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典心
他說。
「我會幫忙做家事。」
他說。
「天氣開始變冷了,一個人睡,會冷嘛!」
他說。
「我體溫高,能幫妳暖被子。」
他說。
「回家後,我幫妳放洗澡水。當然,最好是咱們兩個一起洗。」
他說。
「妳工作太累的話,我可以幫妳按摩。」
他說。
總之,各式各樣的理由,熊鎮東每天都能掰出好幾個來。他就像是趕不走的蒼蠅,逮著了機會,就在她耳邊叨念。
這些有如滔滔江水,洶湧澎湃、連綿不絕,多到讓宜靜考慮,要拿膠帶,把他那張大嘴封起來的勸說,只會在某個時刻,才暫告平息--
那就是,當他的嘴,正在忙著「其它」事的時候。
在送她回家的深夜,她下車的前一刻,他總是激烈的吻她,輕啃她敏感的頸,大手肆意在嬌軀上遊走,愛撫著、尋找著,逐吋逐吋的探索著。
幽暗的車內,呼吸化為喘息,在玻璃上化為霧氣。她對於男女情慾太過生澀,遠遠不及他,有好幾次意亂情迷,在他的誘惑下,險些就要「擦槍走火」……
每一次,先停手的都是熊鎮東。
縱然被吻得唇兒微腫、雙眼迷離,甚至衣裳都被脫了一半的她,清楚的看到、摸到、感覺到,他有多麼想要她。但他仍會守住最後「防線」,抵著她的額,忍著磨人的慾望,再問一次。
「妳願意嫁給我嗎?」
她清晰的感受到,這個粗野的男人,有多麼重視她。打從初見的那天起,他的眼裡像是只容得下她,再也看不見其它女人。
日復一日,熊鎮東的猛烈攻勢,長達三個多月,仍然不見疲態,而她的防守卻已經愈來愈薄弱。
直到那天,宜靜接到通知。
先前,她所做的犯罪剖繪,幫了FBI大忙,給了他們較為明確的方向,那樁懸宕多時的連續殺人案,終於宣告偵破。見到宜靜表現如此優異,署長樂得很,決心獎勵她,還要她走一趟警政署。
既然是長官的命令,她只能無條件服從。
只是,當她來到警政署門前時,卻赫然發現,署長就站在大門前。那張一瞧見她就笑咪咪的臉,這會兒卻鐵青著,雙手疊在胸前,火冒三丈的在訓人。
那個正在挨訓的,不是別人,正是熊鎮東。
他拿著一張紙,舉到眼前,滿臉不甘願,不知又闖了什麼禍,正被罰著當眾念悔過書。
「我,熊鎮東,飛虎隊隊長,編號TPLC77289,對今日毀壞公務車、破壞公物行徑,深感後悔。從今以後,將--」
「聽不到。」署長冷冷的說。「這次不算。重來,大聲點。」
熊鎮東把牙齒咬得嘎嘎作響,深吸一口氣,才用更大的聲量,開口又念:
「我,熊鎮東,飛虎隊隊長,編號TPLC77289,對今日毀壞公務車、破壞公物行徑,深感後悔--」
「重來。」
「為什麼?」
「沒有理由。」署長揮手。
他喃喃咒罵了兩句。
署長耳尖,厲聲追問:「你說什麼?」
熊鎮東立正挺胸,毫不遲疑的回答:「我是說『署長英明』!」
瞧見他說謊不打草稿,就連被訓示時,還能隨機應變,站在一旁的宜靜,忍不住輕笑出聲。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署長的臉色,稍微變得好看了些;而熊鎮東,卻是一瞧見她,大嘴就開開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宜靜,妳先上樓。我處理完這傢伙,就會上去。」署長說道。
「是。」
她輕盈的走上階梯,經過熊鎮東身邊,眼神莞爾,似笑非笑。
那陣淡淡的髮香,飄過他的鼻端,讓他心裡更加騷動。那個擱在心裡,原本想等到晚上,兩人獨處時,再慎重提出的要求,突然化為一股難以克制的衝動,逼得他不吐不快,非得現在開口不可。
「報告署長,我可不可以暫停一下?」熊鎮東提出要求。
署長挑起眉頭。
「暫停?」
「是的!」
「暫停是可以。」署長摸著下巴。「但是,先前念的,就算作廢。」
「是!」
署長露出訝異的表情。
他罰這傢伙,念上一百遍的悔過書,如今都念了八十幾遍了,眼看懲罰即將結束,有什麼事情不能忍到念完,非得現在中斷,讓這桀驚不馴的傢伙,甘願再念上一百遍?
