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絳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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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娃自身上拿出各式各樣極為精巧的小藥瓶,一一擺在桌上,開始眾精會神地依照劑量調配。
慕容飛雲一一辨識著桌上的瓶瓶罐罐,發現在這的任何一瓶都是世上極為罕見、難得的毒藥,且毒性極強,只需少量即可讓人致命。如今卻一齊出現在一個顯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手上,不禁令人匪夷所思。
他看著夏玉娃全神貫注的認真神情,她方才說她的專長是毒,而功力的深淺他還未曾見識,但憑她現在的架式和熟練的手法,他就可以肯定她的確是有兩下子。
慕容飛雲唇邊逸出一抹笑。
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煙雨樓外,她遭三名登徒子調戲,而她卻不慌不忙,還把那三人教訓了一頓;第二次見面,卻是她被四名蒙面男子追殺,險些命喪鞭下;直到現在,她竟擁有一身了不得的使毒本領……
她似乎不斷地帶給他驚奇,而他幾乎可以立即斷定,她的身份、來歷絕不單純。
慕容飛雲發覺自己對她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就在他思考的時間裡,夏玉娃已將毒藥調配完成。
「這真的能救涵兒的命?」封青黎不禁遲疑。
夏玉娃搖了搖頭,「我說過,我沒有把握,況且天下沒有一定的解藥,也沒有一定的毒藥;若是藥不對症,解藥反成毒藥;反之也是相同的道理。」
語畢,將手中的藥物餵入於涵心口中。
此時大家屏息以待。
不久,毒物似乎開始起作用了。於涵心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神色,小手按著胸口,不停地大口喘氣,極力強忍著痛楚。
封青黎隨即運氣替她加速逼出體內毒素,看她小臉皺成一團的模樣,他的心裡真是不捨極了!
此時於涵心的臉色已呈青白,而雙唇更是泛成青紫色,痛得在床上打滾,聲淚俱下:「好痛!黎,我……好痛……」
「涵兒、涵兒!」愛妻心切的封青黎此刻也方寸大亂。
「黎……」她哭喊著,嘔出一灘烏血。
情況極度不樂觀。當夏玉娃再度替她診斷時發現,這表面的陰毒雖已化解,但陽毒卻依舊滯留在她體內,若此毒未解,加上她方才服下的劇毒.....後果不堪設想。
「黎,我可能……沒辦法……」於涵心緊抓著他的手,氣若游絲。
「別說傻話!你一定會沒事的,涵兒……」
封青黎如今也顧不得替她運氣逼毒,只想著要如何減輕她的痛苦,臉色比她還難看。
「別慌!」慕容飛雲冷靜地道,隨手射出數枚金針,分別紮在於涵心的頭、手、及腿上。
一會兒,她臉上的痛苦神色稍緩,但經一番折騰後,仍是虛弱得幾乎昏厥。
失敗了!夏玉娃有些不可置信地張大眼,向後退了兩步。她看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於涵心,粉拳握得死緊。
終究失敗了嗎?難道已無其他方法了?不!她絕不放棄,一定還有方法的,一定有!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難道會是毒性不夠烈?還有什麼劇毒可以抵制沖消涵心姊姊體內的陽毒呢?倏地,她腦中浮現一個荒謬的想法。
就是這個!
不容細想,夏玉娃當下自腰間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並深深地在左腕上用力一劃--
鮮血急速自傷口處湧出,流入桌上的一個木碗中。她這番舉動讓所有人都嚇住。
很快的,鮮血盛滿了整個碗。
夏玉娃沒為自己止血,反倒捧著碗挨近床邊,強行將血水灌入於涵心的口中。
起初意識已渙散的於涵心將還未入喉的鮮血給吐出,夏玉娃見她已無法吞嚥,心裡又氣又急,在她耳邊喊道:「喝下去啊!涵心姊姊,我之所以用此方法救你,賭的不單只是運氣,還有你的意志力,請你一定要撐下去。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求求妳快喝下去……」
不知是否因為她的喊話發揮作用,於涵心總算慢慢服了下那碗鮮血,而過後不久,她相繼又嘔出數口烏血,只是到了第三口已見鮮紅血色。
「不可思議!」慕容飛雲數度為於涵心切脈,發覺那滯留、積壓體內多年的毒症竟然消失了。
「究竟情況如何了?」封青黎急得快發火了。
「她沒事了。」慕容飛雲微笑地向好友道賀。
「沒事?!你、你是說涵兒她……」
「是的!她沒事了。」他拍拍封青黎的肩,安撫他激動的情緒,「雖說身子骨尚很虛弱,不過已脫離險境。」
謝天謝地,成功了!夏玉娃如釋重負地鬆口氣,拭去額上的汗珠。
「妳很了不起!」慕容飛雲讚賞地對她道。
這丫頭的能力的確不容小覷!
