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娃娃
這原是荒謬至極的流言,卻在寧可信其有的人們心底發酵,更巧的是,一位與他交好,很賞識他,性喜收藏他的字畫的青州富商一夕之間破產,甚至妻離子散,人家破產本不干他的事,卻遭流言所累,從此他的字畫再也沒人要了。
他漸漸發現,那個叫做老天爺的始終在和他作對,不論他嘗試著想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任何的努力,弛總有辦法狠狠打上他一耙,只要他愈想努力,就會被傷得愈重。
幾次之後他索性認了命,整日嘻嘻哈哈、吊兒郎當地度日。
他不願意再放過多的精力在任何事物上,因為知道只要他一在乎,就會被無情地奪走。
他的心在屢次受創後已不復往日柔軟,生出了自我保護能力,但那並不代表他已經沒有知覺了,與其會在得到後被迫失去,那還不如什麼都不再求,也什麼都不再想要了。
歷經多次挫折後,他鑽研出了抵抗老天爺的最好辦法,那就是不再給祂機會,給祂可以傷他的機會了!
於是乎,一個只能求在街頭上幹架不敗的街頭小霸王,一個浪蕩無所謂、不求上進,只求快樂逍遙的洛伯虎就是這樣地被塑造成了。
思緒轉回,洛伯虎低頭再嗅了嗅手上鮮花,俊眸變暗。
愈是在乎的東西愈會讓他感到害怕,而這就是他選擇不告而別,匆匆離開薺王府的原因嗎?
甩甩頭不願再想,他再度關上了門,決定放下一切,雲遊去了。
他刻意在外頭耗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肯踏上歸途。
時間花得雖多,他卻是玩得愈來愈無味了。
就連乍然見著久別故友的喜悅也沒能振作他的精神,他意興闌珊,這還是頭一遭,在他出門遊歷時,竟會對蘇州城起了惦記。
但究竟惦記著的是城是物還是人?
他依舊不許自己多想。
那日黃昏,洛伯虎終於倦游歸來。
天下著雨,綿綿密密的雨絲活像會黏人的發網,老愛纏著人不放,還沒走到茅廬門口,遠遠地,他就瞧見了一個瑟縮在屋前簷下,球狀兒似地,孤孤單單的纖弱身影。
聽見腳步聲,小球兒赫然抬頭,是朱紫紫!
一見著他,她雙瞳大亮,亮如晶鑽一般,她起身想要向他奔過來,卻因蹲了太久,得先抑下腿麻、忍住腰酸,好半天後才能有所動作。
見她奔來,洛伯虎沒奈何地拋去了傘,展開雙臂,由著她撲進他懷裡。
「你好可惡!莫名其妙就不見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痛了……」
雖是語帶責難,雖是罵人的詞,但那軟沁沁的嬌音卻擁有融解任何強悍意志力的神效。
洛伯虎閉眼歎息,掙扎了片刻後終於容許自己拋開一切,用力地、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
第四章
他努力過,也掙扎過,她的執意卻讓他割捨不下。
他終究是接受了她,即便知道可能會因此而遭殃。
他的運氣很差,卻是女人緣十足,風流桃花一朵朵。
但她對他來說,其實和其他女子不太一樣,他在那時其實已經隱約知道了。
果不其然,半個多月後他在大街上遇見月老,被告知了與她們七人的前世淵源,以及他這一世得助她們另尋著真愛的宿命。
他壓根不想相信,踹椅離去,直至那場「眾女聯手教訓情郎」的戲碼當街上演,他才終於被打醒。
受了傷他其實無所謂,但這麼打了打之後,他終於正視起一個很重要,卻始終被他忽略的事實。
他一直以為只要對她們體貼,也對她們用心就好,但他終於明白,再怎麼樣的好也比不上「專情唯一」,那才是身為女人最想要得到的。
於是他去找了月老,同意了「散姻緣」的目標。
憑藉著月老的幾項法寶和他的頭腦,他終於成功的散去了六段姻緣,為六個他曾經心動過的女子或是巧配或是陰錯陽差,各自尋著了那獨屬於她們的幸福。
終於,在經過長長的努力後,清單上的名字被一一刪除,只剩下個朱紫紫了。
深夜時分,當月老心滿意足地睡得呼嚕呼嚕扯響時,洛伯虎卻是將眸子透過窗覷著外頭的明月,無法成眠。
「呵呵,多謝玉帝……不敢當,不敢當,小臣只是在做分內的事情罷了……」
嘰哩咕嚕,是月老的夢囈。
洛伯虎沒理會,這已經是數不清的第幾次了,這老頭總會夢見他讓玉皇大帝差人給接回天庭,返回仙界,繼續去當他的月下老人。
「辛苦?不會、不會,只要能夠圓滿達成使命,小臣自當戮力以赴!」
夢中的月老邊說邊笑,還噴起了口水雨,睡在另一頭的洛伯虎趕緊伸掌擋住,免遭水患。
辛苦?
