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花琪
她才站穩，就急著把他的手撥開。
「妳生氣了？」他問得一臉可憐。
他這一問，她更氣了，唰地回頭瞪他。「你覺得我不應該生氣嗎？」
他安安靜靜地抿著嘴，極為乖巧地點著頭。
她雙手握拳。她知道唐邵文在討好，但是他成功了。他的表情讓她的怒意又消退了一些。
「Shit！」邱筱媚碎念。「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啦？」
念完之後，她還是忍不住翻眼瞪他。「唐邵文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小乖死了我心裡已經夠難過了，為什麼我還得應付你媽和我媽的誤解？要演戲我接受，可是你也演得太過火了。」
唐邵文拉開了笑。「妳沒看她們兩個人，之前還哭得很慘，說到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心情就整個不一樣了。我們的事情可以安慰她們兩個老人家。」
邱筱媚張開口，粗話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安慰個……安慰個頭啦。我們兩個之間，明明就是假的。讓她們知道之後，不要說沒有半點安慰，反而讓她們更操心吧？」她真不知道，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笨、這麼天真、這麼一廂情願。
在她氣得直搖頭的時候，他卻不疾不徐地說道：「如果變成真的呢？」
她一愣。「什麼叫做變成真的？」
他一笑。「就是妳期望妳的男朋友做什麼事情，我都會去做。」他的笑容好看而曖昧，他的聲音溫柔而誘惑。
她愣了愣，心跳鼕鼕地加快，所有的憤怒突然在那一刻陷入混亂之中。
她嚥了口口水，心跳太猛烈，讓她呼吸有點困難。街上太安靜了，他的話語清晰地讓她無法以為自己聽錯。
該死的是，有些暗的燈光，卻讓他的輪廓更深邃，讓他笑起來更耀眼。
風吹來，吹不散她臉頰一片潮熱的感覺。
她吶吶地說：「為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摸了摸她的頭。「妳太生氣了，所以腦部缺氧。」
她完全呆滯的樣子，可愛得讓他莞爾。
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摸上她粉嫩的臉頰。
老天，他驚訝地發現她沒有塗抹化妝品的臉頰是這樣滑溜細緻，那觸感如此舒眼。
他指尖的游移讓她緊繃，她覺得這樣不大對勁，但是她無法移動。她想看他，但是不敢，心跳得好強烈，強到她自己都可以聽到心跳聲。
他的手指來到她的唇瓣，溫柔地摩挲她的唇瓣。那溫存的動作，撩起了微微的酥麻，陌生的感覺讓她躁動。
她真的嚇了一大跳，身子猛然往後退了一步，與他對看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錯愕與尷尬。
唐邵文暗自責怪自己的情不自禁。
一切進展得太快了。他們本來一直是朋友，他卻突然做了親暱的舉動，難怪她會受到驚嚇。
他笑了一笑，生硬地把話題帶開。「沒想到台中市和台中縣的夜晚，感覺差這麼多啊。」
「對啊。」她笑笑地回答他。
兩個人又互看了一眼，話接不下去了，可是兩個人目光中同樣的尷尬，卻讓他們之間有了一種奇妙的聯繫。
他們兩個互看的時候竟然同時微微地笑了。
這一笑，空氣中泛起甜甜的滋味。
他說道：「這麼晚一個人走，很危險的。還是讓我陪妳散步吧。」
「嗯。」她點頭。轉身，小小步地走著。
他跟著，燈光拉著他們一大一小的影子。看起來不協調，卻又一致的身影，顯現著讓人莞爾與會心的趣味。
他又揚起了一抹笑，再度握住她的手。她有點緊張，但是沒有反抗。
他低聲地說：「先把我當成妳的男朋友吧。」
「嗯。」她破碎地應答著。
她不想去想，之後要怎麼和雙方家長解釋，男女朋友只是假裝的事情。
她現在只想感受著手被他包覆的感覺，他溫暖的大手像個小世界一樣，她暈眩地跌入，這個世界中，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第四章
小乖的遺體火化之後，就迅速地送入寵物專屬的靈骨塔。下午下了一場大雨，等他們要離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潮濕的空氣中，透著涼意，而邱筱媚的雙眸中，始終潤著光，雖然她一直沒放聲哭過。
本來已經要走的邱媽媽擤擤鼻間的水氣，說道：「筱媚，下次來看小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媽媽想在這裡多陪陪小乖。」
邱筱媚說道：「我也留下來陪小乖。」
邱媽媽搖搖頭。「妳的臉色好難看，留在這裡，怕妳會更難過，讓邵文陪妳去走走吧。」
