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洛心
小馬搖搖頭,代表他不介意。「今天的舞會要去嗎?」他問我。
我稍微思考,即刻說了不要。小馬點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後來,我們還是去了。反正那時候我也過了生日,滿了十八,不用在偷偷摸摸溜進去。加上不只我們去,還有猴子哥,阿立學長跟小霧。原因只因為猴子哥手上剛好有票,就找了我們這些無所事事的人一起去湊熱鬧。
台灣同學會辦的party幾乎都是台灣人在那裡。小馬說這樣也好,讓我多認識一些人,不然我快要變成絲毫沒有人緣的怪咖。這次沒有上次的擠,音樂也比較溫和。大家玩的還算愉快。
下去跳了幾支舞,我就嫌累的走回沙發邊。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下午的頭痛似乎還持續在隱隱發作。
「洛心,要不要喝什麼?」阿立學長蹲下來問我。
「學長要喝什麼?我去買好了。不然坐在這邊快悶死了。」我反要求阿立學長,他想了一想拿了一張二十塊的鈔票給我。
「那你去買四瓶水果酒好了,知道在哪裡吧?」
我點點頭,正當抓著鈔票要去買酒,小馬突然冒出來。「我跟你去好了,不然等一下你又迷路。」
我正想反駁他我又不是路癡,但是想到上次的經驗。我想還是讓小馬跟著好,不然等一下又有人酒醉捏我屁股,我真的就會噴淚哭回家。
到角落拿了四瓶水果酒,付了帳,我們又折回去。在轉彎的地方,我突然站住腳。小馬一個沒留神撞上我。「幹嘛?」他退後一步,好奇的問我。
我沒說話,視線卻停在陰黑角落的垃圾桶,及旁邊的人。
小馬隨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皺了皺眉頭。「哦,是夏飄雪啊。過去打個招呼好了。」說完他正想走過去,卻被我拉住。
「算了。我們回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反應間就是不太想看到夏飄雪的臉。
就在我們離開那角落的時候,我眼角還是看見夏飄雪不知道仰頭吃了什麼東西,然後把那好像空了的罐子丟進了垃圾桶。
罐子沒有丟進去,滾到角落。飄雪沒有注意,也沒有看到我們,好像深呼吸以後就往酒吧走去。我不知道小馬有沒有看到那一幕。可是看到飄雪吞了那莫名的東西時,我卻皺眉起來。
回到了位子,我拉拉小馬。「小馬,這裡有賣藥嗎?」
小馬莫名的看了我一眼,指著剛好從我們前面晃過去穿著火辣的工作人員。「有啊,你看她手上的托盤,上面一罐一罐的就是藥啊。」他懷疑的持續盯著我瞧。「你該不會想買吧?」
我瞇眼看著托盤上的瓶瓶罐罐,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像夏飄雪丟掉的罐子。「那個有什麼作用?」
「哦,吃了會high啊。類似興奮劑。」小馬替我解釋。
「這樣端著公然賣,不犯法嗎?」
「在這裡是無所謂的。台灣好像就犯法了吧?不過不管怎樣,不是好東西。說直接一點,也是算輕量級的毒品。」
我心口一悶。飄雪在角落那一幕,煞然又升上來。
然後小霧那句,人爛就是人爛,不一定要有什麼可憐的因素,也跟著在我腦海裡盤轉。一瞬間,我迷惘,卻也不相信。
我豁然站起來,在小馬來不及抓住我的時候,往那個角落衝了過去。
我只知道,那時候的我穿過舞池,大家都在看我,我喘噓噓的跑到那垃圾桶前。我必須證明,我始終不相信,夏飄雪是那樣的人。
因此,我要證明。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來的衝動,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神經線接錯了。現在想起來,回頭看,才發現,其實一遇到夏飄雪的那一瞬間開始,我的生活步調就亂了。只是我沒有發現,也沒有承認而已。
在垃圾桶旁邊一公尺處,我果然發現那個被他丟掉的罐子。
我撿了起來,透過七彩的螢光登,瞇著眼睛瞧了半天。
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唯一確定的是,那並不是PUB所賣的藥。
因為這種罐子我見過,那是醫生處方開的特殊藥罐。
我捏著那藥罐,不知道為什麼,在吵雜的人群裡,我感覺到背上居然冒起冷汗。
而這就是開始。
後來的我,因為這只罐子,自己把自己的生活硬生生的抽離原本,然後加入了夏飄雪。
到現在,我依然常常在想。
如果那時候的我,沒有因為那份執著的想要證明什麼,是不是跟夏飄雪之間就會劃上直線?
