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唐浣紗

    「天啊！我的文件——」皓雪痛苦地慘叫著。

    她的公文包裡面有好多重要的文件啊！雖然她已打算要跟「IS」辭職，不過，有很多參考資料她還是想交給客戶，畢竟那些都是她熬夜上網，努力收集、打印出來的資料。

    雨勢更加兇猛，許多低窪處已經開始積水了，皓雪強忍住腿部的疼痛，努力往前爬，手忙腳亂地想撿回資料。

    忽然，一輛計程車飛快地從她身邊駛過，駕駛不但猛按喇叭，還濺起一片泥水，骯髒的污水打濕她的衣裙，還噴到發相上。

    「啊！」皓雪被嚇了一跳，眼眶裡的液體終於滾滾落下。天啊，現在是怎樣？難道她還不夠慘嗎？這一陣子，她幾乎可以說是衰到了最高點，在婚禮當天莫名其妙地被人誣蔑、被新郎丟下、被眾人指責，還丟了工作、丟了尊嚴……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為何還這麼悲慘？

    嗚嗚……她不想哭的，可酸楚的情潮猛地衝擊心房，她緊捧著濕透的文件，顧不得這裡是人來人往的路口，激動地嚎啕大哭。

    她受夠了，也快瘋了！她究竟還要衰到什麼時候？全世界都看她不順眼，都在笑話她，對不對？

    她哭得肝腸寸斷，巴不得自己化為泥水，立刻由人間消失。驀地，有一雙手從背後拉起她，還一併幫她撿起高跟鞋及公文包，並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她頭上，為她擋去風雨。

    「呃？」一連串的快動作令皓雪反應不過來，待她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尹澤爵給牢牢地抱在懷中。

    尹澤爵邁開步伐，快速朝前方奔去。

    「你、你做什麼？尹澤爵，不准你碰我！立刻放我下來，聽到沒有？」皓雪拚命掙扎。哼！她寧可蹲在路邊被計程車撞死，也不准這個臭男人碰她一根手指頭！

    「閉嘴！」尹澤爵沉聲斥喝。雨水也打濕了他全身，他用力甩頭，甩開髮梢上的水珠。「我的車就停在前面，有什麼要吼要罵的，等上車後再說。」

    「我才不要上你的車！」

    尹澤爵的動作快得像頭獵豹，不到一分鐘就衝到跑車邊，綁架似地把她扔進去，自己再迅速坐人駕駛座。

    他的頭髮還在滴水，可一隻手卻忙碌地由置物箱裡找出乾淨的毛巾遞給皓雪。

    「你全身都濕了，快把自己弄乾。」

    「我不要你的毛巾！」皓雪恨恨地把毛巾丟回他身上，激動地吼著。「你為什ど又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是警告過你，叫你閃遠一點兒嗎？你跟出來幹什麼？哈，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方纔我潑你一杯水，現在反被老天爺潑了一身濕，你一定覺得這是報應，想嘲笑我有多麼淒慘，對吧？哈哈哈，報應……你看得還開心、還滿意吧？是不是想立刻打電話給尹菁菁，分享這個大笑話啊？」

    尹澤爵不理會她的叫囂，逕自由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交給她。「這是你掉的吧？」

    手機？皓雪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奇怪，手機怎麼會在他那裡？難道是方纔她在他的公司吼得太激動，以至於手機掉了都沒發現嗎？

    纖手緊握住話機，她的喉嚨好像也被某種東西給緊緊掐住。

    他、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在眾人面前潑他水，還對他大吼大叫，瘋狂地謾罵他，可他不但沒生氣，居然還注意到她掉了手機，並冒著雨開車出來追她……

    發現自己身上還被著他的西裝外套，皓雪俏臉一僵，迅速扯下外套丟給他，動作之快，像是外套沾染了病菌似的。

    她的眼神左飄右飄，就是不敢看他的臉，也不敢看那件外套。風雨中，他一把抱起狼狽的她，還立刻脫下外套替她遮雨。那一瞬間的溫暖，像是強力的電流，經由四肢傳遞到她的心房。她無法否認，她的心窩暖烘烘的，好像在發燙。

    可她拒絕面對心底的悸動，更急著想驅離這份異樣的情愫。這是不對的，他可是尹菁菁的親哥哥，她應該要恨死了姓尹的才對啊！心底這份亂糟糟的情愫應該只是錯覺，或者，她是被雨給淋壞了腦袋了！

    皓雪打開折迭式手機，按下一組號碼，待接通後，她艱困地開口道：「楊、楊經理嗎？我是蘭皓雪。對不起，我必須向你辭職，我知道這樣很不負責任，但——」

    『什麼？』彼端的楊經理好詫異。『你在開玩笑吧？你明明表現得這麼好，客戶也很滿意你的設計圖啊！為什麼要辭職呢？皓雪，你現在人在外面嗎？有什麼事先進公司再說，倘若碰到了什麼問題的話，經理可以幫你想辦法。』

