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卓萱
忙碌是忘卻寂寞的一條路徑,但,卻不是終結寂寞的最佳辦法。
她的生活在只剩下一個人,在回到單身之後,該說是幸運嗎?接踵而來的開會及廣告拍攝行程,讓徐安佾彷彿忘了自己只剩下一個人。
但那終究是幻象,過於忙碌的工作之後,剩下的就是更為椎心的落寞。
「收工了!收工了!終於拍完囉!」阿興大叫一聲,現場人員亦忍不住隨之高吼。
「那這裡還需要我幫什麼的嗎?」徐安佾很累,忙得很累,這是因為她從沒這麼辛苦地工作過;但一想到回家後,自己即將獨自面對的空白,她就不想離開這個充滿人味的攝影棚。
「傻大姊啊!接下來就沒妳的事了。當演員就是有這個好處,拍完片就沒事了,不像我這個大導演,就算累得半死,也還有後制得做,多可憐啊!」
「不需要我啦……」
「沒說不需要妳,妳的本職是紅星的總機兼助理,明天遺是得上班的。今天這麼累,我看妳先回去休息吧!都凌晨三點了耶!」一看表,阿興就覺得廣告製片這行還真不是人幹的。
「妳大後天再來上班就行了。」嚴定川走近對話的兩人之間,一開口,便替徐安佾多放了兩天的假期。
「這麼好,阿川,你對傻大姊特別照顧喔!」
嚴定川表情未變,音調如常,「這是老闆交代的,要不是安佾,我們這支廣告不會這麼成功,他一開心,就多給假了。」
「那我呢?我呢?老闆有沒有特別交代啊?」阿興討賞的直問。
「好好工作,他只這麼說。」嚴定川輕笑,帶點幸災樂禍的表情讓阿興心下極不是滋味。
「我就知道,大家都只疼傻大姊,沒人疼我。」
「不會啦!阿興,等廣告交片,說不定老闆也會放你幾天假的。」一旁的徐安佾忍不住開口安慰。
「唉唉!妳就是這麼貼心,難怪得人疼。」阿興老實說。
「這麼晚,我送妳回去吧!」
連續一個半月的拍片行程,早讓嚴定川和徐安佾之間有了默契,沒有交通工具的她每每都是由嚴定川接送。
原以為徐安佾會一如往常,開始整理東西準備上車;卻沒想到竟見她臉色有些黯然,似乎是不願坐他的車!
「怎麼?不想讓我載?」嚴定川沒看漏她的神情,即使那只是一閃而逝。
「沒、沒有啦!」她急急搖頭,「我只是不好意思再麻煩嚴總監,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她怎好意思讓人知道,為了鼓足回家後得面對寂寞的勇氣,她得讓自己變得更獨立,不讓自己習慣於依靠其他男人的任何幫助。「我坐計程車就好了。」
「這麼晚坐計程車不安全,我不能讓自己公司裡的人有出事的可能。」尤其是她這個對人從來不設防的笨女人,他怎放心讓她獨自一人深夜搭車?
雖然他向來討厭沒有主見又軟弱的女人,但徐安佾卻讓他討厭不起來。
因拍片而密集接觸的這一個半月來,他對她原有的成見慢慢的起了些變化。
她,雖無強烈的個人堅持,卻非軟弱,那些過去令他誤以為懦弱的行為,其實不過是因為她的善良所致。
這樣一個善良且處處為人著想的傻氣女人,說真的他並不討厭,也因此,突然遭到她的拒絕,嚴定川的心中竟泛起一絲的不悅。
那微妙的情緒變化,遲鈍的徐安佾竟然察覺到了,那一刻,她不知該如何開口,腦中只覺一片空白。
一陣沉默橫亙於兩人之間,教夾在其中的阿興看了直想笑,「怎麼?妳是怕阿川把妳載到荒郊野外,把妳給吃了嗎?還是妳怕這麼晚坐上阿川的車,會控制不住自己,把阿川給上了?」
他話一說完,徐安佾的臉龐馬上飛紅,連忙否認道:「不是啦!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獨立一點,你不要亂說啦!」
「獨立?不差在這一時啦!安全考量比什麼都重要,我可不想明天在社會新聞的頭條看到妳遇害的照片啊!」阿興這麼一說,徐安佾也只能無語。
她的確是有些害怕自己一個人坐車呢!尤其是在這麼晚。
「別考慮了。」嚴定川拿起她的背包,沒讓她再有拒絕的機會。
徐安佾見狀也不再推辭,「那,麻煩嚴總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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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兩人均沉默,在默默無語的過程中,各自思量著。
「我可不可以不要休假?」最後是徐安佾首先打破沉默。
「妳明天仍想上班?」
「嗯。」
「那就來吧!沒有任何老闆會討厭勤勞的員工。」嚴定川視線專注於前方,但心思卻在那短短的對談中打轉。
