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葉小嵐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喃喃。「她明明知道我多麼渴望有你的消息。」
「都怪我和她吵架的時候說了些氣話。」邵逸達深深吸一口煙,苦笑道。「我沒想到她會真的把你帶走,而且阻隔在我們父女之間。她很清楚我多麼愛你,於是她就利用這一點來傷害我、報復我。」
「她為什麼要報復?你們當年吵架,為的是什麼事?」
邵逸達長歎一聲。「陳年往事了。她如今也已不在人間,何必重提舊事?我只希望妳相信我。請你相信我,嘉茹,我這二十幾年,沒有一天不在想念你,惦記你。」
「報上偶爾有關於我的報導,你若有心找我,不會找不到。」
邵逸達笑了。「敬桐親自去了找你,都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呢。」
憶起自己隱居似的生活,嘉茹不禁也笑了。笑中含有自嘲和苦澀。
她父親往茶几上的煙灰缸裡敲掉餘下的煙灰,收起煙斗,起身,走到她旁邊坐下,拉起她的手握住。
「嘉茹,我們父女今天總算重逢了。往者已矣,讓我們團圓吧。過去的種種不是,容爸爸日後彌補,好嗎?」
她噙著滿眶熱淚,無言地舉起另一隻手也握住他。是的,該發生或不該發生的,都發生過了。重要的是她和父親仍能相見,而且知道他真的不曾忘記她和漠視她。
「你不須要彌補我什麼。多年前,每個生日我都只有一個願望,希望見你一面。今天這個望達成了,我該謝謝你。」
邵逸達的眼眶也濡濕了。「孩子,這也是我日思夜盼的心願啊!」
然後他看到嘉茹頸上的項鏈,喜悅晶瑩了他的淚光。
「這是你六歲生日時我送給你那條嗎?」
「嗯。我一直戴著它,沒有拿下來過。」
她父親喜極而泣地擁住她。嘉茹也擁抱著暌違多年的父親,眼淚終於潸潸滑下臉頰,但她臉上充滿歡愉,心裡則想著敬桐,那個不顧一切非要促成他們父女相見的男人。她忽然渴切地想要見到他。她知道當她再見到他,她會毫不遲疑地對他說出那句他想聽的話。
***
「哇!」敬桐說,喘息地容她白他唇下移開。
他坐立不安地等在電話旁邊,幾個小時有若幾世紀般漫長。最後鈴聲響時,他一把抓起聽筒,卻發現是門鈴在響。
門外竟是嘉茹。他未開口,她便雙臂勾上他的脖子,送上來她溫潤的芳唇,給了他一個又深又長又熱的吻,直吻得他血脈奔騰。
「我想這是表示會談結果圓滿?」
「噓,等一下再說。」
他也不想說話,她眸子裡的熱情使他覺得全身都燃燒了起來。尤其她的手抽掉髮帶,性感優雅的搖搖頭,搖散一頭絲般秀髮的性感模樣,越發激升了他的渴欲。
依然,他勉強維持住一絲微弱的理智。「嘉茹,你確定嗎?」
「我也愛你,敬桐。」
再無需贅言了。他攔腰抱起她的同時,嘴唇找到她的,走進他的臥室。
***
他輕輕吻去她眼角一滴淚。那是狂喜和滿足,他知道,因為她嘴角含笑,而他也有相同感覺。
啊,狂喜還不足以形容。她像醇酒,像天鵝絨,像香馥的花,像絲緞。和她做愛,像在洪流中載浮載沉。他早知她冷漠的表面底下是一團火,卻沒想到他願在她的火焰中焚身。
嘉茹覺得她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當他進入她身體的剎那,宛如一道極目的光亮穿透她生命的黑暗面。他的溫柔,他的深情,全部一一化做以唇和肢體為解的語言。他讓她感到她是世界上最美的珍瑰。在他懷中,在他撫愛下,她這個結過婚的女人,彷彿才度過了她的初夜。它美好、絢爛、甜蜜得不可思議。
她的神智已自凌霄中緩緩飄回地面,身體內猶悸動著他有力又柔美的律動。她慵懶地張開眼睛,他在她上方,對著她微笑。
「你的眼神讓我覺得我好似唐璜。」
不料他有此一比,嘉茹笑起來。
「謝謝你。」她輕聲說。
「不要在做完愛後說『謝謝』或『對不起』。」他啄一下她沁汗的鼻尖。「我們所做的是分享。我得說,我們好極了。」
她忍不住又笑。「還是要謝謝你,為了這個『好極了』。」
「好吧,這個謝謝可以權且接受。那麼我也要謝謝你。」
「不客氣。」
他沒想到可以在床上和一個女人分享過完美極致的性後,還能共歡笑和戲謔。但他們分享的不僅是性,有些深刻、深遠的東西在他思維中跳躍。婚姻,子女,未來。敬桐自她身上滑下,躺到她旁邊。
「怎麼了?」她注視他忽然間深思的表情。
他摟摟她。「我太重了。」
她臉一紅。「我是指,你有心事?」
