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花顏
茵櫻想楚弦月的事想得出神,直到旁邊的人用手肘頂她,她才側過頭瞄瞄侍女姊姊,想知道發生什麼事。
側頭之際,茵櫻不小心瞄到緊蹙眉頭的總管,明顯的怒意在提醒她要是再發呆下去,她的下場會很慘。
她悄悄吸口氣,穩定受到驚嚇的心跳,將琉璃水盆端到楚朔望面前,等他洗過手之後,又端著水盆立在旁邊,等著這些嬌貴的主子用完晚餐。
茵櫻小心的踮起腳尖,讓從早走到晚的雙腳稍微休息一下,雙眸艷羨的盯著楚家四位主子屁股下的椅子。
看起來舒服的座椅,讓她更加感受到腳底板的抽痛和大腿酸麻的無力。
她還能撐多久而不去把椅子搶過來?
「茵櫻?茵櫻?!老爺叫妳呢。」侍女姊姊低聲叫喚她。
因為身體的不適,茵櫻的發呆比平常更深沉,即使她左右的侍女姊姊都著急得空出一隻手在她背後掐她,她還是神遊太虛,回不了神。
「茵櫻。」楚弦月喚她。
茵櫻最受不了小太爺的聲音,像在她心底搔癢又狠狠的敲她一樣,她無法控制的一震。
「茵櫻!」楚朔望的怒吼也跟著響起。
「什麼事?」茵櫻緊張的大叫出聲。
她問的同時,背後的兩隻手受驚的往前一推,茵櫻整個人往前一撲,手上的琉璃水盆順勢往楚弦月的方向飛去。
大家臉色難看,只能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
楚弦月的身影快如閃電,單手一伸,托住琉璃水盆的底部,接住溢出的水花,一滴不露的送回茵櫻的雙手中,回視茵櫻的眼中笑意加深,茵櫻則向他眨眨眼,感謝他的仗義相助,沒有人發現他們之間這小小的情感交流。
危機解除,大家鬆了一口氣。
「謝謝你,小太爺,你真是我的貴人。」茵櫻感激不已。
她出錯時,小太爺總會臨危不亂的替她收拾,她真的好感動,感動到好想以身相許,只怕人家嫌她不像個姑娘家。
這是她心中的痛啊!
楚朔望把她從頭打量到腳,無奈的搖搖頭,他對這個妻子的師妹頭疼得很,這半年來,他已經不知道對收留她的事後悔過多少逼,但不管他怎麼好說歹說,總是不能改變她的決心。
「茵櫻,妳真的不是做這種事的料,不要再做了。」
「楚朔望,你不可以不讓我做,你答應過我師父的,你不能反悔。」茵櫻受驚的大叫,但是一看到楚朔望挑眉,不怒而威,她馬上改變態度,委屈的扁嘴,「老爺,要怎麼管家的事情還沒有學完,沒學完就不能完成師父的遺命,我……我會對不起我死去的師父。」她急得紅了眼眶,露出小媳婦的神情。
「妳絕不能再出錯。」他禁不起嚇啊。
「我知道,我會的,絕不再出錯,我發誓。」茵櫻保證。
雖然她的保證已經沒有人要相信,但她還是努力的說,祈求有一天能夠成真。
「大家繼續吃飯。」
楚朔望替楚弦月夾了一塊魚肉,仔細叮囑楚弦月要細嚼慢咽,沒看見他那兩個兒子臉色不對勁。
「爹,弦月又不是殘廢,想吃什麼會自己夾。」楚洛珣不滿的哼道。
「說這什麼話!弦月那麼久才回來一次,當然要讓他吃好一點,不然我會心疼死。」
說完,楚朔望又夾了一根雞腿到楚弦月的碗裡。
楚洛珣還想再說,卻被他大哥楚君隱用眼色阻止。
爹疼寵他的叔叔楚弦月比疼他兩個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全奉天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再爭執下去只會破壞父子的感情,討不了任何便宜,只會親痛仇快。
「再過幾天我和君隱要出城談生意,大約一個月後才會回來,弦月,你可別趁我不在離開奉天城啊,爺爺的冥誕就快到了,你一定得待到那時。」楚朔望說。
楚弦月冷淡的回道:「我會在奉天城待到過完爹的冥誕。」這一待可能就是三個月,會待這麼久是因為他決定下一次不等到爹的百歲冥誕,他是不會再踏進奉天城一步。
楚朔望放心的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茵櫻覷著楚弦月,水眸漾著許許多多的疑問。她真的不懂他,如果他不想回來,為什麼要回來呢?難道跟她一樣,不能違抗師父的命令?但他不像是這樣的人,真是怪啊。
第二章
等到所有雜事告一段落,月已至中天,茵櫻反倒累到睡不著覺,她走出房間,在淒冷的月色下散步。
聽從師父的遺命來到楚家莊一待就是半年,她好久沒有抬頭欣賞皎潔的明月。
茵櫻隨意在階梯上坐下,暖呼呼的臉頰靠著因天涼而顯得凍人的石雕扶手。
