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女檢官的愛情紀事

第4頁 文 / 岑揚

    大家都知道?姜靖翔皺眉。

    打扮花稍、偏好流行,喜歡把辦公室佈置得金碧輝煌,這些,他都可以視為個人的自由而予以尊重;但是遲到早退——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做什麼的?

    這樣,跟他在花蓮地檢署有什麼不同?這樣的調遷不過就是從一個閒差換到另一個閒差,都是閒坐領高薪。

    「我很羨慕你哪。」想到這就覺得自己命苦,滿腹心酸誰人知啊。「哪像我上頭那個,常常三更半夜把我叫到命案現場,打擾了好夢不說,醒來就是為了看活生生、血淋淋的命案,你都不知道那有多痛苦。」

    姜靖翔垂下視線。「我寧可那樣。」坐領乾薪不是他的專長。

    沉浸在自己苦命的阿信生涯中,林品尚壓根沒聽見同僚的低語。

    「書記官生涯原是夢——不,應該說我希望、巴望、渴望它只是一場夢,醒來後發現自己是檢察官而不是書記官。」愈想愈覺得心理不平衡。「為什麼是像她那種人——私立大學法律系畢業,在校成績也沒有多好,書也沒我念得多,還是個女人……不,是不是女人還有待商榷;雖然外表是女人,但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聽見命案兩個字會眼睛一亮的?不不,我拒絕承認她是女人,她只是個偽裝成女人的男人,要不然怎麼會才剛出院就來上班,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時間……」呱呱呱呱,一旦打開名為「積怨」的話匣子,抱怨的話就像黃河潰堤,滔滔得不能自已。

    「何檢是很優秀的檢察宮。」

    托新聞媒體的福,「美女檢官承辦販毒集團案件因公受傷」的消息列入今年十大社會熱門話題之一,傳得沸沸揚揚。「何夭夭」這個名字只差沒被過度渲染,取代花木蘭成為二十一世紀巾幗英雄的代名詞。

    「不不不,你錯了。」林品尚食指左右搖晃各十五度。「她只知道壓搾下屬——看我就知道了,我甚至沒有時間準備檢察官考試。再這樣下去,我什麼時候才能考上檢察官,完成我的理想,為民申冤!」愈想愈不甘心。

    姜靖翔打量眼前長吁短歎的同事。按照目前這種工作態度來看,他實在不認為若他如願考上檢察官之後,能為民申冤到哪去。

    最多,又是一名浪費國家公帑的冗員,坐領乾薪,不事生產,這是他的結論;但基於先來後到的職場禮儀,他只能在心裡暗想,沉默應對仍在背後放箭、中傷自己長官的林品尚。

    「像你多好。」批評到此告一段落,換上欣羨。「你今年也有參加司法官考試的打算吧?」

    「嗯。」他是有打算,但並不表示他就不會認真工作。

    看不出他想法的林品尚繼續道:

    「小田也是。就是在你之前,在施檢手下做事的書記官。他閒得可以每天看書、準備司法考試,他今年鐵定考上;而我,還不知道要在書記官這位置坐多久。唉,真想辭職專心應考,可是又捨不得放棄這麼高的薪水……」碎碎念、碎碎念,林品尚自怨自艾的話足以累積成老太婆又臭又長的裹腳布。

    鈴……內線電話響起,打斷林品尚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言。

    「是,我是……好的,我馬上過去。」掛好電話,一臉憂怨地睞了姜靖翔一眼。「你看,我才剛說,現在又要去命案現場……」想到不久後會看到什麼畫面,林品尚的臉色逐漸轉白。

    剛何檢說了,是件分屍案……

    嗚嗚……他最怕的就是那種腥風血雨的場面,為什麼他會跟到一個老是承辦命案的檢察官?

    哀怨地合上某某法學宗師所寫的刑法名著,林品尚緩緩起身。

    這時,他急驚風似的長官已經因為等得不耐煩,親自殺到書記官專屬的辦公室外,連門都沒進,當場表演獅子吼:

    「快一點!我到門口等你!」聲落,人已衝向地檢署大門。

    「是……」好哀怨,分屍案哩……

    即使只是驚鴻一瞥,姜靖翔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最近媒體曝光率急速竄升的美女檢察官,先是驚訝她艷光四射的外表,而後更錯愕於她風馳電掣的行動力。