「嗯。」劉玉麗在一旁附和。「是啊，筱媚，妳的樣子真的不大好，我在這裡陪妳媽媽就可以了，妳去透透氣吧。」
邱筱媚扯了一抹苦笑。「有這麼糟糕嗎？」
她的目光看向唐邵文，唐邵文收起了昨天那種戲謔的笑，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擔心。
劉玉麗拍了拍邱筱媚的臂膀。
邱筱媚笑了笑。
劉玉麗的小動作很窩心，像是把她當女兒看待，而唐邵文也像是她的男朋友一樣，在這一刻扮演著她最親近的支柱。所以邱筱媚不再像昨天那樣的焦躁，反而覺得慶幸他們在身邊。
唐邵文握著她冰冷的手，她看了看他，淺淺地笑了。「陪我吧。」她小小聲地這麼說。
「好。」唐邵文一笑，捏緊了她的手，拉著她離開。
知道獲得她的信任和依賴，他每一步都走得抬頭挺胸。他是真的以她的男朋友自居。
他們兩個一起走了一小段路，他突然聽到她以含笑的聲音說道：「你走路的樣子，跟小乖走路的樣子好像。」
他錯愕地回頭，眉頭一皺。「難道我的樣子像一隻開路的狗？」
她忍不住哧地笑了出來。
「還笑！」他不滿意地說。「妳不是難過地快哭了，竟然還有心情笑我？」
她淺淺地笑著。「是啊，我很難過，可是看到你，竟然就是笑得出來。」
老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真是喜歡聽她這樣說，喜歡知道自己可以牽動她的情緒。
他突然轉身抱住了她，她愣了一下，臉頰微紅，可是在他的懷抱中，已經不會有什麼不自在的感覺。
這傢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已經習慣他這樣直接的態度了。某種程度上，她不只羨慕他，而且也喜歡順著他這樣率性的態度。
在他的勾動之下，她的情緒也有一個出口。
本來都是她讓他依賴，現在卻是他讓她放縱。
他輕輕地勾起一抹笑。「不要告訴我，小乖也會這樣抱著妳。」
她低笑。「小乖抱起來的感覺，比你抱起來的感覺更舒服。」
「呿！」他發出一聲不高興的抱怨，放開了她。「還好你們家小乖死了，不然我就要跟牠爭寵了。」
他好像吃醋的情人，這讓她啞然失笑。
「我說真的。」他一臉正經地補充。
她笑看著他，不懂為什麼突然問，他的言語越來越曖昧。可是那種曖昧的話，會讓人的心口暖暖甜甜的，雙頰輕輕地透著紅暈。
看她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他故意繃著一張臉說道：「說，小乖到底有什麼好、哪一點此得上我？」
她一笑，笑意中是溫柔的懷念。「小乖好好，牠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要怎麼大小便。」
「我也是啊。」他裝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這惹得她嘴角的笑意更濃。「牠很乖，我把牠撿回來的時候，牠好小，可是跟人很親近，看到人也不怕，也不亂叫。」
說是笑著，邱筱媚的鼻頭，竟然惹了酸楚，微微地泛著水氣。「你知道導盲犬嗎？導盲犬為了不增加主人的負擔，牠們的大小便都會非常克制。小乖沒有受過訓練，可是牠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雖然很緊張但很乖巧，不敢隨地大便喔，真的……真的……」
邱筱媚哽咽的聲音變小。小乖惹人憐愛又懂事的乖巧模樣鮮明的浮現。就是年老的牠，也會安靜而微喘著氣，在她身邊兜轉著。
他突然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她拾眸瞅了瞅他，就看他的手指像是拿著紙筆一樣地比畫著，口中唸唸有詞地說道：「要讓邱家人喜歡，不能隨地大小便。」
「你最好是啦。」她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汪！汪！」他突然像一隻狗一樣地在她身邊兜轉磨蹭。
一時間，她所有的情緒全混在一起，淚飆了出來。
她好想念小乖，她好難過，後來能陪著小乖的日子是這樣的少，竟然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上。
「你好奸詐。」她半埋怨地推了他一把。「又惹我哭，又逗我笑。」害她現在好狼狽。
「誰叫妳，哭也不夠，笑也不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
她眨了眨哭紅的眼睛看著他，他的溫柔整個打到她的心頭，她很想痛哭一場，但是情緒又不全然是極度難過。
那種被瞭解、被呵護、被擔憂、被疼惜的感覺，又讓她覺得很開心。一切混亂到底，她說不明白，情緒就是一直滿著，但是她又不知道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