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玄小佛
「很自然的,她給我錢用,我給她快樂,我們是公平交易,也算得上是一樁買賣。」
「你知道你用言語來描述你們的關係,有些噁心嗎?我寧可聽你承認你是小白臉,是吃軟飯的,那還有幾分坦白的可愛。」羅若珈不屑的瞄了陶揚一眼:「不覺得低級?」
追悔與嚴肅遽然間變成了惱怒,該說是惱羞成怒,陶揚一下子從地毯上站起來,臉脹紅著。
「對,我是吃軟飯的,我是小白臉,我腦袋空空,我四肢發達,我低級,我是下里巴人,你是陽春雪白。」
陶揚揮動著手,張舞著。
「你是陽春雪白,你格調高,你有水準?告訴你,小母雞,我喜歡你!」
陶揚空出張舞的一隻手,往臉上一抹,重重的,恨不得剝下一層皮。
「你太難接近,我放棄了,以後我不打算再見你,所以,我把話都給你說清楚。小母雞,你不要驕傲,我喜歡你,我甚至在討好你、巴結你,可是你驕傲得正眼都不瞧我,誰曉得你今天什麼神經病請我上來!」陶揚氣得接不下去,又重重往臉上一抹,「我告訴你,我陶揚不是生來吃軟飯、當小白臉的,我們陶家血統優良,我五個哥哥有三個博士、一個碩士、一個學士,我三個姐姐有兩個碩士、一個學士,我爸爸在大陸是個留學生,我媽媽是師範畢業的,我祖父從前是縣長,我祖母是大家閨秀,我們一家品格高尚!」
像一身的跳蚤咬著,渾身發狂,陶揚終於把跳蚤一個個拿下掐死了;人,也平靜了,羅若珈換了個坐姿,淺淺的微笑。
「講完了?」
「講完了。」
「你很敏感。」
陶揚沒講話,雙手環抱在胸前,倚著牆。
「也很容易激動。」
陶揚還是沒講話,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是不是演戲演久的人,那麼穩不住自己的情緒?」
「想說我什麼,你也甭客氣了,用不著拐彎抹角,反正最壞的我都已經聽了。」
羅若珈要再回答,電話鈴響了,羅若珈看了陶揚一眼,拿起電話。
「喂——」
「若珈是嗎?」
「爸爸——」
一聽到爸爸這兩個字,陶揚斜瞄的眼睛才收回來。
「若珈,怎麼回事?該不會是真的吧?那個陶揚是不是跟你朱阿姨的朋友同居的那個陶揚——」
「爸爸看到報紙了?」
「登得那麼大,怎麼沒看到?若珈,跟爸爸說老實話,你和那個叫陶揚的,是不是真像報上所寫的?」
羅若珈笑著看了看陶揚:「怎麼可能呢?你聰明點好不好?爸爸——」
「那就好,爸爸相信你沒那麼糊塗,那個陶揚從前跟你朱阿姨的朋友是——噯,反正你自已謹慎點就好了,別叫你朱阿姨看笑話了,陶揚是個什麼樣品格的人,你也清楚——」
羅若珈笑著的嘴角,拉了下來,發火的提高聲音:「她看什麼笑話?就算真像報上所說的,她又想怎麼樣?顛覆專家。」
「唉!她那脾氣,你也曉得,反正別落什麼丟面子的事到她的手上就是了。」
「好了,我沒興致談她。爸爸,你近來怎麼樣?還好嗎?……」
「就是這樣,好不到那兒,也壞不到那兒,倒是你,都快一個月沒回家看爸爸了,都在忙些什麼?哦,對了,下個月三號是寶寶生日,回來好不好?」
「她兒子生日,我回去幹嘛?」
「噯噯,怎麼這麼不懂事,寶寶是爸爸的兒子,也是你的弟弟呀!好了,我不再打電話催你,記住了啊!下個月三號。我要掛了,你朱阿姨下來了。
連等羅若珈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羅伯新就把電話掛了。朱愛蓮、朱愛蓮,你這個顛覆專家,羅若珈憤怒的在心底罵著。
「怎麼?老頭來的電話?」
一肚子不高興,羅若珈沉著臉,面向陶揚:「有的人對自己的父母沒有半點尊敬,可以喚做老頭。可是你記著,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我一向稱我父親為爸爸!」
陶揚一攤手,搔了搔下巴:
「好,對不起。」
見羅若珈仍憤怒的一言不發,陶揚走近了些:「你爸爸看到報紙了?」
羅若珈睬也不睬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
陶揚又是一聳肩。
「也不曉得上帝恨我那一點,凡是正正經經的女孩的名字,一跟我連在一起,他們的家就急得跟天塌了似的,我看這輩子,我只能跟洪燕湘啦!丹妮啦!這些女人混了。」
羅若珈再也沒有歉意,再也沒有同情,再也沒有什麼、什麼等等,只剩下一肚子的惱火。「我想你該走了。」
陶揚搔著下巴,定神的望著羅若珈,帶著一抹自我嘲笑:「小母雞,我看我是有點賤骨頭了。送上門的女人,各式各樣,我偏偏喜歡到你這兒來找難堪。
像演戲一樣,這會兒扮一個嘻皮笑臉、巴結、討好的角色,沒兩分鐘,又演一個自找挨罵的滑稽人物。好了,現在——」
陶揚走到門口,聳著肩:「我扮演一個被攆走的可憐蟲。」
跨出去一步,陶揚停住了腳,回過頭,很嚴肅的,像這樣正經的表情,在陶揚臉上,是絕無僅有的。
「小母雞,讓我再講一句話,我真的很喜歡你。」
倒不是陶揚的話使羅若珈感動著。而是,一份誠摯,使原已逐漸消失的歉意又回來了。陶揚、陶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羅若珈直盯著已空的門口,費神的忖思,陶揚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做過什麼惹了自己嗎?為什麼總是那樣去對一個單純的男孩?他並不壞,他是單純的男孩,不是嗎?
