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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田婈

    「是又怎樣?你客氣點!」一個微不足道的美發師也敢當面批判他,她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陶竟優抓著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粗暴的動作,可是古耘根本死抓不放,而且還加上猛烈捶打。

    「你爸爸一天到晚掛念著你,你卻遲遲不歸……」古耘望著那冷峻的臉,看不見他的眼神……她忽然覺得自己太激動,有些……反應過度。

    她默默鬆手,退後幾步,收起激動的情緒,頷首低聲的道了個歉,然後小心仔細的折好陶文養的信。

    接著,她禮貌的朝陶竟優鞠個十五度的躬,忍住哭泣的聲音。「很抱歉,請節哀保重。」說完,她轉身離去。

    「你等等。」陶竟優踱到古耘面前,話中帶刺。「你跟我父親到底有什麼密切的關係?他在信上說什麼?」

    「我沒必要告訴你。信是留給我的。」古耘雖生性溫軟,可是面對強勢時也有所堅持,她絕對是那種不能刺激的人,一旦被過度刺激就會轉性。

    「不管我父親提出什麼要求,我都不會照做的。」陶竟優很擔心,父親會在給她的信上也說些什麼互相照顧、攜手人生的話。

    古耘抿著唇,不動聲色。「我和董事長是忘年之交,既是朋友,何來要求?」

    「那麼,如果是用『期望』二字呢?」他還是不放心。

    「我不是他的兒女,又何來期望?」古耘冷淡的說。「沒有,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跟我這個忘年之交告別。」古耘說最後一句話時又哭了,她的語音哽咽,任誰都聽得清楚。

    她為他父親去世而深深悲傷著的模樣,使他幾乎相信,她跟他父親是真的友情深厚。

    陶竟優望著那充滿傷情的小臉,心裡……似乎被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一下子滿滿佔據,很不好受、讓人慌亂、心生排拒。

    「從今天起,你不必再到陶宅工作了。」

    古耘當然知道,她微點一下頭,很快地離去。

    她快步離開,接著陶竟優看見她跑了起來,手還很忙碌的揮淚,長到腰際的頭髮隨著她的跑步動作而飛舞著……非常弔詭的,他對那個纖瘦的身影居然產生了遐想……

    怪怪!他該不會是回國後,禁慾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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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耘將陶文養的信讀了又讀,對他的驟逝仍難以置信,回想三年多與他相處的點滴,覺得他真的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長者。

    但她不懂,為什麼他要她和他唯一的兒子互相照顧、攜手人生?她與他兒子從未謀面,根本毫無關係啊!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跟陶竟優互相照顧的。不要說她從他父親口中聽聞他那些駭人事跡,對他多少有些先入為主的偏見,光瞧他的態度那麼惡劣囂張,對她充滿敵意,像是結了隔世仇,怎麼能期待他們互相照顧呢?

    憑什麼互相照顧?非親非故的,他家又那麼有錢,哪需要她照顧?而且,說互相照顧還好,詭異的是「攜手人生」……她真的不懂陶文養的意思。

    再說了,她對陶竟優沒有一絲好感,簡直到了厭惡的地步。一個不問世事的浪子——唉!托給誰都一樣啦!

    「董事長,無論如何,您安息吧!古耘只能負您所托了。」抬頭望著夜空,她低聲地說。

    夜空璀璨,佳人的心卻很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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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文養的告別式隆重莊嚴,公祭時各界致意的達官貴人一一到來,以古耘名不見經傳的卑微小人物身份,光排隊也不曉得排到什麼時候。所以她並沒有進入公祭廳,只在遠處望著陶文養的遺照而暗自流淚。陶家人選用的遺照,竟是最後一次她幫陶文養剪完新髮型後拍的留念照片。

    古耘並沒有久留,待了一會兒便默默離開。回到公司已近中午,她一進門便被會計青姐招去辦公室。

    「古耘!你還好吧?」青姐關心的問,她知道三年多來,古耘跟陶文養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古耘微笑點頭。「我沒事……不過,只要一想到再過幾天就是陶董事長的理發日,我還是覺得好難過。」

    青姐瞭解的點點頭,攬過她的肩膀。「人生就是這樣,你不要太在意。」

    「青姐,我不會影響工作的。」

    「我相信你。」青姐坐回辦公桌,敲了敲電腦鍵盤。「接下來,有件事必須收尾,就是陶董事長預繳的年費。他一口氣繳了五年費用,現在他已經不在,未使用的部分按照規定我們必須退費。」

