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方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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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房間裡的古董電話嘎然作響,壞了一室的溫馨靜謐,裴香堤整個人從溫暖的被窩正坐起身,天南地北的搞不清楚方向,好不容易她看見手腕上的貢多拉船手環,這才憶起自己正在威尼斯的香多涅旅館內,而且顯然睡了好久好久。
瞧,相較於昨天,窗外的天色明顯已經奐然一新,她看看聖馬可教堂的圓頂,清晰許多。
鈴……,電話還在沒天沒地的發出尖銳嘶吼。
「嗯,電話?」渾沌不明的思緒這才注意起是電話招喚她醒來的。
「喂,哪位?」揉揉鼻子,裴香堤本能的說。
「○&*#※………」一個男人的聲音急促的說著義大利語,巴拉巴拉的說的裴香堤一頭霧水。
「Stop!Stop!……」裴香堤趕緊阻止,掏掏耳朵,真是苦不堪言,「該死的,我哪聽的懂義大利文?」
就在她嘀咕的時候,對方遲疑了須臾旋即用中文說,「嚴在不在?快叫嚴過來聽電話。」
「鹽?誰是鹽,你乾脆叫我糖算了?」裴香堤沒好氣的反問電話那端的人。
對方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咕噥了幾聲不滿,就把電話掛了。
「什麼鹽不鹽的?我是裴小姐。」孩子氣的對著電話扮鬼臉。
跳下床,她裸著腳踝奔向面對著廣場的圓拱窗,地還是濕濕的,但是晌午的陽光看起來比昨天耀眼些,裴香堤哼了一小段義大利歌謠OSoleMio,一邊歡欣的奔進浴室快速梳洗。
驟然,電話鈴聲又再度響起,裴香堤的牙刷了一半,可是電話卻要命的不肯罷休。
「一定又是那個不死心的。」裴香堤篤定的說。
一不做二不休,她蹦蹦的跳出了浴室,橫越過大床撲向電話一把抓起,用泡沫四溢的嘴巴低低啞啞的說,「我不是嚴,這裡沒有叫嚴的人,這裡只有裴小姐。」
「……」一陣遲疑,半晌,溫柔的女子嗓音說著英文,「抱歉打擾您休息了,這裡是櫃檯,有位台彎來的梁小姐說是您的友人,我現在把電話交給她。」
糟,剛剛打電話來的好像是香多涅夫人!羞愧萬分的裴香堤來不及道歉,電話那端已經傳來熟悉的聲音。
「香堤,是我,快下來,我在迎賓大廳等妳,快!」聲音一如往常的亢奮。
對ㄏㄡ,差點忘了菲倚了!
裴香堤重回浴室,以著空前的速度把自己打點妥當,這才汲上鞋子,跳呀跳的跳出房門,走了幾步,她又踉蹌的踅回來抓出他的紅色圍巾,這才步行下樓。
聖誕節的因素,大廳的旅客比往常多了些,她下樓時,裕子.香多涅正安排妥當另一組旅客的住房手續,見到裴香堤,她又禮貌的頷首致意。
「妳好,昨晚睡的可好?」今天的裕子換上了另一襲黑色的高貴和服。
有點不好意思,都睡到晌午了,裴香堤掩嘴帶著歉意,「抱歉,剛剛我以為又是打錯電話的,所以口氣不禮貌,請多包涵。」
「沒關係,您的友人已經在餐廳那邊等候。」裕子優雅的揚手招來服務生,「領裴小姐過去。」
裴香堤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揚揚手中的貢多拉船手環,「謝謝妳,夫人,手環很漂亮。」
接受到彼此的善意,裴香堤和裕子相視而笑,須臾,她才又回頭追上侍者的腳步,走進香多涅餐廳。
「耶!香堤──,成功了,我們成功了。」不分由說,梁菲倚撲了上來,激動的抱住裴香堤。
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震懾的不知所措,裴香堤哭笑不得的恁著梁菲以保著自己,「小姐,又不是生離死別,瞧妳演的這麼激情,別人都在看了啦!」
「討厭!」掄了裴香堤的肩膀一記,「妳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擔心妳事跡敗漏,擔心妳趕不上飛機,更擔心妳會迷路到不了香多涅。」
「既然那麼擔心,那妳怎麼不來機場接我?」
「人家昨天來不及嘛!」她指指一旁的林次安,把責任推給男友。
男友在義大利求學,梁菲倚早想逮住一個理由好來探訪,這回裴香堤遇上這種荒唐婚姻麻煩事,正是一個好機會。
「嗨,好久不見。」裴香堤總算有機會跟林次安打招呼。
「義大利很冷吧!」林次安說。
「嗯,不過,還是很美。」
「次安,你不是還有其他事要忙,先走吧!一個小時後,我們在旅館門口碰面。」梁菲倚找個理由打發了男友,隨即坐到裴香堤身邊去,「今天晚上是耶誕夜。」眼裡閃爍著異常燦亮的光芒。
「是啊,夢想中的威尼斯聖誕節,香多涅晚上會舉辦一場子夜彌撒,我一定要去參加,想想擠滿虔誠信徒的空間,無數盞昏黃的燭火,天啊!那一定很溫馨,在這種寒冷的十二月天裡。」
梁菲倚興奮的臉突然一沉,「欸,妳好不容逃開了可怕的訂婚儀式,我們來威尼斯可不是要在那邊參加什麼我罪、我罪、我的重罪的沉悶彌撒,那些活動台灣多的是,我們是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跟任務的!」揪起裴香堤的耳朵。
「什麼目的跟任務?」旅行不就是體驗不同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目的跟任務?
