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可樂果
她並不曉得這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有多少雙不敢置信的眼睛同時盯著她瞧,八成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大禍臨頭了。
呵,有趣了。倏地,一雙深不可測的俊眸陡然盯住那張大言不慚的嬌顏。
「您是——皇甫公子?」掌櫃的瞪大眼睛望著男扮女裝的董樂兒,不禁暗暗捏一把冷汗。
「他」是皇甫公子,那麼適才走進去的那一個又是誰?店內眾人紛紛屏住氣息,連呼吸都不敢放肆。
「怎麼,你不相信?那你瞧我手上拿的是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冒名頂替他人,可董樂兒就是禁不起人家懷疑的眼光,她激動的抽出長劍,鏘地一聲,亮出那刻有「皇甫」兩字的劍身,以茲證明。
「掌櫃的……」男子踏著沉穩的步伐走來,他的存在感瞬間強大的令人難以忽視,俊顏揚起一抹似笑非笑。
哇啊,本尊出現了!被這麼一喚,掌櫃的全身緊繃,老臉一陣青白交錯,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聲音是不具有任何侵略性的,聽起來很平淡,甚至溫柔迷人,但一切都只是錯覺,凡是聽聞過他之殘、再見識過他之毒的人,絕不會傻得相信這聽起來彷彿無害的聲音沒有半點威脅性。
「掌櫃的,勞你清場,我有些問題想單獨請教這位『皇甫公子』。」聲音依然是很客氣的,可那勢在必行的氣勢卻是不容忽視,彷彿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聖旨,不容抗拒。
正牌的皇甫公子開口說要清場,掌櫃的哪敢說個不字呢,還不趕緊下去進行清場動作,硬著頭皮一桌接一桌的陪不是,含淚送走每一位衣食父母。
這人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不就是想同她單獨說話而已,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有必要將全客棧的人都趕走嗎?
董樂兒就是看不慣他這種仗勢欺人的做法,搞不懂掌櫃的為何唯命是從,上門光顧的大爺,難道其他人就不是嗎?如此做法實在令人難以苟同。
她嗤之以鼻,不屑地開口。
「喂,我認識你嗎?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跟你單獨一談?告訴你,我最討厭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了,識相的話就趕快滾蛋,省得公子我看了你心煩。」事實上,她一張嘴巴只顧著罵人,根本沒仔細注意對方的長相。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她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了。
邵風面色不改地欣賞她大放厥詞時生氣勃勃的臉蛋,鼓起的腮幫子彷彿是在告訴他她有多麼厭惡他,伶俐的星眸裡滿是生氣地控訴他令人髮指的行為,精緻的五官揉合了數種表情,又是皺眉又是瞪眼的,似乎全都是衝著他來,讓他覺得相當有趣。
他不知道自己幾時變得這般惹人厭了,眼前這小妮子甚至不願意用正眼瞧他,輕蔑的態度徹底激起他強烈的征服慾望,他不怒反笑,醇厚低沉的嗓音如風般輕輕從他喉間逸出。
「相逢自是緣,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多麼想看看她在知道他真實身份之後,那副驚慌失措的表情,追不及待聆聽她低聲下氣向他陪不是的哀響,相信肯定會很有趣。
拜託,誰希罕跟他有緣,敢情他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厭、多礙眼了,居然還好意思站在這裡擋她的路,不罵他兩句怎麼對得起自己。
「我說你這人也真是的,為——」董樂兒一抬眸,話全梗在喉嚨裡出不來,她突然變成了啞巴,張口結舌,震驚得無法回過神。
眼前這個男人五官深邃得像是用刀刻出來一般,劍眉軒昂凜然,底下分別鑲嵌著兩顆闈黑色、卻如鷹隼犀利的眼珠子,再襯上挺直的鼻樑,鼻尖微翹,往下則是剛毅有型的菱唇,上下兩片唇辦似笑非笑地抿著,充分散發著成熟男人氣息,煞是迷人哪!
厚,去去去!她在胡思亂想什麼?長得好看又怎麼樣,反正不關她的事,她在臉紅個什麼勁啊?真是花癡!
董樂兒受不了的甩甩腦袋,氣惱自己居然會沉迷色相,一見到帥哥連話都不會說了。
邵風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多表情的女孩,喜怒哀樂全寫在一張臉上,那麼直率、那麼坦蕩、那麼可愛,卻又不盡然是懵懂無知,顧盼間偶爾遺是會流露出一點聰靈慧黠。邵風幽深的眼裡,出現前所未有的矛盾,這女孩實在太教人不可思議了。
「姑娘……」
他甫開口吐出兩字,董樂兒神色倏然一凝,僵著聲問:「你剛剛叫我什麼?」她對自己的男裝扮相可是自信滿滿。
「難道不是?」邵風挑著俊眉,語氣是確定的,迷人的薄唇隱隱泛著一抹邪惡的笑,那表情彷彿在嘲笑她——
喲!好嬌小的個子,而且不及他的肩;瘦巴巴的身材,不如他的精健壯碩;巴掌大的瓜子臉,不若他的剛毅成熟,沉穩內斂……這樣,你真的是男兒身嗎?