    「是……」

    「這是支票。」青姐交給她一個信封。「你再跑一趟吧!」

    古耘妥善收起。「我過幾天再去,因為……」

    「我知道,等他們喪禮過後再去就行了。好,你可以去忙了。」

    古耘退出辦公室,思忖著支票應該交給明姨就可以了,不過……什麼時間送這張支票去陶家,才不會碰到陶竟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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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家大宅還籠罩在哀傷肅穆的氣氛裡,古耘忍住淚水,往宅內走去。

    「古小姐,你……怎麼來了?」明姨看到古耘前來,內心起了一陣酸楚。

    「明姨,我是送支票來的。」

    「支票?」明姨不解,還是招呼她進入了大廳。「先進來坐再說吧!」

    明姨臉上的哀悼還未退去,顯得很淒愴,本來圓圓的身材也明顯瘦了一圈。

    「明姨,你不要忙了。」古耘不禁輕輕摟著她的肩膀。

    誰知這一摟,明姨就流淚了。

    「明姨,你這樣傷心,董事長會不安的。」古耘只好再貼心的擁著她,用她瘦小的懷抱給這喪主的老婦人安慰。

    明姨哭了一陣之後,勉強鎮定。「不好意思。」她打起精神說:「古小姐,你剛才說什麼支票?」

    古耘從皮包裡拿出信封袋。「是這樣的,之前董事長一口氣繳給我們公司五年的到府理容服務費,現在沒使用完……按照規定要退費。」

    明姨歎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陣電話嘟嘟聲,陶竟優的聲音就從內線擴音中傳來——

    「明姨,讓她來理容室。」

    古耘嚇了一跳。這時間陶竟優怎麼會在家?難道他在家睡大頭覺,不上班?

    她狐疑的看了明姨一眼,後者搖頭歎氣,說了句:「兩天打漁三天曬網。」

    「古小姐,你自己去吧!我現在只要看到少爺就頭痛。」明姨撫著太陽穴,往椅上一坐,看來真的很頭痛。

    好吧!古耘往理容室走去。

    她心想,親手將支票交給董事長的兒子也好,其他的就不要想太多,以免亂了自己陣腳。嚴格來說,他們也沒結仇,她不必心生排斥,以平常心面對吧!

    「陶先生,你好。」進了理容室,古耘微微彎腰行禮。

    「你為了什麼事來?這裡已經沒有其他人需要你的服務。」陶竟優一開口就不打算給她好印象似的,語氣說有多傲慢就有多傲慢,態度更是盛氣凌人。

    「我只是來退費而已。」古耘奉上信封袋,垂著眼簾,不想多看他一眼,因為他戴墨鏡讓人看不見眼睛,看也是白看。

    「退什麼費?」

    「董事長沒使用完的服務費。」古耘簡短地說。

    陶竟優往她手上一抽,拿出支票看一眼。「沒多少,你留著吧!」

    「就算留著也是公司的。何況公司規定就是這樣,我要回去交差的。」她可是盡忠職守的好員工!

    「你說話是不是該看著對方的眼睛?」

    「那你是不是該把墨鏡摘掉,讓人看見你?」

    古耘坦蕩的揚起明亮美眸看向他,她只在他的鏡片中看見自己隱忍忿怒的臉,好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陶竟優又被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不畏懼的神情震懾了一下……從來沒人敢用這種控訴的眼神對著他,他氣怒之餘竟升起一股玩興。

    他倒想知道當他摘下墨鏡時,這女人會有什麼表情?可不要被他迷人的眼睛電昏才好。

    他以一種極其高傲、不可一世的動作默默地摘下墨鏡。

    時常隱藏在黑暗背後的眼睛,的確是引人入迷,只是他的眼光太亮、太凌人,卻又太輕忽。誠如他給人的感覺,飄泊不定且危險。

    女人若愛上有那樣眼睛的男人,注定要吃苦……

    古耘的心臟霎時被揪了一下,不過她仍舊不動聲色地與他相對。

    她過於冷靜的表現反而露出心慌的破綻。陶竟優知道,她跟別的女人一樣被他吸引,唯一的不同在於她會躲,也勇於抵抗,沒有一下子就臣服。

    但他自信只要他肯,她也逃不出他的魔掌。

    「我摘掉墨鏡了,你要說什麼?」陶竟優傲視著她,淡淡地問。

    古耘躊躇了一下,吞下想說的話,拿出一張字據。「沒事。支票就交給你,麻煩你幫我簽收一下。」

    陶竟優雙手插在褲袋口,側身瞟了她一眼。「期限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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