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陳毓華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真的不用。」
「怎麼?約明明是妳拿到的。」炎昀昊不解。
「大家牟利共生,能跟貴公司合作是芭頓團隊合作的功勞,不是我一個人應該居功的。」
她跟大伯處不好的事大概傳得人盡皆知了,商圈說大不大,要有個什麼八卦流傳速度絕對不會比影劇圈還是政治人物還要慢。
一個傳得不好,她往後在商場上就會沒飯吃了。
阿公雖然說過這窟抓不到魚就往別窟抓,就算每一窟都抓不到,沒魚也有蝦。
照她想……了不起就算蝦子也撈不到……就吃素吧。
想不到她的話讓炎昀昊這三世祖眼睛發亮,「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妳是天上地下少有,像妳這樣凡事不計較的女孩比寶石還稀奇。」
他也一相情願得太嚴重了。
「謝謝炎老闆的讚美,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約出來吃飯。」
「那……以後再說了,再見!」
她今天真是夠累的了,沒力氣也不想跟他站在車水馬龍的路上說一些不切實際的風花雪月,她要趕快去餵貓,然後回家好好洗澡,吃飯∼∼沒錯,她今天除了早不知道消化到哪去的兩片土司,呃,還有晚宴這兩杯酒,什麼都沒進肚子∼∼然後倒頭大睡。
拿到世懋的單子,她的階段任務也算告一段落,總就是為別人作嫁,有什麼好看不開的?這幾年肩膀越來越硬,連外公家也沒時間回去,要真被裁了,就回去賴給阿公養。
不過阿公今年也九十五了,她這樣跑回去不知道會不會罵她?回去的事,還是先按下吧。
見留不住她,炎昀昊乾脆說明想追求的意思。「我送妳回去。」
「不用麻煩炎老闆,我還要去餵貓狗。」她提高手中的提袋。
「不會是那些到處挖垃圾桶吵人安寧的野貓野狗吧?」他對在街上流竄的貓狗並不關心。
「牠們有很多是被主人棄養,能收容的地方又太少,炎老闆願意捐錢蓋收容所給牠們一個遮風避雨的家嗎?」
他聽了有些怔愕。「妳……向我募捐嗎?」
「炎老闆要是肯慷慨解囊當然是最好不過。」看他像被雷打到的表情游蘊青也不以為意。
「我回去考慮考慮。」炎昀昊乾笑落荒而逃。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她故意糗他。
看他腳步匆促的衝過大馬路,還差點被車子撞到,她搖搖頭,她又不會咬人,但是,馬路如虎口,一定要小心。
第四章
流浪動物們通常會在垃圾桶或是餐廳後面的防火巷討生活,游蘊青一到巷子口,攤開帶來的食物,貓狗們一隻隻從藏身處聞香而來,冷靜的眼睛瞧著她看,當然也不乏親人的小貓對著她搖尾喵叫,一時間好不熱鬧。
「今天有很多好料,大家不要急,不要爭……不要爭,對嘛,小茶花,別顧自己吃,妳的孩子呢?」
貓本來就不是親人的動物,流浪久了,對人的敵意更加明顯,不給靠近的比比皆是,游蘊青並不勉強牠們,把食物放好她遠遠站開。
看大家吃得起勁,她的肚子餓得更是厲害,於是也不客氣的拈起一塊咕咾肉放進嘴巴。「嗯,好吃。」
人貓競也一團和氣的吃起殘羹剩菜,其樂融融。
吃著吃著,突然額頭一熱,有什麼擊中她才掉到地上,貓兒們被這聲響一擾全部抬起猛吃的頭,然後一轟而散了。
「妳又來喂貓?難怪我趕不走牠們,妳知道牠們發情的時候會害得整個社區的人都睡不好,別再來餵了,不然我就叫警察了。」街燈不是個粗壯的大男人,汗衫、夾腳拖鞋,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對不起。」
「對不起就沒事了嗎?妳在這裡餵食把整個環境弄得又臭又髒,妳知不知道?」他咄咄逼人的靠近。
「我每次都等牠們吃完收拾乾淨才走的。」額頭上辣辣的,有什麼在往下流。
那男人有點被她額頭上的「事物」給嚇到,看了眼她,氣勢不若剛開始那麼凶狠。「總之,我警告過妳了,以後再來……打斷妳的腿!」
目送他逃也似的走掉,游蘊青摸了摸額頭,是血。地上砸了她的石頭有著尖銳的稜角,是那角割的。
運氣有點不好。
「妳是死人嗎,被人打了還悶聲不吭的。」冷颼颼的嗓子挾著看不下去的冷嘲。
凌悍墨的手上提著宵夜;是的,他三餐可吃可不吃,但宵夜這餐絕對不能少。
「是你。」他們……又見面,真有緣呢。
「不是我,妳以為是誰?」口氣還是不好,長眼睛沒看過這種女生。看著她的臉,越看越生起一股火來。
「你怎麼也在這裡?」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他在路的那邊看了很久,幾乎從她跟貓搶東西吃開始。
「我只是覺得很湊巧,我們今天見了兩次了呢。」糟糕,沒帶手帕也沒紙巾之類的。
「我並不想看到妳。」這麼不客氣的話她總該有所感覺吧!