「不想休假,是因為沒辦法一個人過嗎?想不到妳這麼害怕寂寞。」
他一針見血的話語,讓徐安佾的臉色頓時刷白。
為何這男人總是有辦法將她最為脆弱的部分給刨出,即使那是多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是實實在在的讓她感到難堪。
「不說話,表示我說對了?」
「是啊!嚴總監,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厲害呢?」徐安佾很無奈地吐了一口大氣。
「這一陣子看妳好好的,我以為妳對分手一事已經不那麼在意了。」畢竟曾跟她那麼「熟」過,他直言道。
「忙嘛!每天有事做,再加上每天都得和那麼多人一起工作,哪來的時間去想那些。」
她的話說得精準,對嚴定川而言,也的確是托了工作忙碌的福,讓他沒時間去想起自己被甩的不甘。
「也是。」他輕聲說道。
為何從他的話語中,她嗅出了一絲與自己相同的氣味?徐安佾被他那說話的聲調引得轉頭看向他。
他的側臉仍然是那麼優美、那麼地……迷人。
她無法自欺,這男人是極有魅力的,雖然他早已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但卻從未聽過他的任何緋聞,這樣一個令女人傾心的男人,也難怪許多圈內人士都為他的死會而扼腕。
可是!他卻與她有過那一夜……
他過去那些年來從來未曾有過的緋聞,究竟是被隱瞞得極好,還是……她是他截至目的為止唯一曾經出軌的對象呢?
紛亂的思緒擾亂了她的心跳,失速難控的心跳聲讓徐安佾的視線頓時無法從嚴定川的側臉上移開,她……是怎麼了?
「安佾。」
「啊!」被他那麼一叫,徐安佾原已失速的心臟差點由口中跳了出來。
他發現了她的遐思嗎?她嚥下口水,強自鎮定地看著他。
嚴定川將車停在路旁,神情有異地看著她。
「怎、怎麼啦?」她的肩膀不自覺地縮起,那模樣像是極度害怕他會看穿她似的。
「妳住的地方就在前面巷子裡。」
「然後呢?」她有些疑惑的問,她不知道嚴定川「特意」停下車來跟她談話,到底是為了什麼。
「車子開不進去。」
「怎麼會?」
嚴定川以眼神示意她往前看,她乖乖的順著他的話照做了,眼前她看到--黑壓壓的人海一片!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聚集?
她再仔細看,發現現場還有兩輛消防車,一輛救護車及警車!甚至還有零散且四處訪問的……記者!
「好像妳家附近出事了,要不要下車去看看?」
徐安佾臉上一片空白,嚴定川才看一眼就知道這個遲鈍的女人大概腦子正在當機中。
他伸手抓住徐安佾的肩頭,輕搖了幾下。
「我沒事,只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的魂被搖了回來,轉頭給了嚴定川一個淡淡的笑:他知道那個笑是為了不讓他為她操心而笑的。
這女人,心地實在善良得可以。
「我知道。」他的眼中閃過明白的神采,短短三個字便讓徐安佾原先有些緊繃的情緒得到舒緩。
「一起下車吧!」嚴定川不等她回應,便熄火下車。
他那堅定果決的態度,像是在徐安佾搖蕩的心中拋下錨,將她穩穩的定住。
「謝謝。」下了車的她,走到他身邊低頭吶語。
還好,今晚有他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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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她住的大樓啊!
想不到徐安佾所住的公寓居然遭受祝融之災,他們回來的時候,火雖已滅,但能燒的卻也燒得差不多了。
除卻眼前那片焦黑之外,周圍住戶的哭號,記者來回穿梭的嗜血採訪,在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眼前的光景讓徐安佾全身一震,噩耗來得太過突然,毫無心理準備的她腳一軟,身子差點跌倒,還好一旁的嚴定川適時緊摟住她的肩頭。
他,給了她站立的依靠。「還好吧?」
「嗯。」她無力地點頭。
「要進去找找看有沒有可以用的東西嗎?」
看了那混亂又焦黑的現場,徐安佾只覺得身體裡再度流失了一些東西。
一如平安夜的分手,六年來的回憶及信念,一片片地剝落;而今,這個自從畢業之後便住下來的「家」亦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