過去師父總愛用哀傷、疼惜的眼光看她,只因她上頭三個師兄姊,不是病死就是死於非命,讓師父白髮人送黑髮人,傷心又害怕,所以師父對她並沒有什麼遠大的期望,只希望她別涉足江湖,能嫁個有情郎,安安穩穩的活到天年。
基於這個理由,師父在病危之際告訴她,已經將她的未來托付給她師姊的相公,也就是楚家莊莊主楚朔望,要她在楚家莊內學習怎麼打理一個家,希望楚朔望也能替她找個不嫌棄她生性粗魯的丈夫,因此她千里迢迢來到楚家莊,為了完成師父最後的願望,她不得不認命的待在楚家,供人使喚。
這就是她為什麼會淪落到楚家莊當一個小婢女的前因後果,一想到師父的遺命難違,她還得在楚家待上好幾個月,她就腳軟。
得想想辦法啊,再這樣勞累的做下去,她真的會步上師兄姊的後塵,死因是做太多事了,這種死法她可不要。
再不然,離開奉天城?只是一想到留在楚家是師父她老人家的遺命,她就無法灑脫走人。
茵櫻低聲哀鳴,小手不自覺的撫著放著師父遺骨的腰際。師父啊,您老人家的命令害慘您最後一個寶貝徒弟了。
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脫離這種命苦的生活,還她無憂無慮的未來?她可不想真的在楚家待上一生一世。
「茵櫻。」
「什麼?還有什麼事我忘了做?」茵櫻馬上跳了起來,擔心自己什麼事情又忘了做,要被罵得狗血淋頭。
一雙男人的大手按下她躁動的身子,語氣柔和的安撫她,「沒事,茵櫻。」
茵櫻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驚魂未定的說:「我還以為又要被總管罵了。」
她衝著來人笑開,只有楚弦月能看到她真心的笑容,其他人想都別想。
「小太爺,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房休息?」這個時間大家都睡了,只有她這個想不到辦法離開楚家的苦命人才會在外面遊蕩。
「睡不著,一出來散步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近看才發現是妳這個忙碌的小丫頭,竟然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賞月。」
他為了明天黃昏的約會在煩惱,走到這看見茵櫻坐在階梯上發呆,那孤單的身影與他心中的煩亂起了共鳴,他沒有多想就走到她身後叫喚她,一喚她,他便知道這個小人兒一樣有著心事,只是被忙碌的生活和她天性的樂觀掩蓋過去,直到夜深人靜之時才表現出來。
茵櫻不好意思的低語:「我只是歇一下,真的只有一下。」她真的不是故意偷懶,小太爺可不要通風報信,害她完成不了師父的遺命。
「妳不用急著跟我解釋。這麼晚了,早該是妳休息的時候。」
小小心思被他說中,茵櫻紅了雙頰。「小太爺,你需要什麼?茵櫻馬上去準備。」
「不用麻煩了,坐下吧。」楚弦月凝視那雙靈動的雙眸好一會兒,「茵櫻,妳進楚家莊多久了?」她怎麼還可以看起來這般快樂的模樣?
「差不多半年了。」茵櫻說。
「從早忙到晚,不會不滿嗎?」
在楚家莊內什麼人都可以使喚她,大到他們這些主子,小到掃地的奴僕,她可以說比個普通婢女還要忙,惡毒一點,就是比莊內的每一個人都還要不如,真不知道楚朔望是真想逼她不要做了,老實成為楚家莊貴客,還是變相的在虐待她?
茵櫻點點頭,她對如今的待遇不無埋怨。
雖然留在楚家莊是師父的命令,但她沒有要求這麼悲慘的下場啊。
「哪裡不滿?」
茵櫻扳起手指細數著,「像總管和管事不讓我睡覺的時候啊,楚朔望瞪人的時候啊,楚君隱凍人的時候啊,楚洛珣罵人的時候啊,還有你從背後嚇我的時候。」她有太多不滿要說了,只是在她眼前的好歹也是個主子,所以她保留不少。
「那為什麼妳看起來還滿高興的樣子?」
茵櫻點點頭,「師父說:做事情要樂在其中。」為了師父,她龍潭虎穴都能闖,在楚家莊累個半死算什麼。
但……話是這樣說沒錯,她還是希望能輕鬆一點。
「茵櫻是好孩子。」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對啊,對啊,我是天底下最乖的好孩子,我自己也這麼認為。小太爺,你好厲害,竟然看得出來我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