「沒什麼,突然想到一些事。」他暫時把煩思挪到一邊。「你和你父親談和了?」
嘉茹偎進他肩窩。「不妨說,誤會冰釋了。」
「太好了,我為你們高興。」他用力親她一下。「你和他一起吃晚飯嗎?」
「嗯。哦,」她這才愧疚地想起來。「祖安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看不到你,他納悶了一會兒。我自有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他眨眨眼睛。「吃過晚飯,我陪他看了一會兒書,他就睡了。」
「我不能留在這。」
他制止她翻身離開。「除了這,妳哪也不能去。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的地方?」
「我想太晚了,不好打電話麻煩你送祖安回去,所以我問我父親,他告訴我的。」
他用他的身體半壓住她。「為什麼不承認你想我,想直接先來看我?」
她迴避他灼熱的目光。「好吧,我是有點想你……」
「好勉強。你進門時的勇氣到哪去了?」他支住她的下巴,要地看著他。「我想你,嘉茹,我很高興你來了。我要你留下,這張床很大,睡得下我們兩個人。」
「明天早上祖安醒來……」
「我會把房間門由裡面鎖上。」
他說著就起身去做。反鎖了門,他回到床上。
「放心了嗎?他不會闖進來看見我們了。」
「可是我不想……」
「那就不要想。你的毛病就是往往在不該想的時候想得太多。」
「敬桐……」
這次他用嘴唇吻掉她其餘的話。慾望立刻回升,片刻之間,除了感覺,嘉茹再也無暇思考了。
***
嘉茹先聽到聲音醒過來。
「媽。媽。」
是祖安,他在哭。還有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一個女人。聲音有點耳熟。她正要起來,敬桐也醒了,他按住她。
「我去看看。」
他套上一件晨袍,擊上腰帶,開了臥房門走出去。嘉茹跟著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很快地走進浴室草草梳洗。
「心雯!」敬桐意外地看著客廳裡的不速之客,邊伸手把啜泣著的祖安摟住。「你怎麼來了?」
一身翠藍絲套裝的崔心雯,皺著她優雅的柳眉。「這個白癡兒是誰?怎麼會在你這?」
「他不是白癡兒。」敬桐護衛地將祖安摟得更近。「你這麼早到這來做什麼?」
「早?都快八點了,敬桐。前天你去辦公室,我正好不在,你也不留個話。」她幽幽地抱怨。
「沒什麼要緊事,我去看邵叔。」敬桐拍拍把臉埋在他身上,雙手緊抱住他雙腿的祖安。他還在抽泣。「你有什麼事?」
「沒事不能來看你嗎?真是的,敬桐。我給你拿東西來。」她從名貴的皮包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在茶几上。「聽說你大功告成了,恭喜稱。」
「什麼大功告成?」敬桐皺起眉。「那是什麼東西?」
「總裁要我送給你的,說你看了就明白了。」她不耐地向抽抽搭搭地躲在敬桐懷裡的男孩瞅一眼。「他到底是誰?看到我就哭了,問他話他也答不出來。」
「祖安不習慣看到陌生人。」嘉茹靜靜說。
聽到她的聲音,祖安立刻奔向她,躲到她的後面。
崔心雯看看她,再看看敬桐,高傲的表情不變。
「原來你有客人。本來我以為我們可以一起吃早餐為你慶祝一下,既然你忙,我先走了。你今天會來辦公室嗎?」
敬桐捺住不悅。「我和邵叔約好了。」
「那就辦公室見了。也許我們可以改吃晚餐。」
向嘉茹象徵性的一點頭,崔心雯走了。
「沒事了,祖安。」嘉茹轉身,蹲下來,柔聲安撫祖安。他猶一臉驚惶。
「對不起,嘉茹,我不知道心雯會突然跑來。」敬桐說。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她站起來,面向他,眼神和語調一樣冰冷。「不請自來的人是我。」
「嘉茹……」
「抱歉,打擾了你。」她牽著祖安便要離開。
「等一下,嘉茹。」他攔住她。
她冷冷睨他。「怎麼,要邀我參加慶功宴嗎?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什麼慶功宴?」
「恭喜你『大功告成』啊!」她重複她聽到的話。「我想我很榮幸的就是造成這個『功』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