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女檢官的愛情紀事

第18頁 文 / 岑揚

    「我還是老話一句,與其在這邊長吁短歎、哀爸叫母,不如投記直球殺向前去,挑明問他跟趙勝文有什麼過節;要不然就是去問趙勝文。除非妳是吉普賽人,抱著水晶球碎碎念就能看見過去與未來,否則還是用老方法,開門見山、打破砂鍋問到底。」

    「……」

    「怎麼樣?」她這個戀愛顧問已經很盡職了。

    「妳剛說的話不止一句。」扳指算算。「快十句了。」

    美艷麗顏瞬間變成夜叉臉,左右擰住施逸倫雙頰,扭轉二十度。「姓施的,妳是欠揍嗎?是真聽不懂還是故意來鬧我、妨礙我工作的?妳說啊!」

    「痛!痛痛痛……」

    「活該欠揍。」

    施逸倫揉著發疼的雙頰,埋怨地瞅著姐妹淘。「我當然知道妳在說什麼,但我怎麼敢問他?充其量,我只是他剛認識的普通朋友,一般人會把自己家裡的事告訴普通朋友嗎?」

    「所以就天天跑來我這邊哀哀叫?」

    「呴!妳說話愈來愈粗魯了,真不知道楊洛怎麼受得了妳。」

    何夭夭臉色微變,再也看不見方纔的意氣風發。「如果妳一天到晚偵訊某某幫派堂主,調查某某綁架集團,想不變粗魯也難。」辦的案子愈多,她愈覺得自己面目可憎。

    聞言,施逸倫神色緊張地摸自己的臉,一會,拿出隨身的小圓鏡猛照。

    「妳幹嘛?」

    「看我有沒有變得像妳一樣面目可憎。」

    一巴掌轟上施逸倫後腦勺。「少白癡了妳!」

    「哎唷,妳怎麼打人呢?真的愈來愈面目可——」手指在嘴前打個×。「對不起,是我說錯話。」

    「算妳識相。」何夭夭哼聲,回頭卻摸上自己的臉,顯然不是沒被影響。

    施逸倫當然看見了,但人在屋簷下,她難得閉嘴沒有吭聲。

    「妳還不滾回自己的辦公室?」

    「再讓我賴一下……」

    「上班時間不工作,當心——」何夭夭話還沒說完,門板叩叩響起。

    「請進。」

    門扉打開,探進一張俊帥的臉,緊張的臉色在看見辦公桌旁神情失意的小女人時,明顯露出「果然在這裡」的安心表情。

    「噢……」看見來人,施逸倫低呼聲糟。

    另一方面,何夭夭卻笑得比誰都開心。

    「太好了!」天降神兵,哈哈!「來來來,快點把你家這只帶回去,不要放在我這礙事。」

    「小何,妳好狠。」施逸倫抬頭,兩手食指相觸,一同伸向何夭夭。「我要跟妳切,不跟妳好了。」

    啪!忍不住再送她後腦一掌。「拜託!都幾歲人了,還玩這種遊戲,裝可愛給誰看啊?嘖。」

    「哎唷……又打我……」

    「何檢。」姜靖翔攬緊眉心,人跟著移步到上司身邊。「沒事吧?」

    「還好。」摸摸腦袋,幸好只是打著玩的,也只有一點點痛。

    姜靖翔沒再問下去,責怪的目光投向何夭夭。

    這表情怎麼有點熟悉?被瞪的何夭夭暗想。

    這種臉——像極她家那口子看見她受傷,連擺一個月的臭臉。

    聰穎如她,立刻聯想到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你想為這件事提出傷害告訴,我可以受理哦。」打人的美艷女檢官突然這麼說。

    「沒這麼嚴重吧?」施逸倫只差沒跳起來。「小何,妳是開玩笑的吧?」

    遲鈍的女人。何夭夭沒理她,美目直對姜靖翔。「只要你有資格代為提出告訴,本檢官絕對受理。」

    在訴訟法中,有權代當事人提出告訴的,除了直系親屬,就是配偶或依規定委託者,這點基本常識姜靖翔當然有,而何夭夭別具深意的注視立刻讓他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連外人都看出來了,就只有當事人——垂首俯看,施逸倫瞠大眼睛,困惑的視線來回落在他跟何夭夭身上,顯然還沒想透後者題外話下的寓意。

    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施逸倫努力觀察眼前謎霧重重的高空對話。

    「是我想的那樣吧,姜書記官?」

    「是不是都與妳無關,何檢。」

    「保重啊,」看看還一臉迷惑的女人,何夭夭深深寄予同情。「沒想到你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何檢不也走得毅然決然?」

