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風弄
娉婷本來以為自己一病,楚北捷若念舊情,多少會對她好點,那樣一來,漸漸化了冤仇,可以刺探少爺的消息,將來也可逃跑。誰知一病十來天,楚北捷不聞不問,她裝作不在意,嘴裡還譏諷自己道:「你又不是美人,掀了簾子見了面目,哪還能使什麼美人計、苦肉計?」但心裡到底還是隱隱疼了、酸了。
今日見了楚北捷,打定主意不存妄想。可聽見他冷冰冰的調子,卻驟然想起那夜花府他一聲低沉的「病了」,將她打橫抱進屋中,強橫又霸道,還迫她閉上眼睛睡覺。
剎時,和少爺分離後的酸甜苦辣、冤枉委屈都被一把看不見的鏟子從心底通通翻了出來,五味俱全,睫毛不停使喚地一扇,居然扇出兩串晶瑩透亮的眼淚來。
楚北捷居高臨下問了一句,半天得不到答覆,怒氣又起,剛要教訓她,低頭發現娉婷肩膀微顫。他彎腰,指尖在嫩滑的臉蛋上一挑,看見兩隻微紅的眼睛和一張濕漉漉的臉。跪在身下的人原來已經無聲無息哭得一塌糊塗。
「哭什麼?」他擰眉:「給本王閉嘴。」
在鎮北王面前流淚不是娉婷本意,她死死咬住下唇,想站起來,腿又發軟,手撐在床邊只是打顫。
楚北捷看了一會,黑著臉往她手臂上一抓,把她扶了起來,沉聲道:「別咬,本王現在准你哭。」
娉婷蒙上一層水汽的眸子朝他一轉,別過頭,還是咬著唇落淚。
被人挑釁的感覺讓楚北捷不滿,輕巧地擰住娉婷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壓低聲音道:「你再哭,本王就滅了花府。」
娉婷看著楚北捷威脅的眼神,知道他不是說笑。鎮北王心中花府又算什麼?
她更用多了勁,把下唇咬出一道淤痕,烏黑的眼睛積蓄著不服,到楚北捷被挑釁得要瞪眼時,她把眼睛一揉,收了哭聲,秀氣的臉露出幾分少見的倔強,直對上楚北捷灼熱的視線。
她倒不知道,這個神態真動人極了,讓楚北捷心中一動。
「女人的眼淚我見過了,沒用。」他低沉的話語和身軀同時靠近,貼著她的小小耳垂,令娉婷心驚肉跳地要在床邊站起來。
他輕而易舉地制止:「給我坐下。」扯著她跌坐在自己懷裡。
「啊……」
「別動,小心摔到地上。」不同於尋常脂粉的香味飄進鼻孔,看見她脖子紅了一截,他忽然快活起來,故意輕薄地在她臉側擦過:「嗯,你用的什麼香?」
娉婷又急又羞,楚北捷渾身屬於男人的味道和熱氣佔有性地佔據了她的所有感覺,熏熏的心跳和被調戲的受辱纏繞起來。她掙扎無功,手推在強壯如山的身軀上甚至象欲迎還拒,眼轉一轉,索性放鬆了身子,乖乖挨在楚北捷懷中。
「這味道好聞?」刻意放柔了聲音,她學著青樓的女子聲調問。
她說變就變,楚北捷似乎不能適應,身體一硬。
她笑得更甜,抬頭仰看那張英俊的臉:「王爺是無所不知的能人,難道沒有聽過四方草?」
楚北捷目光如電,射到娉婷笑盈盈的臉上。
「四方草是天下奇毒,葉有四色,香味清新。」娉婷斯條慢理道:「反正我開罪王爺,活著也是受罪,不如同歸於盡,一了百了。」
小小侍女,哪來天下奇毒?楚北捷根本不信,看了娉婷兩眼,見她神態嬌憨,可愛非常,懷中暖玉溫香,不禁熱血上湧,好整以暇道:「既然是難得的天下奇毒,那可要好好嘗嘗。」手臂一使力,把娉婷錮得更牢,緩緩向紅唇壓來。
粗重的呼吸噴在略顯蒼白的臉上。
娉婷在王府養尊處優,從沒有遇到這樣的事,一臉掠奪之色的男人越逼越近,頓時手足無措,慌亂之刻,她猛然大叫:「漠然快去告訴大王,鎮北王親我了!」
楚北捷一愣。
門外「撲騰」一聲,原來楚漠然真的就在門外候著,早聽見裡面你來我往的臉紅話,娉婷忽然大叫,把他唬得一腳把旁邊的木凳弄翻了。
「快去告訴大王,他和王妃娘娘的打賭贏了!鎮北王真的親我了!」
事出忽然,楚北捷以為自己中了被人設套的賭局,放鬆力道,娉婷不能動彈的身體回復自由,她用盡儲蓄起來的力氣,猛一翻身,滾到床角里,抱著膝蓋,警惕地瞅著楚北捷。
翻身間,楚北捷已經明白自己又中了她的計,瞇起雙眼,危險地問:「你又騙我?」
「王爺權勢如天,美女招手即來,何必輕薄一名侍女?」
「美女都可任我挑選,何況我自己王府中的侍女?」楚北捷勾勾指頭,嘴角逸出一絲邪氣的笑意:「過來。」