    對方溫和的語氣讓皓雪更是熱淚盈眶。客戶很滿意她的設計圖？這是真的嗎？她真的是靠自己的能力進入「IS」的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哽咽地道：「經理，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您非常照顧我，可是我還是堅持要離職，我——」

    她話還沒說完，尹澤爵已一把搶過她的手機，直接切線。

    「你做什麼？」皓雪氣炸了，忿忿地搶回自己的手機，橫眉豎眼地吼著。「我在跟我的上司通電話，話都還沒說完，你怎麼可以隨便搶走我的手機，甚至還掛斷我的電話？」太過分了！這男人真要處處跟她作對嗎？

    「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你要說的，都是一些不切實際的蠢話、笨話！」他表情冷肅，微濕的髮絲垂在額間，濃眉下的銳眼咄咄逼人。「你為什麼要辭職？你以為自己能進『IS』工作，全是因為我的關係嗎？哈哈，你也太看得起我，太小看楊經理了！」

    尹澤爵眸光一凜，陽剛的臉龐不怒而威。「『IS』是大企業，人才的錄用有一定的標準和作業流程，必須經過層層關卡。沒錯，我的確認識楊經理，也跟他略微提到你想找工作的事，但，倘若你的履歷表和作品不合格的話，初試就會直接被刪掉了，根本不會有複試的機會。蘭皓雪，你對自己就這麼沒有信心嗎？你不但輕視了楊經理，更輕視了自己的專業能力！客戶喜歡你的設計圖，不是因為我的關係，而是你的能力受到了肯定。他們信任你的專業，才會把案子交給你。」

    他的語氣更加嚴厲。「我不知道你到底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謠言，我只知道，你非常的不敬業！就因為受到一點小小的挫折，你就喊著要離職，那客戶怎麼辦？他們那麼放心地把夢想中的新居交給你，你卻如此不負責任地放手，把他們的信任踐踏在腳底下！」

    「我……」皓雪想反駁，可喉嚨卻好像被石塊堵住似的，擠不出半點聲音。腦海中浮現業主一家五口的笑臉，他們看過設計圖後，還興高采烈地讚美她——

    鄭太大笑著說：「蘭小姐你真是太厲害了，我跟我兩個女兒就是希望能擁有這麼便利、又可以收納大批衣服和鞋子的衣帽間，因為我們的衣服實在太多啦，怎麼收都收不完！另外，你還體貼地設計出長筒馬靴的專用鞋櫃，其是太讚了，這樣我就可以繼續狂買馬靴嘍，哈哈！我興奮，兩個女兒更加興奮呢！」

    鄭先生也頻頻點頭說：「蘭小姐，我再過兩年就退休了，很期待可以每天在家下棋，跟朋友喝茶聊天。真高興你幫我運用樓梯下的空間，規劃出一間小和室，還運用采光磚，讓和室的光線十分明亮。這個空間對於擁有五口人的家庭來說，算是得來不易呢！哈哈，我好期待完工後的樣子呢！我跟我老婆說，這間和室不但可以喝茶聊天，晚上還可以陪她寫在這裡看月色，她聽了比我還、高興呢，唉，說算的，我期待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已經期待很久了，多謝你幫我達成夢想！」

    他們五人的笑臉不斷浮現在皓雪的腦中，心弦也被拉扯著，內心彷彿有一股聲音在狂吼著——我不想辭職！這麼不負責任的方式不是她的作風，她多想好好地完成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親力而為，每個細節都要盡善盡美，幫客戶實現心底的夢相心。

    她喜歡這份工作，更需要工作上的成就感，她好想繼續留在「IS」為更多客戶效力，可是、可是……在茶水間聽到的閒言閒語像鬼魅般不斷地糾纏著她。真的無關嗎？她可以進「IS」工作，頁的是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因為尹澤爵嗎？

    她緊咬牙根，恨恨地道：「我要不要辭職跟你沒有關係！尹澤爵，拜託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行不行？倘若我必須接受你的同情或施捨，才能換來一口飯吃，那我寧可餓死在馬路邊！」

    「哈！」尹澤爵不怒反笑，銳眸迸射出寒光，嘲諷地道：「也好，隨便你。反正『IS』這種優秀的公司又不缺人才，他們也只要真正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半桶水的傢伙。自己沒本事、混不下去，快點滾蛋是最好的，省得日後遭人訕笑。而且，像你這種半途而廢、不負責任的態度，日後還不知要給公司增添多少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