好欠揍的表情喔,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火冒三丈的。
董樂兒立刻瞠眼一瞪,氣急敗壞的叫道:「既然知道我是女扮男裝,就應該猜到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女兒身,你這人怎麼這麼故意?」她怒極了,一時口快誤中他的圈套。
呵,她不打自招了吧。邵風回她一記促狹淺笑。
「抱歉,是邵某失禮了,『公子』。」
邵風雖然改口,唇邊笑意卻更熾盛,宛如一朵盛開的邪花刺得董樂兒兩眼隱隱發疼。
他刻意改口,在她耳裡聽來全是輕蔑的嘲諷;他的笑容,也只會令她對他的厭惡更加深一層。
邵風倒不介意她怒目相向,一語切入重點,「邵某想跟『公子』打聽一把劍的下落。」
可惡,他說話一定要這麼討人厭嗎?董樂兒氣極了,瞠眼狠狠瞪住他,如果眼神能傷人的話,那他肯定傷重不治身亡了。
「什麼劍?」她態度惡劣的問道,仍然毫無警覺。
「一把刻有『皇甫』兩字的劍。」邵風很有耐性的,一步一步引導她走向陷阱裡。
董樂兒猛一駭怔,挑眉斜睨著他,大概明白他的來意了,他根本就不是想向她打聽消息,而是前來尋晦氣的,目的是她手中的劍,他想奪劍!
驚愕之餘,董樂兒居然想笑,還以為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敢打這把劍的主意,看來他膽子也是不小的嘛。
她要是夠聰明的話,就應該要馬上聯想到他與這把劍關係匪淺,而非短視近利的貪婪之徒。可惜迷糊的董樂兒就是少根筋,毫無危機意識,至今還當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覬覦她手中之劍的尋晦分子。
「哈,你問對人了,我手上這把正是!」不知死活的董樂兒居然一笑,大膽示出贓物。
邵風俊目一燦,欣賞她的大膽,也正因為這份激賞之情,所以他對她諸多包容,甚至願意捺著性子陪她閒扯瞎聊。若是以邵風平時果斷速決的作風,這丫頭恐怕不知要死上幾回了。
「喔,原來……」他彷若輕歎,笑意躍上唇邊。
「原來什麼?」董樂兒不解地看著他。
邵風臉上笑意顯得格外深沉奇特,深邃的雙眼緩緩凝聚成堅定的眸光,然後用一種很溫柔、很溫柔,溫柔到讓人背脊發涼的口吻對她說——
「原來你就是盜劍之賊哪。」
如波蕩漾的笑紋彷若漩渦似地將董樂兒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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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她中計了。
靈光一閃,董樂兒決定先發制人,索性揮劍制敵,但她沒料到看似斯文的邵風動作竟然比她還快,三兩下便將她的劍震飛離手。劍被打至半空中飛旋數圈,接著以垂直方式落下,邵風身形一閃迅速接下長劍,等董樂兒回過神的時候,銳利無雙的利鋒已抵住她白皙的頸項。
他他他他他……他幹嘛?想嚇唬人也不是這樣啊,劍這樣亂擺很危險耶。董樂兒斜眼盯著脖子上的利劍,不敢亂動。
「你、你到底是誰?」除了錯愕氣憤之外,她臉上並沒有如邵風原先預期般驚慌失措。
「在下正是皇甫。」是他對她抱予太大的期望了嗎?還是他根本就低估了她?這小妮子除了神經大條之外,膽子也是粗得很,壓根不知恐懼是為何物,只是一逕抬高倔強的下巴,不服氣的瞪著他。
「你就是皇甫公子?!」董樂兒叫道,燦若星子的美眸瞇成一道細縫,難以置信的打量著他。
「沒錯,如假包換。」邵風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斂去溫柔的笑臉,替換上絕寒肅冷,薄唇不發一語的抿著,更添一絲肅穆威嚴。
董樂兒皺起眉頭,不知道一個人的偽裝竟然可以如此徹底,前一刻尚且掛著溫柔無害的笑容,下一刻就變成了冷酷無情的大冰塊,他根本就是隻老狐狸,她被騙了,這個陰險小人。
「那正好,這把劍現在物歸原主,不打擾你,我要走了。」她話一說完,掉頭就想走,卻發現他的劍絲毫沒有移開的意思,反而帶點恐嚇的成分向前推進了一寸,她倒抽一口氣,當下打消離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