    愣了下。「什麼?」

    「妳和楊法醫的事在檢警界是歷久彌新的佳話。」

    「去!」佳話個鬼,根本就是當笑話看。

    看不懂也聽不懂。施逸倫放棄觀察,直接開口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沒什麼。」打高空戰的兩人突然變得極有默契。

    訝異對視,兩人又覺得好笑地彎起唇角。

    「好了,快帶你家這口子離開我的辦公室,我等一下還要開偵訊庭。」

    「小何,我還有話——」下一秒,施逸倫被人單臂攔腰勾起,雙腳離地,當場變成一口任人提起來跑的麻布袋。

    「失陪了,何檢。」

    「不送。」何夭夭以手為帕,揮舞告別。「看緊點,別讓她再來亂吠啊。」

    真過分!「人家又不是狗——等、等等,靖翔,放我下來,我會回辦公室的啦,先放我……」

    磅!門扉再度關上,將施逸倫的抗議隔離在門外。

    「太陽底下果然沒有新鮮事。」何夭夭雙手支顎,看著門板喃喃自語道。「女追男,說到底還是只隔層紗,討厭到最後也有可能變成喜歡。」剛離開的兩人下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過——

    是施逸倫笨拙到人人都看得出來的「暗戀」奏效?還是姜靖翔對她的「同情」不小心擦槍走火變成「愛情」?

    「嘖,我想這麼多幹嘛。」

    收起突然萌發的感性,甩甩頭,重新埋首卷宗,唉!又是一起某某二十郎當歲的堂主聚眾鬥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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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低下;再抬起,再垂下;再抬頭,再……

    被窺視的人一改之前幾天對這舉動的視若無睹,停住例行的報告,轉道:

    「妳在看什麼?」

    連忙壓低。「沒、沒看什麼。」

    他會相信她才有鬼。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知道他和趙勝文之間發生過什麼事,畢竟,從那天起就被這麼連續打量了好幾天,想裝作沒看見也難。

    明明好奇卻不敢問,她的膽怯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這件事遲早是要說的,倘若他想要彼此更進一步——姜靖翔早有這份認知,只是很驚訝自己竟然接受得這般自然,毫無抗拒。

    「我很少對人提起家裡的事。但如果妳現在問,我一定說。」

    「你跟趙法官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施逸倫急接話問,就怕他突然反悔不說了。

    「六年前,我住在花蓮,家裡經營修車廠,而我是修車黑手。趙勝文當時在花蓮地檢署擔任檢察宮。」

    後者不是重點,前者卻讓施逸倫傻了眼。「修、修車黑手?」

    瞠目打量今天身穿淺藍襯衫、西裝褲,一派斯文的心上人,實在無法將他和蹲在地上修車的黑手聯想在一起。

    「是真的。」姜靖翔笑歎,背對她靠坐在桌沿。「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當上書記官,更沒想過會走上司法這條路,我的生活一向很簡單。」

    「那為什麼——」

    「六年前發生了一場車禍,只有我和琳琳倖存,但——如妳所見,琳琳的腳已救不回來了。」

    難道——「是他撞上你們的車、害你家破人亡,然後又利用當時檢察官的身份大玩特權,讓你們有冤無處申,有苦無處訴,所以……」啪啦啪啦,小腦袋自行演繹出一段現代版的基度山恩仇記。

    「妳想太多了。當時他是承辦檢察官,但他卻——」想到剛認識時的她,他用簡單幾句話帶過:「卻沒有盡到他應盡的責任,對整件案子不聞不問,前後拖了一年多,最後因為他調職,就轉給接手的檢察官,可惜對方也是同樣的態度,整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在那之後,我就決定要走檢察官這條路。不是妳剛想的那樣——為了報復或其它;只是不希望有人跟我一樣的遭遇。」姜靖翔自嘲地笑了笑,「很幼稚的想法是吧?明明就算我真的當上檢察宮,也辦不了所有的案子;但我還是這麼想,能辦一件算一件,至少,這樣就少一個和我相同遭遇的人或家庭。

    「我知道對檢察官來說,一個案件只是幾百幾千件案子中的一件,不算什麼;然而,對受害者或受害的家庭來說,那卻是足以改變他們人生的關鍵。沒有人想成為受害者,一旦遇上了,也只能冀望檢察官為他們討回公道。」

    恍然大悟!難怪他剛來的時候會那麼討厭她。施逸倫終於明白,盯視他挺直的背脊,目光遲遲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她眼前這個年紀比她小的男人,總是筆直地看著前方,待人處世有他的信念、他的堅持,更有他的目標;一身的傲骨與自信,在言行舉止間表露無遺,學歷高低已是不值一哂的瑣碎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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