☆☆☆
迷迷糊糊中,電話聲響個不停,羅若珈閉著睡意仍濃的眼睛,伸手將電話架在脖頸間。
「喂——」
「小母雞,還在睡呀!太陽大得像團火,快把你屁股燒著了。」
睡夢中被人吵醒已經夠火了,偏偏又是陶揚,羅若珈眼皮也沒睜,話都沒說一句,啪!掛上了電話,重新將頭放在枕頭上。
「鈴!鈴!鈴!」
電話又響了,沒別人,又是陶揚。羅若珈索性將被子往頭上蒙。
電話鈴聲,就像陶揚在羅若珈面前所扮演的角色,嘻皮笑臉,無論怎麼損他,怎麼糗他,怎麼給他難堪,他就是嘻皮笑臉。
羅若珈真是發火了,掀開被子,拿起電話,吼了起來。
「我警告你,就算太陽把我燒焦了,也用不著你當鬧鐘!麻煩你扮演一次不討人厭的角色,不要這個電話再響了。謝謝你——」
啪!羅若珈重重地一摔,再躺回去,眼皮也不困了。
難得一個禮拜天,想好好睡一覺,讓陶揚這麼一吵,再也睡不著了。禮拜天,一個沒有工作、空白的日子,做什麼好?羅若珈雙手放在腦後,該去做些什麼?絕不能讓思想有一分鐘的寧靜,但,做些什麼呢?
電話三度響起,不用猜,准又是陶揚。
羅若珈正想拿起來掛斷,突然改變了主意,將聽筒放到耳邊,果然,又是陶揚
「小母雞,友善點嘛!別再掛了好不好?最後一個銅板了。」
「你曉得今天是禮拜天嗎?」
「就是曉得是禮拜天,才大清早打電話給你嘛!」
「我本來想好好的睡一個上午,現在被你吵得睡不著了。」
「那好極了,我就是這個目的。」
「是不是想約我一起打發禮拜天?」
「噯呀!小母雞,你愈來愈上道了。」
「好吧!在那兒見?」
「你去洗臉,套件衣服就出來吧?我就在你家對面的電話亭。
「怎麼?演戲演到現實生活裡來了?好吧!你等著,我十分鐘下來。」
洗臉、刷牙、換掉睡衣。十分鐘不到,羅若珈就下樓了。
陶揚今天很奇怪,沒有穿漂亮的西裝,一件牛仔褲、一件牛仔夾克、一件T恤,更奇怪的是,騎了一輛和羅若珈一模一樣的紅色摩托車。陽光下,咧著牙,很開心的,完全忘了羅若珈給予的那些難堪與不屑,沒事般的,揚手笑著。
「嗨!小母雞,意外吧?怎麼樣?」陶揚拍了一下摩托車,「比你那輛漂亮吧?」
嶄新的,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亮,十分耀眼,比起羅若珈那輛,是漂亮了不少。
「哪來的?」
「偷的。」
「你這種人做這種事,一點也不稀奇。」羅若珈漠不關心地。
「噯,把我稍微估價高一點好不好?你當真相信我偷的?哪這麼好偷?」陶揚又朝車座一拍,「全新的咧!」
「借的囉?」
陶揚一攤手,無可奈何的:「我這種人,倘若說買的,也沒人相信了。」
「買的?」
「新車誰借你去撞?」
羅若珈忍不住好奇的問:「為什麼買跟我的一模一樣?」
「我呀?」陶揚又是一攤手,「可能是有點神經病了。」
「也離不遠了。」
「別這樣,好不好?小母雞!」陶揚像含了冤似的,「我本來是要買汽車的,看你每次見了我,就跟沒看見似的,所以想嚇嚇你,就這麼簡單囉,簡單得不成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