    他才聽見她的聲音、瞥見她一眼、呆愣一下,就已經聽不到她躂躂的馬蹄——不,是高跟鞋踩地的腳步聲。

    速度之快,迥異於還在座位上收拾公事包準備出勤的林品尚。

    抱持能拖多久是多久的理念,林品尚的動作慢得堪比七旬老叟。

    臨走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回頭——

    「對了,還沒問你,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台大?政大?還是中興?」

    「花中。」

    「啊?什麼?花中大學?」在台灣嗎?好怪的校名。

    「花蓮高中。」姜靖翔冷冷地說,短短的交談已夠他瞭解林品尚對這話會作何反應。

    果不其然,台大畢業的精英臉上馬上出現一抹僵硬。

    「花、花蓮高中?」

    「我只有高中畢業。」他重申,揚起客套的微笑。「我相信台大畢業的你一定很清楚司法人員考試規則,書記官只需高中學歷就有資格報考。」

    「呃、呃呃,是、是這樣沒錯。」

    「還有任何問題嗎?」

    「沒、沒……」林品尚應道,沾了一鼻子灰,一臉尷尬地離開辦公室。

    才高中畢業?他這個台大畢業生竟然跟個高中畢業生是同事?!

    不、不,這怎麼可以!說出去實在太丟人了!

    所以,他今年一定要考上檢察官,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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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啾!」莫名其妙冒出打噴嚏的自然反應,施逸倫差點打破她堅持已久的氣質優雅路線。

    還好、還好,現在四周沒多少人,離她最近的又是大學時代認識的好姐妹,沒有形象幻滅之虞,不怕不怕。

    「突然打噴嚏,呴,有人在背後說妳壞話哦。」

    「臭葉秋。」玉手揮去好姐妹的揣測。「少胡說八道了,妳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你們寫小說的老愛騙人。」

    「切!是哪個傢伙老打電話找我,問我最近有沒有新書上市,又老是催我稿、追著我要小說看的?」葉秋斜眼瞟向對桌手帕交。「最好妳以後都不要來找我借小說。」

    「別這樣嘛……」俏臀趕緊移坐到葉秋身邊,螓首倚上人家肩頭,使盡撒嬌之能事。「人家是說笑,不要這麼無情嘛。我知道秋秋最好了,人美心地好、見義勇為、行俠仗義,看見小狗狗落水會拿小石頭丟牠,還有——」

    「謝謝妳哦,下回看見妳落難,我會記得用石頭丟妳,讓妳好好品嚐落阱下石的滋味。」

    這傢伙——葉秋開始後悔當年見義勇為,出手救了遭不良少年包圍騷擾的她,還因此結下難解的孽緣。

    「人家最喜歡妳寫的小說了,尤其是小何那一本,寫得真好!」世界真是小呵,昔日的救命恩人、今日的好姐妹,竟然是同僚的直屬學妹。

    「這麼說,妳只要我寫的書,這些都不需要了?」抱起提袋放在桌上,透明提袋裡是一迭剛出爐的言情小說。

    「哇啊!席絹、於晴、沈亞……還有這些、那些,和這些!是她們的新書耶!我最愛看她們的小說了!」一聲尖呼,施逸倫環臂抱住提袋往自己懷裡圈,可憐的葉秋眼睜睜看著自己個把月來的心血被推至一旁,打入冷宮。

    這女人……扭斷檢察官的脖子會被判得比較重嗎?她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噢!我愛死妳了,秋。」

    「我一點都不想被妳愛。」葉秋臭著臉拿回送她的樣書。

    中途被人攔截。「妳幹嘛?」

    「有了舊人忘新人,去找妳的言情名家,少來理我這個剛出道的新人。反正我寫作功力不足、火候不夠,不入妳施大檢察官的法眼。」去!她的反應真讓人想罵髒話。

    檢察官學人家看什麼言情小說!最近熱門的CSI還比較適合她,葉秋心裡暗想,完全忘記自己才是那個聽見律師老公要到上海出差,不但沒去送行、沒陪同出差以免老公在上海包二奶,還交代他要買齊CSI一到四季DVD回來送她的影集迷。

    「別這樣啦。」喔哦,不小心刺傷姐妹淘身為創作者的小小自尊心了。

    雖然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計較的,但葉秋的表情告訴她,如果不好好安撫,下回就別想看最新的言情小說。

    可是在她看來——新人嘛,總是要歷練一段時間才會發跡的嘛,尤其現在又是諸子百家爭鳴的時代。

    漫漫書海,不分類型,台灣光是一年的出版量就多達三萬八千多本,平均每個月有逼近四千本的新書上市,消費者的荷包有限,出版品的種類、數量龐大,言情小說也只是其中一條支流,能怪她們這些讀者嗎?

    當面對的是種類豐富卻不知味道如何的菜餚,一般人總是會先選自己偏愛的口味,行有餘力再去嘗鮮試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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