夏玉娃微微一笑,站起身,才剛移動步伐,豈料一陣暈眩感襲來,讓她身形不穩。
「留心些!」慕容飛雲助她一臂之力,扶住她搖晃的身軀·
「我的頭好暈。」她軟軟地倒進他懷中。
直到看見她仍淚淚出血的傷口,慕容飛雲才知問題出在哪裡,他半心疼、半責備地道:
「小傻瓜!你可知你方才忘了什麼?」
咦,這股滑過他心底的不捨及心疼是怎麼回事?
「我忘了什麼?」她呆呆地問。
奇怪,他的胸膛怎麼這麼溫暖?
「你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皺起眉。
「我、我忘了……」唔,在他懷裡真的好舒服。她傻傻地朝他直笑,然後頭一偏,她笑看在慕容飛雲的懷中昏過去。
第五章
才醫好於涵心,夏玉娃竟莫名其妙地發了場高燒。
「嗚……師父……」夏玉娃雙手緊抓著被單,貝齒咬住下唇,臉蛋異常紅潤,而清靈的大眼此刻正凝聚著淚水。
慕容飛雲捧著藥碗推門而入,聽聞啜泣聲,連忙加快腳步趕至床邊,急急間道:
「怎麼啦?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
看見他關心的神色,夏玉娃哭得更大聲:「嗚……人家好難過……想師父……飛雲……」
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慕容飛雲放下藥碗,伸手探向她額際,還在發燒。
自從前日她放血為於涵心治病後,因腳傷初癒,加上失血過多,所以才虛弱地昏迷。而令他意外的是,夏玉娃隨後又突發高燒,這對她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雖然目前病情已無大礙,但著實令他捏把冷汗!如此擔心一個人的心情,這還是他生平頭一遭!
「來,把藥吃了,然後好好休息。」他扶她坐起身。
夏玉娃順從地乖乖喝下藥,見慕容飛雲拿著藥碗準備離去,她冷不防地拉住他的手臂。
見他驚異地回眸,她斗大似的淚珠又滾出眼眶。
「不准走!你陪我。」她耍賴似地貼著他的手臂。「人家又熱又昏的,好難過,都沒人來陪我……嗚……」
從前在山上,若是她不小心感染風寒,師父就一臉怒容,邊叨念、邊惡聲惡氣地把她丟在床上歇息;師父從不曾溫言軟語地安慰過她一句,說話依舊尖酸刻薄,可是她每回醒來,卻總是在床邊發現一碗冒著熱氣的瘦肉粥……
師父以他自己的方式在關心她,縱然這碗瘦肉粥的味道實在難以下嚥,但她仍和著感動的淚水一塊兒吞下,而她也一直忘記告訴師父,他加的不是鹽巴而是糖。
如今這場高燒燒得她頭昏腦脹,一定是連腦子也燒壞了,否則她怎會在這時候想起師父做的那碗又甜又帶著焦味的瘦肉粥?嗚……她好孤單寂寞……
「師父……嗚……」夏玉娃緊抱住他不放。
慕容飛雲看著她脆弱無助而把鼻子都哭得紅通通的模樣,眼神不禁放柔了。
終究是個大孩子!他愛憐地擁她入懷,已打消離去的念頭。
「你不准走!」她像個任性撒嬌的孩子賴在他懷中。
「我不走,我會留在這裡陪你……」慕容飛雲低語道,柔情已漲滿他整個心窩。
夏玉娃滿足地在他懷中睡去。
慕容飛雲輕撫著她的秀髮,一抹難以言喻的安適和平靜滑過他心扉。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和女人相安無事在床上度過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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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玉娃一覺醒來,發現自個兒居然和慕容飛雲同榻而眠時,她驚嚇得險些叫出聲。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瞪視著身旁那張閉著眼沉睡的俊臉,腦子混沌極了!
不成、不成!師父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得趕快推開他!
正當夏玉娃使勁掰開那緊緊環抱住她腰身的手臂時,慕容飛雲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你、你、你……怎會在這兒?」她結巴著。
「欸,你不會忘了吧?昨兒晚上明明是你硬拉著我,不准我離開,所以我才留下來陪你的啊!」慕容飛雲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羞窘的俏臉。
「胡、胡說!」她有些心虛。
其實昨晚的事她也還有些許印象,看著慕容飛雲的俊臉,昨晚說過的話又一句句跳了出來--不准走,你陪我……
天啊!夏玉娃用手摀住臉,簡直不敢相信那些話竟是出自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