哼!他當然不會苦了,真正苦的人是他,割心捨愛,且還得做上七回!
但是……他覷著明月一陣恍惚,心底有種念頭,卻是一日比一日更盛了。
既然現在他只剩一個女人在身邊,那他就不會再對不起其他女子,也不會再有前一世那種無法均分,累得大家一塊受苦的結果了。
那麼他可不可以,能不能夠……散姻緣至此為止?
將紫紫留在身邊?別再割愛?
反正那勞什子的真命天女雖是上輩子他的最愛,卻不是他這一世的。
他喝了孟婆湯,喝了忘川水,早已將那段情愛忘得精光,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定要為前世的他,去承接下這個責任?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洛伯虎心下一驚,扭首看去,還當是自己的心思被發現了,卻看見月老仍在夢囈。
「你呀你,早就跟你說過了前世因今世受,一切早有上天安排,她們七個都不會是你這一世的良配的……小龜虎呀,還是及早認了命吧你……」
洛伯虎皺眉伸掌,摀住耳朵。
夢裡還沒忘唸經?算你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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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心中生起了計較。
最後一個最難擺乎,尤其那小麻煩精早已從小龜虎那裡探出了原委曲折,知道了他要散姻緣的決定,甚至小麻煩精還和小龜虎做下協定,說不能夠未經告知就對她亂施法術。
不用法術怎麼趕跑?
害他這些日子裡儘是揪眉苦思,好在他二人協議與他無關,只是礙於目前他手上寶物不多,又少了可以讓人移情的東西,所以也只能先按兵不動了。
誰知在他仍在觀測敵情時,對方竟然採取了先攻--
「伯虎哥哥早!月老爺爺早!」
打斷月老思緒的正是「禍首」,隨著甜沁嗓音來到,茅廬內一老一少同時抬頭,繼之是老的訝然張嘴,年輕的緊緊皺眉。
朱紫紫來了,卻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帶來一個年輕男人,並且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
那是個陌生男人,一個緋紅臉龐,呼吸急促,神情緊張卻很興奮的男人,他一身廚子服,臉上還殘留著麵粉,微胖,眼大鼻小嘴闊,一臉老實相,臉上憨憨的笑容活像是一早起來在門口跌了一跤,爬起來後才發現那害他跌跤的是一袋金元寶。
「郡主金安!」
月老先回過神,再暗推了推洛伯虎,示意他也該作個聲,卻只在那雙俊眸裡看見絲毫不加掩飾的不悅。
洛伯虎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地覷著朱紫紫始終掛在男人臂彎間不放的小手,她的手攀得愈緊,他的眼神就愈是冰冷。
「諸葛哥哥,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一下下喔!」朱紫紫側首向男人吩咐,對方呵呵傻笑猛點頭。
月老忍不住再瞥了眼洛伯虎,果真瞧見那「哥哥」兩字又讓小龜虎的俊臉更陰沉了幾分。
朱紫紫撇下她的「諸葛哥哥」跑進茅廬裡,對洛伯虎的臉色視若無睹,興奮滿滿地對著屋內的一老一少,壓低嗓音問了。
「怎麼樣?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月老有些困惑,「喜歡什麼?」
朱紫紫揚唇一笑,輕皺鼻頭,「當然是問喜不喜歡我為你們找的『散姻緣』人選囉!」
「給誰呀?」月老傻問。
「月老爺爺腦子不太靈光了喔!」朱紫紫指了指月老的頭,淘氣地調侃,「當然是給我用的呀,其他的人不都已經有了嗎?」
「這個這個這個……小郡主呀……」
月老不能不結巴,有些招架不住對方的攻勢,卻又深知在有關於小麻煩精的事情上,他必須自立自強,別指望小龜虎的理智能夠回籠,派上用場。
「妳喜歡這一型的嗎?」
「我覺得挺不錯的呀!」
朱紫紫笑彎了一雙可愛的月牙眼,然後無所謂地揪玩起了辮梢。
「月老爺爺知道嗎?諸葛哥哥是製作糕餅的師傅,他做的『脆蹄酥』和『浪層糕』好吃得叫人受不了,光是聞到味兒就要開始掉口水了……」
「就因為他會做糕妳就嫁給他?」洛伯虎終於出聲,卻是聲冷如冰。
「不好嗎?」她抬高小臉,純真嬌笑著,「他忠厚老實不濫愛,他脾氣不錯天天笑,還有他胖胖的,好有安全感的,我用兩隻手去環,也許還握不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