娉婷當真害怕起來,臉上勉強撐著場面,不露怯色,反而笑道:「要小紅侍侯其實不難,只要王爺和我打一個賭。若王爺贏了,小紅對王爺百依百順。王爺可敢接受?」打賭這種把戲她和少爺玩得多了,電光火石間已經想好該賭什麼。
「打賭?」楚北捷作出思考的模樣,沉吟片刻,哈哈笑起來:「你明明是本王的人,本王要你,何須打賭?」聽他意思似乎打算仗勢持強,娉婷也不由驚惶。不料楚北捷話鋒一轉,「不過本王今天暫且不想要你,等你好了再說。」深深凝視娉婷一眼,轉身出了小屋。
這次輪到娉婷愣住了。
眼看楚北捷宏偉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娉婷才將視線收回,喃喃道:「糟,這人居然如此不好對付。以退為進,欲擒故縱,誰家姑娘能逃得過他的掌心。」臉兒猛然一紅,勝了窗外斜陽十倍。
第八章
靜養三天,娉婷每天都心不在焉。
窗外紅花開得正盛,爭奪著最美麗的地位。娉婷癡癡的目光滑過花,落在不起眼的綠葉上。
三天,楚北捷沒有出現。
「不來也罷……」
三天,她患得患失,怕楚北捷再次出現,又怕他完全忘了這個小屋。「等你好了再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她苦思冥想,像有貓撓著她的心窩,臉羞澀地透出粉色。送藥的張媽直誇:「小紅姑娘,你臉色可好看多了,紅嫩嫩的。」
這日未到中午,楚漠然跨進門,對娉婷傳達楚北捷的話:「胃口不好,做兩個好菜,送到房裡來。」
做菜?娉婷咬了半天唇,走向廚房。
楚北捷今天心情愉快,為所欲為的鎮北王已經忍了三天。他打算好好和他可愛伶俐的侍女相處。
小紅不漂亮,但她是特別的,值得他花心思。她每個舉動都讓楚北捷在回味時笑出來,現在想起小紅當初的行跡,也情有可原。他是王爺,而她不過是侍女。
再說,她畢竟病了這麼久,天給她的懲罰已經夠了。
楚北捷不是容易原諒他人的人,只對這個多才多藝的女子。今天的風分外清爽,他打算吃點小紅做的美食,再聽一遍天上人間難尋的琴和低述如泣的歌,最後,用鎮北王最自豪的氣概和魅力,讓她的脖子更紅上一點。
這些常人俗氣的享樂慾望,在他習慣了廝殺的心靈裡冒出苗子,全為了一個不算美麗的女子。
直到喝下一口娉婷滿頭大汗端上的湯,他嘴角不由自主帶起的一抹笑意完全消失。
娉婷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我主人從沒吃過我做的菜。」
楚北捷臉色古怪,點點頭:「你主人真是聰明極了?」他忍了一下,也老實地說:「湯很難喝。」
英俊的臉苦兮兮的,和一向嚴肅沉穩的風格截然不同,娉婷本來還為見楚北捷心藏警惕、忐忑不安,此刻見了他作怪,只覺得親暱,忍不住噗哧一聲,露出兩個酒窩。
楚北捷歎道:「我今天才知道,會菜譜的人,不一定會做菜。」
娉婷點頭:「會兵法的人,也未必會打仗。」
這話大合楚北捷胃口,手往大腿上一拍,大笑道:「說得有理!說得有理!」仰頭笑了一會,忽然收了笑聲,漆黑的眸子盯著娉婷,沉聲道:「病已經全好了吧?」
聲音沙啞,裡面藏了太多曖昧。情慾的香在華麗的臥房裡冉冉升起,娉婷敏感地覺出禁忌,不安地退了一步。
不動還罷,一動,楚北捷動得比她更快。並不起身,手一伸,攔住不盈一握的腰肢,狠狠往自己懷裡帶。
「呀!」娉婷輕叫,撞入楚北捷堅硬的胸膛。抬頭,惶然的眸子迎上玩味的黑瞳。
楚北捷一手摟得娉婷動彈不得,唇幾乎咬上發紅的耳垂,像台上唱戲般彬彬有禮地問:「危機臨頭,小姐還有何計可施?」
娉婷耳朵一陣發癢,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有點怕,又有點莫名其妙想甜甜地笑。她別過眼,蹙眉道:「將軍大獲全勝,敗將已降,難道還要趕盡殺絕?」
楚北捷不為所動,搖頭道:「哪裡降了,我可沒聽見降歌。」
男性肌膚幾乎貼上娉婷嫩白的脖子,灼熱氣息襲來,娉婷在楚北捷懷裡受驚似的縮了縮,楚楚可憐道:「自古只有勝歌,哪裡有什麼降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