「你心情不太好,是因為腳還痛嗎?」她累,頭昏昏的,被打的地方又辣辣的熱起來,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跟他高來高去的。不過,再沒神經,他那用針剌人的話還是明白得叫她想忽略都不行。
「妳看我哪裡在痛?倒是妳頭頂的血快流光了。」
到底理這種沒神經的人是有什麼好處?他剛剛就應該一走了之回醫院去享受他香噴噴的臭豆腐而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明明咬著牙說話不是,算了,好像認識他開始就是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是有點痛,我回家擦藥了。」
「妳就這樣放過剛才傷害妳的人?」
「他沒錯,只是手段激烈了點,我是希望他用說的,不要打我頭,我又不是不可以溝通的人。」她嘟嘟嚷嚷的抱怨裡聽不出來要對那個可能會害她二度破相的人採取什麼法律行動。
她從以前到現在根本沒變,當年她也沒責怪過他一句話。
他想這做什麼?他一點打算也沒有,即使已經知道他們之間曾經有過一段友誼。
「咦,我從剛剛就聞到好香的味道,是臭豆腐對不對?」
「妳不會還沒吃飯吧?」
游蘊青尷尬的笑。
凌悍墨怪叫。「現在幾點了,妳還沒吃飯?」
「我剛剛從酒店出來,你當過牛郎也知道酒店裡是把酒當飯吃。」
誰當過牛郎了?
騙鬼,「合約敲定了?」
「是啊,OK了。」
「臭豆腐是我的,別想我會給妳。」
她滿臉失望。她也很愛吃臭豆腐的。
「妳會打包東西給那些畜生吃卻自己餓肚皮,活該!」他絕對不要浪費一C.C.的同情心在這種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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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道的鐵椅子上。
「好吃,」咬著衛生筷,游蘊青把最後一塊帶汁的臭豆腐送進口中,邊吃還口齒不清的歎息,「要是能再來一份多好。」
六塊臭豆腐實在安慰不了她饑荒的五臟廟,
「看我也沒用,沒有了。」別想他再回兩條街外的夜市去,貢獻出他的宵夜已經是極限。但是,看她吃東西的確不賴,沒有矯揉造做,該喊辣、喊燙、喊著好吃的時候表情比百科全書還要豐富。
「換我買給你。」有東西墊底,死而復生,當她在享受美食的時候,眼睛也沒閒著,早就相中馬路另一邊賣烤花枝的小攤子。
那香噴噴的味道從剛才就一直對著她招手,好像說來呀來買我,不買可惜、不買會後悔喔……
三兩下把塑膠盤子裝回塑膠袋裡,等等看哪裡有垃圾桶好做回收,這才起身往對面衝。
車陣如水流,玻璃帷幕的高樓倒映著涼涼的冷光,而她,輕盈得像只蝴蝶,翩翩的來去,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這樣的夜晚,坐在行道樹下的鐵椅,度過悠然時光,這是他從來沒做過的事,那些戰火,殺戮、血腥、人性像也隨著夜風遠離他的生命。
陪著他的,不是炙人欲死的沙漠,不是吸血蛭蟲和巨鱷出沒的沼澤,是個生命記憶中唯一接近過的溫柔。
「你運氣真好,老闆娘說要收攤了,把沒有賣完的花枝都便宜給我,這下我們可以大飽口福了。」
進了她肚子的臭豆腐應該是他的宵夜,見他三次,有兩次他手上拎的都是宵夜,可見他對宵夜的重視不亞於正餐。
她吃了人家的糧食,總要有所回饋。
依舊在他身邊坐下,一支散發香氣的花枝塞進他手心。
她忘了擦的唇有抹辣椒經過的痕跡,那抹紅艷極了,相對的,她被石塊砸傷已經腫起來的額頭看起來卻是那麼礙眼。
「這是什麼?」
「烤花枝,沒吃過嗎?」標準國語,黃種人,卻沒吃過台灣小吃,烤花枝應該到處都看得到啊。
沒接話,咬了口花枝,沒表情……算是能接受。
游蘊青瞇起眼來看他吃東西,白皙的臉蛋因為酒意浮現的紅暈一直沒有消褪,肚皮填飽,洋洋的暖意在四肢百骸流轉,身體往旁邊倒去,倒倒倒倒倒……不由得靠上了凌悍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