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縭色
「是嗎?妳不說,怎知我不會信!」華泫嘴上否認,心底卻知曉越青環說的沒錯。當時他為奶娘病重心煩意亂,會聽得進她的解釋才怪。
「好,就算王爺信了,但那時劉夫人病情危急,青環最後也必定會代替父親下針醫治,至於隱瞞王爺,那只是因為我父親怕一旦下針失敗,王爺會將怒氣全歸於我而已。」越青環雙膝跪地,身子卻直直的迎向華泫,臉上沒有多少驚懼神色,言語平靜,如一枝開放在曠野中的花朵,纖細而堅韌。
「嗯哼?怎麼妳以為欺騙了本王,沒有任何錯處嗎?」看著她的無懼,華泫忽然有些不滿,雙眉挑高,緩緩站起向她走近。
「王爺,就算有錯,青環與爹爹已將奶娘治好,也可以將功抵過了吧!」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越青環鼓足勇氣才說出心底真正的看法。
「妳好大的膽子,是說本王錯怪了妳嗎?」站定在越青環面前,華泫的聲音過分低柔,雙眼微瞇低首注視越青環。
「青環不敢。」越青環轉開目光,微微低頭。
他身上的壓力一向令她無法承受,更何況現在跪著的她處於極度劣勢,柔弱得沒有半點抗拒能力。
「哦?妳也有不敢的事。」輕哼一聲,華泫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施力把她提起來。見她跪了許久,他越看越刺眼,這種不舒服甚至大過他原本受騙的憤怒。
順勢站直,越青環訝異的抬頭望向華泫。
這個男人不是最享受別人的恐懼與順服的嗎?為什麼會主動讓她起來?
「聽著,以後再不要輕易下跪,我不叫妳跪,妳就不許向任何人跪,就算是皇上也不行!」華泫抓著她,一字一字的說。
「啊?哦……」越青環怔怔答應,一下子有些回不了神。他怎麼會對自己說這種話?
「很好。」看到她臉上呆呆的表情,華泫心情慢慢轉好。
「那,王爺是不怪我們了?」越青環回過神來,連忙把握時機,要求明確答案。
「我剛才有說過責怪任何人嗎?我只是要妳解釋而已。」漫不經心的開口,華泫掃過越青環有些緊張的小臉,將含著一絲笑意的目光投向別處。
他只是想看看她發慌而已。
「多謝王爺。」越青環感覺自己受到捉弄,這個男人……不會一開始就是想看她緊張害怕吧?
「不用,本王爺一向大度。」華泫再度加上一句,很跩的微揚下頷。
「既然王爺這麼大度,那青環還有一事相求。」知道受了捉弄的越青環不再害怕,心底有些不甘緩緩升起。
「什麼事?」華泫皺皺眉。
「青環請求王爺,不要將我為劉夫人施針醫治的事告訴任何人。」這是關係到父親聲譽與安危的大事,她一定要得到保證。
「為什麼?」見越青環說得鄭重,華泫濃眉一挑。
「為了……不讓家父聲名受損。」她不能道出全部實情,只能用這個理由來解釋。
如果讓皇宮裡的人知道,父親沒有治好憐妃卻治好王府奶娘,難保不會再度惹禍上身,而且不知為什麼,她心底總覺得憐妃之死有些蹊蹺。
讓父親遠離皇宮永不涉入,應該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辦法。
「憑什麼讓我答應妳?」雖然越青環提出的這個要求很合理、很自然,看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但華泫卻敏銳的感覺到越青環有一絲異樣。
是因為她從頭到尾竭力的掩飾,還是她過於認真的表情?
「因為……塞脈之症患了一次後難保今後不會復發,王爺若不肯為青環保守秘密的話,那以後……」越青環也學他挑挑眉,微笑著回答。
她,這是在威脅他嗎?華泫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小丫頭竟然明明白白的出言威脅他,用奶娘來逼他答應她的要求。
雙眼再度危險的瞇起,華泫一手探出,擰住越青環纖小的下巴,冰寒的氣息瞬間發出。
「很好,小丫頭,妳敢利用奶娘來威脅我,嗯?」華泫的頭略略低下,與被他定住小臉的越青環靠得很近,近得幾乎鼻息相聞。
嗯……她的唇……粉嫩而細緻,不知嘗起來的味道……
很可笑的,華泫居然發現自己在本該發怒的時候走了神,落在她唇上的目光居然收不回來,只想……一口把她吃了!
