶石間的神力衝擊。
可惜司馬歡顏聽不出他的好意,陷入了濃濃的不安與害怕之中。「那怎麼辦?我不想留在這兒……我還沒死,我是人,我不想留在冥府,求求你送我回去。」
她垂下頭,緊緊抓著黑帝斯身上長袍的衣襬,她今年才十九歲,在她的人生中還有很多夢想未完成,她想到保羅家吃飯、繼續學畫畫、做藝術家、交男朋友、結婚、生孩子……
哼!冥府又不會吃人,沒有必要怕成這樣!蹙起眉頭,黑帝斯冷酷的五官上透著濃濃的不耐,他用力拉開她抓著自己衣袍的雙手。
「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妳運用寶石的力量,令它心甘情願地將妳送回去;不過,以妳區區的凡夫俗子,只怕窮一生之力也不可能……」
手背上傳來一陣濕熱,令冷冷的調侃聲倏然停止,黑帝斯垂下頭去,只見一顆顆清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落在他的手背上。
透明的水痕劃過司馬歡顏的雙頰,肌膚嫣紅若霞,兩彎月牙兒緊顰,雙眸如兩潭輕罩煙霧的湖水,令黑帝斯的心為之一痛。
看著眼前傷心落淚的司馬歡顏,黑帝斯生平第一次有手足無措的感覺,「妳在哭?」
認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重回人世而傷心欲絕的司馬歡顏並未理會他,鬆開抓著他衣襬的手,默不作聲地站起來,她用手背抹去淚水,轉身離開。
黑帝斯性感的喉結上下滑動,薄唇蠕動多時卻始終沒有吐出半點聲音,唯有一雙寫滿不安歉疚的綠眸目送著她向宮殿方向消失的背影。
停在半空中的手,手背上濡濕之處就像被火燒過一樣灼灼發燙,垂首看著手背上的淚水,挺拔的身影僵直在黑暗之中,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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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混蛋冥王黑帝斯、二個王八蛋冥王黑帝斯、三個壞蛋冥王黑帝斯……十五個……七十個……」
回到房間後,司馬歡顏躺在垂下紗幃的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即使嘗試藉著數羊的方法催眠自己入睡與洩恨,一雙圓潤的大眼依然不住地滲出淚水。
這是一間奢華綺麗的房間,與她平日住的小公寓簡直有天壤之別,但是她卻覺得黃金的牆壁比不上她家白花花的四面牆,四柱大床不及她家小小的單人床,也沒有……她總要摟在懷中才能安然入睡的熊寶寶。
霧氣氤氳的眼睛向落地窗的陽台看去,窗外依然是無星的黑夜,不過孤寂的天邊有一彎慘綠的月牙高掛半空。
這就是冥界的夜晚,無星的孤月看上去特別蒼涼,她想起從家中的小窗戶看出去的皎潔明月,還有由酒吧大門看出去的漫天星海……側臥在床上,她輕輕吐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小時候只懂讀詩背詩,這時候才真正明白詩人的意境;不過,和詩人相比,她的境遇怕是更慘,詩人還有機會可以回故鄉,身處冥府地獄的她還有回到人間的一天嗎?
看著天邊月牙,淚珠忍不住再次奪眶而出,晶瑩珠淚滑下臉頰,沾濕了光潔的床單。
司馬歡顏輕輕以指尖拭淚,眼角餘光倏地發現陽台上多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從床上半撐起身,她用力地眨一眨眼,在看清楚陽台上的東西時,司馬歡顏「啊」的一聲叫出來。
是她最心愛的態寶寶!她興奮地一躍而起,跑過去,但在約有一臂之隔時又遲疑地停下腳步。
她在陽台前左顧右盼,就是沒有伸手去拿那個對著她傻笑的熊寶寶。
她確定陽台上剛才是沒有東西的,為什麼她的熊寶寶會突然出現?又害怕又疑惑的心思令她猶豫不決。
該不會是有鬼吧?
背心短褲根本包裹不住的美妙身軀輕輕顫抖,司馬歡顏差點就要跑開,但回頭一想,她現在就是「鬼」了,既然如此,有什麼好怕?
看著眼前充滿誘惑力的熊寶寶,司馬歡顏緊咬著唇,一邊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一邊悄悄地踏前兩步,將熊寶寶擁進懷裡;她接著沖在床上,一手掀起藍色的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密密實實。
她將身子縮成一團,摟著毛茸茸的熊寶寶躲在被窩裡,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異動之後,鬆了一口氣。
懷中軟綿綿的熊寶寶帶給她的是既熟悉又安心的感覺,擁著它,哭腫的眼皮不一會兒就重重地下垂,睡著前她唯一的念頭是──原來幽靈也會困的。
當纖細的四肢逐漸在溫暖的被窩內完全放鬆後,陽台上鑲金邊的輕紗無風自動,一道黑影乍然出現。
踏著無聲的腳步走近床邊,籠罩在黑暗之中的人影目光在掠過司馬歡顏摟在懷中的熊寶寶時勾起一抹會心微笑,緩緩地伸出寬闊的大手輕輕地抹過那張猶帶淚痕的小臉。
人類都是這麼惹人憐愛的嗎?
指尖在濕潤的臉上徘徊撫弄,在黑暗中依然迸發精光的眸子飛快地閃過一抹內疚;頓了一會兒,黑影無言地將她露出被子外的手蓋好,接著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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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是熊寶寶,第二天是與家人的合照,第三天是畫具……
司馬歡顏會感到不解與疑惑是理所當然的,奢華的房間內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放滿她的私人物品。
送東西來的人一定是一位善良又體貼的幽靈先生,司馬歡顏俏皮地眨動大眼,同時猜想著。
舞動畫筆為畫架上的新作添上最後一筆,她愉悅萬分地在偌大的房間中旋轉,及膝的柔軟蕾絲裙襬翩翩飛舞,有著可愛的邱比特浮雕的天花板在她的眼中旋轉不已,直至轉得累了,她才攤開四肢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雪白的裙子隨著她的動作像一朵盛開的花在深色的床鋪上綻放,侍女們為她準備的裙子綴滿了精緻的蕾絲,貼身的馬甲將她姣好的身段展露無遺,長髮輕輕地披在身後,像是最上等的黑絲覆蓋著雪白如牛奶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