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華甄
「小姐……」車伕急忙喊她,但馬車剛好經過一處小丘,他只好專心趕車。
雲霏繼續交代:「你去告訴那位雇你的夫人,就說林二小姐摔下馬車死了。」
未等車伕明白,她已經站起了身,從飛奔的馬車上跳了下去。
「小姐!」車伕一驚,趕忙勒馬,可是韁繩過緊,反而驚嚇了馬匹,兩匹馬忽然嘶鳴,放蹄狂奔。
「該死的馬,站住——」車伕的聲音裡充滿驚慌。
前方突然出現幾騎快馬。領頭的一個身手矯健地躍下坐騎,直奔這輛失控的馬車,迅速勒住了狂奔的馬。
「為什麼如此橫衝直撞?看不到前頭有車嗎?」那人將馬韁繩交還給車伕後,不悅地問。
「大人,小、小姐跳車,驚了馬,求大人救、救那位小姐吧!」一見幫自己攔馬的是位二品將軍,車伕驚恐地跳下車,跪在這位儀態不凡的男人面前。
「小姐?什麼小姐?!」男人瘦削的面上露出驚異的神態。
「那、那裡……」
很快,車伕將那個將軍和他的士兵帶到山坡下,只見草叢裡俯臥著個女子。
「大人,就是她、她不想活了,跳、跳車……」
那將軍不語,蹲在女人身邊,將她輕輕翻過來。
她的頭上有血,臉上泥水與血水混合,一時間看不出傷在何處。
「虎子哥哥……」就在他探手試她的脈搏以確定她的生死時,她睜開了眼,沾染了污血的眼眸閃過一道明亮的光,但很快就暗淡了。她的聲音雖小,但仍能聽分明:「虎子哥哥……你、請你帶我找、找峻虎,寧遠、彭峻虎……」
話未說完,她就暈過去了,沒看到男人震驚的表情。
男人一言不發地抱起她,往正向他們駛來的另一輛馬車走去。
「猛子,她是誰?」
車門打開,一個年輕女子探出身來,準備下車接應。
「雁兒,你別下來,這女孩受傷了,還要你照顧一下,她認識虎子。」
原來,攔馬的將軍正是攜妻帶子準備回家看望父母的遼陽總兵彭峻猛,車上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周雁翎。
一聽有人受傷,還是與二弟峻虎認識的女子,雁翎連忙退回車內,騰出更多的地方讓丈夫將受傷的女孩抱進車內。
「啊,她怎麼弄成這樣?」雁翎一邊幫峻猛把女孩放好,一面訝異地看著滿身泥漿血跡的女孩問。
「不清楚,好像是自己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我會去查問那個車伕。」
「你去吧,幫我把車門關上。」
「需要幫忙的話,你就喊我。」峻猛跳下車對她說。
「別擔心,去吧,寶寶醒來我才需要你,現在快離開,我要為她檢查了。」
「是,大夫!」峻猛在她鼻子上親匿地捏了一下後,關上了車門。
雁翎把窗戶上的布幔打開,令車裡有足夠的光線,然後她取出藥品衣物,開始細心地為女孩更衣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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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奉天將軍府,彭老將軍夫婦是既歡喜又好奇。
歡喜是因為長子峻猛帶著妻兒回家了,可愛的孫子帶給他們無比的快樂;好奇的是他們還帶回一個據說是想尋短見,卻又似乎與峻虎有些淵源的受傷女子,和一個滿心惶恐的車伕。
可是除了從車伕口中知道一些零碎的事情外,其他的毫無頭緒。
「這姑娘是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彭夫人問丈夫。
彭翔搖搖頭。「猛兒已經派人去寧遠找虎兒了,他應該很快就會來的。」
其實雲霏來過將軍府,他們都見過她,只不過那時她總與丫鬟下人在一起,林夫人和林雲瓔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加上此刻雲霏滿臉血跡,一來就被抱進了東樓四合院,雁翎原來住過的一樓廂房,所以他們沒能仔細看,自然沒認出來。
然而,這個謎團很快就被從兵馬司回來的峻威解開了。
「爹娘,您二老一定是見到孫子高興得忘了一切,這不就是林家二小姐嗎?」當看到躺在床上的雲霏時,峻威立即認出她來了。
「林二小姐?她怎麼會被帶去烏拉城,還跳車想自盡呢?」盈盈夫人大驚,怎麼也想不通為何這女孩如此年輕就要輕生。
雁翎安慰她道:「娘,您別擔心,這位姑娘的傷不會有危險,等她清醒後會告訴我們的。」
「可是她的胳膊?」盈盈夫人還是不放心地看著那條被木片綁住的右胳膊。
雁翎擦拭著雲霏頭髮上的泥,說:「她的胳膊斷了,要些日子才會好。」
「唉,可憐的孩子,這麼年輕漂亮,竟不想活了,為什麼?」盈盈夫人憐惜地坐在床邊歎息,彭翊走到她的身邊輕攬她的肩。
此刻,大家以為依然昏迷不醒的雲霏突然發出一聲抽泣,眼角滾出串串淚珠。其實她早已清醒,可是她希望自己死掉,不要連累這些好心人!