「王爺,你答不答應?」被逼與他對視的越青環無法轉頭,硬著頭皮追問。
天哪!誰來救救她?怎麼她覺得王爺的表情越來越可怕?簡直像是要吃人的惡狼。
其實越青環不知道,她恰恰做了一件很笨的事。
一向蠻橫獨斷的華泫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威脅他。
若她軟語相求,華泫或許會順口答應,但她卻偏偏用了個最笨的法子,恐怕今後的數十年,越青環都會極度後悔這一刻。
「好,我答應妳,不過,為防奶娘病情復發,從此以後妳得待在我這朔王府裡,日日照料奶娘,不准離去!」華泫不怒反笑,應對她含著威脅的要求。這一刻,他無比堅定自己的心意。
他,要她!
這個鎮靜的、大膽的、瘦巴巴的小丫頭,引出他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強烈佔有慾。當然,要吃掉她就得先把她留在身邊。以後的日子,他可以一口一口的、慢條斯理的來享用這道美味。而這全是她自找的!
「什麼?」越青環聞言大驚,雙目圓睜。
她本以為治好劉夫人之後便可離開王府、離開這個可怕的男人。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再也不得脫身了?
「呵呵,小丫頭,從來都沒有人敢威脅本王,這個,就是妳太過大膽的代價。」盯著她,華泫咧嘴大笑的表情簡直有些猙獰。
越青環欲哭無淚,她現在總算知道,她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了。
大笑聲中,華泫忽地低頭在她嬌小的唇瓣上一啄,然後放開她小巧的下巴,開懷的大步跨出花廳。
他……他竟然吻了她的唇!
華泫的動作快如閃電,越青環呆愣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她寶貴的初吻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奪去了……
唇上被觸到的隱隱溫熱尚未褪去,還在提醒著她被吃豆腐的事實。
又羞又怒,越青環在廳中悔恨莫及,瞪著華泫早已消失的方向敢怒不敢罵。
她忽然明白過來,華泫剛才像要吃人般的爍亮目光是什麼意思了。
唉,一念之差呵!
花廳外,風吹過幾叢茂盛紅菊,似有人影一閃而過。
隱約而不確定,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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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園裡,劉夫人的康復好像令室內的光線也明亮了不少。
經過丫鬟一番精心修飾,劉夫人身著銀色縷花長袍,儀態柔緩、氣質高華,看在越青環眼裡果然是典雅不可方物。
唉,作為與華泫的交換條件,現在越青環每日裡就在這兒伴著劉夫人。還好她與劉夫人本來便很親近,也不覺得有什麼難受。
今天,有宮中侍者前來王府傳信,說是皇后聽到劉夫人身子大好的消息後,很是牽掛劉夫人,讓她進宮一敘,所以劉夫人便特意打扮一番。
劉夫人當年在宮中任朔王乳母一職時,因為性情溫婉、儀容出眾,曾得到宮中不少人的好感。連現今的皇上,也就是當年的太子華煬亦對她甚是親近,連帶皇后也與她常常在宮中聚首。
自從劉夫人患病後,皇后與她已有累月未見,現下一聽得她病癒,便宣人來召她進宮。
托著腮坐在一邊欣賞,越青環看著劉夫人不禁笑道:「奶娘,您這個樣子走出去,倒像是王爺的姐姐了。」
自從劉夫人病癒,便堅持越青環隨華泫一起喚她作奶娘,聽起來親近也順耳。
「青環休要取笑,奶娘已經老啦!」劉夫人搖頭,臉上綻開柔和笑意。眼角有著些微細細皺紋,但不見老態,只見成熟風韻。
「真的啦,奶娘,我看您一定不比宮中那些妃子們差!」對待喜歡的人,越青環的言語一向不會刻薄,相反的還甜蜜討喜得很。
「呵呵,乖孩子,妳這麼說奶娘可更要年輕幾歲了。」劉夫人笑著,忽然回想起了當年華泫之母韓妃。
韓妃才是真正的風華絕代呢!可惜,卻在幽深冷寂的宮城裡早早的便逝去。
那龐大的皇宮裡,該有多少美麗的女子在那裡凋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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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轎,入宮。
又踏入曾生活了十數年的皇宮後院,劉夫人無比欷吁。她本以為自己這次是一病不起,再也不會有機會進宮的了。
隨宮女走在通往鳳儀宮的石板道路上,劉夫人不住的抬目四望,臉上露出又是寬慰又是溫和的笑意。
正看著宮中景致,前方忽然迎面走來個熟悉的身影。
來人穿著深灰的太醫服色,眼袋厚重、顴骨略高,面容平添了幾分陰沉。他是如今的太醫院首領,張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