「准你暫停。」署長說道,心裡也有些好奇。
「謝謝署長!」
熊鎮東大喜過望,把悔過書往口袋裡一塞,接著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絲絨盒子。他轉身,對著尚未踏入警政詈的纖麗背影,用最大的聲量喊道。
「丁宜靜!」
這三個字,可喊得驚天動地,在大門內外走動的員警,全轉過頭來。樓上還有不少人也聽見這聲呼喊,紛紛推開窗戶,探頭往下瞧。
宜靜則是嚇了一跳,本能的回頭,困惑的望著他。
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熊鎮東單膝著地,對著她當眾跪了下來。
四周先是靜默,接著就陡然喧鬧起來,原本安靜的警政署,瞬間變得鬧哄哄的,有人錯愕、有人大笑。只是,不論是什麼反應,他們全都沒忘了,要瞪大眼睛,直盯著兩人瞧,關注這場難得好戲。
「丁宜靜,請妳嫁給我。」熊鎮東堅定的說道,黑眸筆直的注視著她。
天啊!
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眾人的注目,讓宜靜手足無措,粉嫩的小臉,因為窘迫,以及其它原因,暈染成一片酡紅。
聽不見她的回答,熊鎮東心裡焦急,也不顧有人聽、有人看,他一心一意,只想傾訴對她的愛意。
「我這一輩子,就只愛妳一個。」他保證著。
宜靜咬著唇,臉兒更紅,聽著他說了一句又一句。
「妳是我的空氣、我的水、我的呼吸……」那些肉麻的句子,不知怎麼的,這會兒念出來竟這麼順口。
「我發誓,絕對不會有外遇。皇天在上、署長聽見、兄弟們看見,我,熊鎮東今天在此發誓,這一生一世要是對不起丁宜靜,就遭天打雷劈、萬人唾棄,全警署都可以當證人。」
她該轉身走開,對他不理不睬,懲罰他的莽撞。或者,她該開口,斥責他的大膽,責怪他把這件事情,弄得人盡皆知。
但是,一陣好暖好暖的甜意,正隨著他直率的字句,點點滴滴滲進了她的心,軟化了她最後的防備。
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小女人的心思轉折,他這個大男人,哪裡猜測得到?熊鎮東等啊等,卻遲遲等不到宜靜開口,他咬咬牙,決心豁出去了。
「妳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為了抱得美人歸,他連耍賴的手法也用上了。
她卻還是不回答。
眼看兩人僵持不下,也連累了警政署上上下下,為了苦等結果,全荒廢了工作。署長只能走上前來,開口問道:「宜靜,妳覺得呢?」
粉臉更紅,唇兒卻仍緊閉著。
署長若有所思,先看看熊鎮東,再看看宜靜,客觀的說道:「宜靜,雖然這傢伙投訴率第一,前途堪慮,但是看得出來,他真的很愛妳。」
加入警界至今,熊鎮東可是頭一回,聽見長官替自己說話。他簡直不敢相信,還要拍拍耳朵,確定自己不是耳朵有問題。
不過,署長又說話了。
「宜靜,妳不用為難。要是妳不想答應,我可以派鎮暴警察,立刻把這傢伙扛走的。」
熊鎮東怒叫一聲,對著長官齜牙咧嘴。「喂,好歹我是你的學生啊!」以前在警大,他還上過這老傢伙幾堂課。
署長保持鎮定,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出心中藏了很久的秘密。「我一直很想忘記這件事情。」他至今不願意相信,竟會教出這種學生!
確定署長幫不上忙,還很可能壞事時,熊鎮東決定只靠自己。他雖然不能當場挖出心給她瞧瞧,證明他的真心誠意,但他仍不願意放棄。
「宜靜,嫁給我。」他打開絲絨盒子,裡頭是一枚精緻的鑽戒。「結婚後,妳搬來跟我住,可以節省房租。」
他把這三個多月來,在她耳邊叨念過無數遍的理由,再度搬了出來。
「我有房子、有車子。」
她知道,還記得,他的車子總是在維修。
「我爸媽在南部養老,老是在碎碎念,說要是有了媳婦,一定當女兒來寵來疼。」
聽見兒子有了對象,他父母還特地北上,和藹的老人家,瞧見她就喜歡極了,握著她手噓寒問暖、問東問西。
拿著絲絨盒子的他,仍在說著,那些她早已聽進耳裡、聽進心裡,背得滾瓜爛熟的話語。
「妳可以不必煮飯,咱們三餐都吃外頭。」
「我會幫忙做家事。」
驀地,那陣甜甜的暖意,湧上喉問,凝化為一個字。
「好。」她說
他沒聽清楚,還在滔滔不絕。
「氣象局說,天氣要變冷了,兩個人睡,總比一個人睡來得暖和。」
「我體溫高,能幫妳暖被子,要是妳冷的話--」他突然停頓下來,表情變得極為謹慎,一字一句的問道:「妳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