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綠荷子
「陛下……這麼重的傷,難道還是阻攔不住你的色心……」
景風御淒慘地呻吟一聲,真的被她打擊到了,「你怎麼能這樣曲解我的心意?
我只不過是想和你聊聊天,順便說說我遇到的麻煩。看我身上這麼重的傷,難道我還能對你做什麼?」
軫雀警惕地瞅了瞅他。
說得也對,看他滿身的繃帶,爬個窗戶都歪歪扭扭,確實也做不了什麼……
「你往裡面靠一點。」
她掀開被子,小心地鑽進被子裡去。
但才剛躺下去她就後悔了。
景風御眉開眼笑地靠過來,兩隻胳膊毫不客氣地攬住她的腰,略微探了探。
「二十三寸,咦,你好像又瘦了?」
軫雀差點一腳踹過去。
「陛下,」她忍著氣說:「什麼時候你處理國事能像測量女人腰圍這麼熟練,臣就開心極了。快點說說您的麻煩事吧!」
「真是無情……」景風御歎了口氣,說:「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那名叫做瑤茵的少女在下午哭著跑出了陛下的寢室,然而到了晚上,南省總督卻進王宮說,他的小女兒沒有回家。
宮廷護衛長立刻下令查閱出人王宮的人員資料。資料中只有瑤茵的進宮記錄,沒有她出宮的記錄。
瑤茵是南省總督的掌上明珠,現在人不見了,總督自然不肯罷休,揪住了護衛長,一起在王宮裡到處搜查。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瑤茵被人發現昏睡在陛下寢室隔壁的房間裡。發現的時候,她的身上只穿了件襯衣,對於下午發生了什麼,竟然一點都記不起來。
總督勃然大怒,和聞訊趕來的丞相大吵一架,一口咬定是陛下見色起意,迷倒了他的寶貝女兒,還說,瑤茵身為名門淑女,陛下敢這麼做,就要負起責任來。
「所以……」軫雀臉色發青,「你就逃到這裡來了?」
景風御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他的寶貝女兒就睡在隔壁,如果我還躺在寢室裡,那可真是有嘴說不清了。」
她懷疑地瞅瞅他,「我說,不會真的是你做的吧?」
「絕對不是!我敢對上天發誓。」他指著頭頂。
「發誓也沒有人相信你吧?」
「……喂,好歹我是你們的王,就這麼沒有信譽嗎?」
「那可難說。」軫雀心裡想。早在你一次又一次地溜出王都、把國事丟給大臣們的時候起,信譽兩個字就和陛下你沒關係了。
「對了,我過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麼?一個人坐在地上,呆呆的。」
景風御換了個姿勢,受傷的手臂還是抱著她不放。軫雀害怕碰到他的傷口,連動也不敢動一下,他的頭蒙在被子裡偷偷地笑,摟得又緊了點。
好久沒有這樣抱著她了,溫暖的身軀,感覺很舒服,他的睡意湧上來,聲音也有些含糊了。
軫雀的呼吸卻滯了一下,「沒、沒什麼。」
換成平常,可能還不會表現得很明顯。但現在兩個人靠得太近,景風御立刻敏感地察覺到了異樣。
「怎麼了?」他抬起頭,藉著昏暗的光線,端詳她的神情。
軫雀閉上了眼睛。
「是那種悸動……」她不自覺地舔舔唇角,「那種悸動又來了。
很難受,全身的血都像沸騰了似的,眼睛差一點就變化成原來的顏色……」
她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可是當她說完,她才突然察覺到,空氣中迴盪的尾音是微微顫抖的。
那是她自小的惡夢。
印在骨子裡的恐懼實在太深刻,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有辦法正視,連平穩的敘述都做不到。
「原來是這個啊,」景風御咕噥著,「我還以為你受什麼委屈了呢!來,把眼淚擦擦。」
軫雀驚了一下,急忙用手背去擦眼角,滿手的水痕。
「我沒哭,只是眼睛痛……」一邊說著,一邊急急忙忙去擦。
可越擦眼淚流得越凶。
「堂堂景國的將軍哭成這樣,給人看到會被笑死的。」景風御抬起被子蒙住她的頭,手指在被子下面摸上濕漉漉的臉頰,擦去水漬。「不就是紅跟睛嘛。有我在還怕什麼?鎮定點,很快就會過去的。」
「說得那麼輕鬆,每夜每夜緊張得睡不著的又不是你……我總是擔心一覺睡醒過來,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妖物的樣子……」軫雀抱著他的肩膀,淚珠又滾下來,「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景風御倒抽一口冷氣,肩膀上的傷口浸了眼淚,更加火辣辣的疼。「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輕點啊……」
此時,外頭似乎有什麼細微的動靜,從遠處傳過來。
他疑惑地豎起耳朵聽了聽,「這是誰在叫喚?」