梁菲倚的手掌心狠狠拍上額頭,「裴香堤,妳該不會忘記妳為什麼會來義大利了吧?」
「怎麼可能忘!當然是要對那場荒唐的婚姻做出反抗。」
「不、不、不,這還不夠,妳得聽著,找尋一個浪漫的歐洲男人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跟任務。」
「然後呢?」她啞然失笑的啜了一口熱拿鐵。
「什麼然後,難不成妳想嫁給黃世鈞那個魔鬼?」
「當然不要!」
梁菲倚一把搶過她的杯子,十分慎重的對她說:「所以香堤,妳給我仔細聽著,今天晚上妳得盛裝跟我一塊兒出席耶誕舞會,見識見識何謂歐洲上流社會貴族的社交活動。」
「啊?上流社會貴族的耶誕舞會?」裴香堤滿是狐疑。
「對。」她十分肯定。
「既然是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又豈是我們這些市井小民可以貿然闖入的?」
「笨!怎麼妳研究所畢業也沒比我這個大學生聰明到哪裡去?」梁菲倚壓抑住想掐死好友的衝動,收斂顫抖的表情,「我的大小姐,因為我家親親男友的同學正是來自歐洲貴族世家Lagostina,當他一聽到有兩名東方女孩來拜訪次安,便十分慷慨的給了他兩張舞會的邀請函,現在,妳只要點頭答應我就行了。」
「不──」
「裴香堤,妳說什麼?」她激動的扯高嗓門,撐瞪到極限的眼睛彷彿在控訴著裴香堤。
「不行啊!菲倚,我這次出門只帶了一些簡便的衣服,壓根兒沒想到會去參加什麼舞會,而且,妳有看過我衣櫃裡有適合參加舞會的衣服嗎?」
「的確是沒有。」
「所以,妳還是陪我去參加今晚在香多涅舉辦的子夜彌撒吧!不需要什麼,只要帶著虔誠的心。」
「不行,次安已經答應他朋友了,而且錯過這個機會,妳到哪裡找身家背景一流的歐洲男人?妳要想想,今天晚上的舞會可是有一堆優秀的男人供妳挑選,平常時間哪能盼到這種機會?」
梁菲倚卯足全力遊說的時候,餐廳的那一隅,一抹神秘高大的黑色身影從角落的位置豁然起身,正要快步離開之際,裴香堤的視線不經意的一瞥,當下,她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是嚴肇雎!昨天他們有過短暫的認識,對了,他怎麼會來這裡?又為什麼匆忙的離開?那雙溫柔的雙眸此刻顯得有些嚴肅,裴香堤的目光追逐著離去的身影,而把好友說的話拋在腦後,心裡有個聲音催促她起身追上前去。
「香堤,妳有沒有聽見我說話?」梁菲倚察覺自己被忽略了。
裴香堤沒有回答,抓起她的紅色圍巾,旋即拋下梁菲倚,一路追著嚴肇雎的身影跑出餐廳。
推開香多涅旅館大門,裴香堤站在街上,天南地北的轉了一圈。
然而,嚴肇雎的身影卻已經杳然,一股失落漫上她的胸口,帶著倀然。
「怎麼不見了……」她呢喃自問。
「香堤,妳怎麼了?」梁菲倚也跟著追了出來。
「我……」她不知道怎麼說。
「妳看見誰了?竟然這麼急著追出來?」
裴香堤望著空無一人的巷底,失望的搖搖頭。
錯過了。她剛剛在餐廳就該出聲喊他的,可,為什麼要喊他?她一時也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
「妳可別嚇我了,還不快進來,外頭還冷著呢!」梁菲倚勾起她的手,把她帶回香多涅的餐廳,她留戀的目光仍幾度梭巡著身後的街巷。
當妳在異鄉幾度遇上同一個人,這是什麼?會是大家口中的緣分嗎?
是的,妳要相信,相信那就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