但是,這可假設我再也找不到答案。
因為不管我願不願意,我和他在那一天,就已經開始。
老媽是醫生,不過沒什麼幫助。她是中醫,看不懂上面的英文字。所以我查了很多字典,最後跑去問一像對生物拿手的阿立學長。阿立學長抄了單字,告訴我他如果找到意思才會打電話給我。
後來我也沒有多想。只是納悶怎麼會有這麼特殊的藥名。我還以為阿立學長一看就會知道。過了幾天,阿立學長打電話來找我。
「洛心嗎。你上次要問的單字我找到了。」他頓了一會。「那是抗癌藥。大部分是給病情較為嚴重的人服用。怎麼了?你家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阿立哥,你說什麼?抗癌藥?發炎的炎嗎?」
「不是。是cancer。BloodCancer。」阿立學長有點擔心的問我。「這…這藥不是你在吃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我模模糊糊的回應。然後夏飄雪的笑容,動作突然像流光一樣拚命衝擊我。最後思緒停格在那句『聽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句話嗎?說的就是我。』還有那個詭異的笑容。
「洛心,你沒事吧?」阿立學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卻很難吸收。只覺得翁翁作響。
「阿立哥。你確定這是抗癌藥?」
「對啊。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沒有。我在心裡這樣說,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直到阿立學長在電話那頭餵了好幾聲,我才趕忙說:「沒沒什麼。阿立哥,謝謝你哦。」
「洛心,真的沒事吧?」阿立學長又問。
「阿立哥,真的沒有事情啦。還有,我跟你問這藥的事情別跟小馬說。不然他又要大驚小怪了。」
阿立學長呵呵笑了兩聲。「沒問題。沒事就好。」
收了線,我呆楞著電話幾分鐘。跑到樓上去,摸出那個我依然沒有丟掉的藥罐子。跑到老媽的房間翻出了她的醫學用書。
找到了白血病。我開始對這個陌生的字眼進行學習。在我印象中,有關於癌症的東西,都不外於死一個字。聽起來實在太不真實了。
白血病。怎麼可能真的發生。發生在那一個夏飄雪身上。
腦中亂轟轟,翻了一個下午的書。並沒有吸收到多少新的知識。我瞪著天花板,不知道該有什麼動作。後來跑回房間開始在網路上找起相關資料。就在我看的頭很痛的時候,電話響起來,是小馬。「你在做什麼?」
「我在找資料。」
「找什麼資料?」
「bloodcancer。」我反應性的回答,才猛然一驚我居然自己說了出來。
「什麼?」果然小馬愣了一下,然後大叫,「你找bloodcancer幹什麼啊?」
「我…我…」下意識不想讓小馬知道有關夏飄雪的事情,我想都沒想話自己溜了出來。「我寫小說要寫到bloodcancer。所以在找資料。」
小馬哈哈笑了出來。「哇卡。你又要寫那種白爛愛情小說?這一次是男主角還是女主角死掉?」小馬開著玩笑。
其實,這種玩笑我自己也常常開。寫小說嘛,有時候本來就是要這邊死一個那邊翹一個才會顯的刻骨銘心。
但是這時候的我,卻無法接受小馬的口氣。「小馬,你你…太過分了。小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憤怒的大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吼了什麼。啪一聲掛掉電話。
我克制的胸口憤怒的起伏,瞪著那依然寫著白血病三個字的網頁。心口突然很喘不過氣。
寫小說不是那樣的。
死亡,不是用來博取眼淚的。
不是。
而這一刻,我終於克制不住哭了出來。哭什麼,我自己也分不清楚。只覺得很悲哀很悲哀,很無奈,很無奈。
整個晚上猛哭,哭的眼睛都痛了起來,隔天剩下一條線。小馬來我家時被我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給你那麼大刺激。」他呆在我家門口,十萬分抱歉的說。
我揮揮手。「沒什麼,我只是神經病發作。沒事的。」外面光線太強,眼睛很痛。我讓了路讓小馬進來,跟他在客廳對看。雖然我實在看不清楚他。
後來我跟小馬問了一些有關夏飄雪的問題。小馬雖然一臉懷疑,卻還是把他知道的都跟我說。而後又陸陸續續的問了阿立學長,猴子哥等其他人的意見。最後,我得到的資訊也沒多少。反正總歸一句,不是爛人,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眾人口中的夏飄雪是那麼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