那股聲音很快地靠近,聽那嘈雜的氣勢,絕對不只幾個人。
景風御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推了推被子裡還在低聲哽咽著的人,「我說小烏鴉,你這裡的門結實不結實?」
「嗄?」軫雀滿肚子的委屈還沒發洩完,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他低下頭,開始懺悔自己的行為,「我躲到你這裡是來避難的,可是,好像有些副作用……我先跟你說好,我不是故意的……」
砰的一聲,大門已被踢開,身材魁梧的南省總督在宮廷護衛長的陪伴下,氣勢洶洶地跨進門來。
「軫雀將軍,陛下刻意躲避不見我!整個王宮裡只有你和陛下最熟,麻煩你告訴我一聲,他在哪——」
後面的聲音硬生生噎在喉嚨裡。
南省總督維持著跨步的姿勢,一條腿抬在半空中,整個身子像被定住了似的,大張著嘴巴。
僵立了半天,他的手指終於顫巍巍地舉起來,指向床上。
「陛、陛下……」
「喲,總督大人,你好。」景風御靠坐在床邊,舉手打招呼。
軫雀聽到動靜,迷惑地從被子裡採出頭,正對上總督的視線。
「軫、軫雀將軍?」總督指著她,結結巴巴地說。
景風御眼明手快地把她又塞回被子裡去。只有一頭棕紅色的長髮無法遮掩,迤邐地露在外面。
「你、你們……」
總督看看衣衫不整的陛下,又看看被陛下裹住身子的軫雀,再看看一床凌亂的被子……
「天啦!原來外面的傳聞都是真的!陛下果然花心到這種程度!」
景風御乾咳幾聲,爭辯道:「總督大人,其實我今天都在軫雀這裡。令千金的遭遇本人深表同情,但我和她並沒有——」
「您不必說了!想不到您勾引了我的女兒之後,竟然又來勾引軫雀大人!」南省總督怒氣沖沖地一揮手,「瑤茵的事情再也不要提了。我要告訴丞相大人,從王后候選人的名單裡勾去她的名字,我們明天就離開王都。我可以容忍一頭色狼做陛下,但我絕不能容忍這頭色狼做我的女婿!」
他氣憤地轉身,帶領著幾名下屬揚長而去。
宮廷護衛長尷尬地咳了兩聲,「陛下,既然您在這裡……瑤茵小姐的事情,我們會和南省總督再解釋的,您休息吧。」
和其他宮廷衛士們互相一望,不敢再逗留,急忙溜之大吉。
半晌,眼見周圍沒有動靜了,從外邊探進了幾隻手,摸索著重新關好門窗。
軫雀那四名守門護衛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陛下,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您和軫雀大人繼續吧!」
景風御抓抓頭髮,低頭對軫雀道:「你可以繼續哭了。」
「天啊,讓我死了吧……」她用被子蒙住頭,無力地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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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丞相捶著桌子,情緒過於激動,連他花白的鬍鬚都被擰斷了十幾根。
軫雀垂著頭坐在旁邊。
「你看看,你看看,這像什麼樣子!」
丞相氣呼呼地抓起身邊的紙卷,遞給她看。
紙捲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幾十個名字,但其中二十多個已經用紅筆勾去了。
「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些合適的淑女名單,做為王后的候選人。結果現在呢,就因為你和陛下的事情,二十多位小姐已鬧著要退出!」他瞪著軫雀,「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窘迫地說:「主要的原因是南省總督他誤會——」
「南省總督只是個起因,你才是主要原因。」丞相打斷她的話,從旁邊抓起一疊信函,「這些都是各家千金們寫過來的信,你自己看著吧。」
軫雀抽出其中一封信,打開,娟秀纖細的字體映入眼簾——
我雖然心傾慕著陛下,但是軫雀大人曾經在戰場上救過我的哥哥,我情願退出這次的競爭,以做為報答,願軫雀大人順利成為王后……
第二封書信上則這樣寫著——
我傾慕陛下,但我也同樣傾慕軫雀大人。啊,陛下華麗的美貌和軫雀大人中性的美貌互相輝映,將是一幅多麼美麗的晝面!我深深地陶醉了,心甘情願地退出了……
軫雀滿臉黑線地抽出第三封信——
多麼淒美的愛情故事。因為現實的阻礙,他們無法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只好在黑夜中流著淚,守候著孤獨的陽台……願我的退出促成這段浪漫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