見她流淚,盈盈夫人更加難受地替她擦拭著眼淚。「不要哭,不要哭,你大娘和你姊姊不在,但我們都在這裡,我們會照顧你的。」
雲霏的眼淚流得更多,她的身軀也在劇烈地顫抖。
「娘,您不要提那兩個女人,她們對她一點都不好!」峻威提醒道。
「都統大人!老夫人!小姐啊!」
門外突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和蒼老的聲音,接著一個瘦小的身軀踉蹌地跪在彭翊和盈盈夫人面前。
「阿茂?你怎麼來了?」彭翊關切地問。
「茂叔,快起來,二哥呢?」峻威彎腰欲扶起他。
可是他卻哭泣著撲向床喊:「菲兒小姐,你讓我們找得好苦,虎子快瘋了!」
「茂叔……」
雲霏再也無法保持緘默,她猛地從床上跪起來,抓住茂叔的手,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直滾。
「茂叔——」她哽噎著用詩詞傳遞不便說出口的話:
「往事幽幽別過,無言獨上危樓,休累無閒人,此難怎堪忍受?莫說莫說,來生自有新酬!」
「不,我要來生新酬,更要今世相守!」
門外傳來峻虎沙啞的聲音,沒有人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時,他已經將跪在床上的雲霏緊緊抱在懷裡。
屋內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他們都是最熟悉他,與他最親的親人,可是除了茂叔外,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如此感情外露,更沒有想到他會抱著一個女孩淚流滿面。
過了許久,盈盈夫人輕拍她這個最內向也最冷靜的兒子道:「虎兒,能告訴我們,你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到母親的聲音,峻虎低頭輕輕托起深埋在他懷裡的臉,撫摸著雲霏受傷的額頭,含淚說:「爹,娘,她就是我生生世世尋找的姑娘。我們的故事很長,得先從一首詞說起。」
他看著雲霏,在她的眼裡得到了默許,於是他背誦道:「『天涯流落催人心。殘夢醒,淚難盡,風影月光,何處覓真跡?為問郎君意何在?上穹茫,天地驚。風雲驟起巨浪興。良廈傾,妾伶仃。奈何橋頭,何患離魂停?蕩蕩乾坤千重恨,最難捨,相思情。』這是菲兒寫給我的,茂叔可以把所有一切講給你們聽。」
他沉痛的話語令房裡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那詩詞深深撼動著大家的心。
彭翊首先扶起夫人,示意大家到外面去。
峻威扶著茂叔跟在大家身後。
「林小姐胳膊剛接上,要小心。」臨出門前,雁翎提醒峻虎。
「菲兒,你還痛嗎?」看著她身上的傷,體會到她所受的驚嚇,自責、懊悔與憤怒充斥峻虎的胸間,令他如萬箭穿心。
雲霏搖搖頭,用沒受重創的左手笨拙地為他擦去臉上的眼淚。「虎子哥哥,是大娘和姊姊……」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峻虎用唇輕輕蓋住她的嘴,在她唇邊說:「我已經從丫鬟口中知道了所有的細節,也問過那個載你的車伕,幸好你遇見了大哥。」
「可是,大娘和姊姊不會放過我們。你的家人……」
「你不要擔心,在這裡你安全了,我所有的家人都會保護你。」
保護她?是的,他們會!
想起在泥地中峻猛小心地抱起她,在馬車裡雁翎細心地護理她,那位尊貴的夫人憐惜地安慰她,就是俊美得不可思議的峻威也處處替她說話。更讓她欣喜的是,在經過痛苦煎熬之後,能夠與虎子哥哥相擁,實在令她有如置身於天堂。
她伸出手,摟住他的頭,讓自己的唇與他的更緊密相接。
峻虎小心地護著她綁著木條的胳膊,輾轉地親吻著她,令她發出驚喜的喘息,狂猛的火焰燃燒著他們,將他們的痛苦和淚水蒸發。
儘管他們知道明天也許還有很多艱險,可是在彼此的懷抱中,在家人的呵護下,他們在愛的激情中期待著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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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春雨,令大地遍染新綠。雨水沖刷後的草木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空氣非常的新鮮,連藍天都好像剛剛在雨水中洗浴過,也染上了萬物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