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魚悠
面對此起彼落、閃爍不停的鎂光燈,一向意氣風發、神采奕奕的紀韋失去了往日的風采。他像只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坐著,任由一旁的蘇妮大放厥詞地演她的獨腳戲。他才不管蘇妮說些什麼,他掛心的只有其芳。
他可以預見這場記者會將會令其芳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但他也只能希望其芳看到這段新聞前讓他有機會說明一切。
但是,他該如何解釋?總不能開門見山的告訴其芳,蘇妮拿她被麥克強暴的事情來脅迫他,這麼殘忍的話教他如何說得出口?何況那只會令其芳加重心裡的負擔。
該死的!為什麼會跑出這麼多的麻煩事?犯小人,還是桃花劫?「Dick!?人家在問你話呢!」
蘇妮嬌嗔的嗓音在他的耳畔響起,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蘇妮的紅唇已快貼上他的耳根。他巧妙地迴避並把蘇妮推回她自己的麥克風前。
「對不起,麻煩再把問題說一遍。」紀韋無奈地把注意力拉回記者會上。
「方纔蘇妮小姐說你們已經交往了好一段時日,那麼今天和你在報紙上現身的那位小姐跟你又是什麼關係?」
紀韋擰了眉,他滿臉不悅、緊抿著雙唇,那模樣擺明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原本嘻嘻哈哈的氣氛頓時僵了起來。
蘇妮當著眾人的面摟上紀韋的腰,她堆上滿臉的假笑佯裝抗議道:「你瞧!連記者小姐先生們都為我打抱不平。」她將臉埋進紀韋的胸膛,用只夠他一個人聽見的音量威脅道:「你不希望這場記者會變成揭發任其芳被……」
「夠了!」紀韋突地咆哮出聲,現場有近五秒鐘的沉默,然後紀韋緩下語氣說道:「別再胡亂猜測,任小姐只是我的鄰居,一個非常普通的朋友。我請她吃頓飯是很平常的事,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惡的蘇妮!他真想捏斷她的頸項。
「Dick,你別對記者們這麼凶嘛,我又沒說不相信你,你不用這麼緊張啦!」蘇妮的演技一流,三言兩語的就把紀韋對她的怒氣全掰成因為擔心她會誤解而失控的情緒反應。
蘇妮的話引得哄堂大笑,唯一笑不出來的恐怕也只有百口莫辯、有苦難言的紀韋了。
一場記者招待會在蘇妮的隻手遮天之下「圓滿」地結束了。
紀韋是匹披著羊皮的狼的謠言已落幕,金童玉女的組合羨煞了不知內情的眾人,然而粉飾太平的背後正悄悄醞釀著一出震撼人心的戲碼——
瞞著紀韋,任其芳偷偷地外出找工作。
她明白紀韋要她在短期間內養好自己的身體,別急著找工作的好意,但是她一向健康得好似一頭小牛,偶爾的胃痛根本不算什麼大病,就是紀韋在一旁窮緊張,老拿她當病人看待,不過她還是覺得挺窩心的就是。
然而,她若再不找份工作攢點錢,難不成真的得厚著臉皮回家向她老爸老媽伸手要生活費不成!
只是……稱心合意的工作實在很難找,眼看離下班的時間只剩半個小時,她匆忙地從超市的貨架上挑了一顆白蘿蔔,又轉到肉品部抓了一盒肉片。想起又得讓紀韋吃蛋炒飯,她不禁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她快步前往結帳區,順手取了一份剛出爐的晚報。
想起今晨各大報紙影視版中自己和紀韋的合照,她臉上又是一陣緋紅。不知道晚報會不會出現後續報導?她想像得到紀韋今天一定又得為這件事被記者們纏上一整天。
因為想著心事,任其芳渾然不知結帳隊伍已輪到她了,直到後面的人輕推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來。
她將手中的東西堆上結帳台等著售貨小姐結帳,卻在此時聽見身後兩個女孩的對話。
「Dick和蘇妮真的交往很久了?」
「對啊!今天的晚報又上了頭條。」
「早上的那個呢?那個不是Dick的女朋友嗎?」
「說是鄰居。哈!誰曉得相鄰的那片牆有沒有暗門。」
「喂,你這麼說有點不道德哦!」隨後傳來一陣戲謔的笑聲。
她們……談論的是她嗎?任其芳有些心慌,她拚命壓低頭顱,生怕被她們認出她就是她們口中的那個「鄰居」。
「小姐,七十塊。」售貨小姐喊了她一聲。
「哦!」她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拎了提袋便走。
「等等!找錢,還有發票。」
倉皇地接過售貨小姐手上的銅板及發票,任其芳低著頭迅速衝出生鮮超市。
她走得快且急,到最後竟然小跑步地跑了起來。似乎遠離那棟超市大樓,她才能逃開心中的忐忑不安。然而她卻發現自己的腳步愈來愈沉重,最後她還是抵不過心中的疑惑,緩緩停下腳步,站在人行道上顫抖地攤開手中的那份晚報……
紅磚路面的灼熱隔著鞋底的膠皮燙進她的腳底板,頭頂上該回家休息的頑皮太陽依舊戀著朗朗的天空,熱情地打著招呼,炙熱的光芒刺痛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端端正正的鉛字全幻化成一顆顆砸向她的石頭……
她的眸光瞥了手上的白蘿蔔一眼,然後痛苦地掀動唇角——只是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炒飯罷了!她的眼前迅速浮現紀韋看著她的炒飯時的鄙夷眼神。
一陣痙攣的痛楚瞬間襲向她的胃,冷汗沿著她的頭皮流向她的額鬢,穿過她的臉頰,滑至她的下巴,然後落在她手中的報紙上,在蘇妮摟著紀韋開心對著她笑的照片上暈染開來。
突地,無端刮起一陣風,攤在她面前的報紙隨風飛揚離手,她的目光循著被風吹落地的報紙……
她只覺得一陣暈眩,跟著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恍惚中,任其芳感覺有人搖晃著她,她虛軟地撐開眼皮,眼前一個四十開外的婦人正喚著她。
「你要不要上醫院?」
「我……」她看看四周,發現自己還在紅磚道上,顯然她只昏了片刻,「沒事,我……只是突然覺得頭暈罷了,謝謝你。」
婦人攙扶著她站起身,「真的沒關係嗎?你的臉色很差哦!」
「謝謝你,我真的沒事。」她不太自然地穿過圍攏過來的人群,步伐不穩地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身後持續傳來看熱鬧人群的竊竊私語——「啊!我想起來了,難怪覺得很面熟,原來是今天報紙上的那個……」
「真的!?她是Dick的女朋友啊?」
「少孤陋寡聞了,蘇妮才是Dick的女朋友,她只是Dick的鄰居。」說這話的女孩音量壓得很低。
但是,聽進任其芳的耳朵裡,字字都撼動著她的心。
好可笑!她竟然一日成名了!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都像在嘲弄她,個個都像在揣測她和紀韋之間有何關係!
紀韋……他在哪兒?她想聽聽他怎麼說,或許這又是她不甚清楚的什麼宣傳手法,或者是掩人耳目的說法,她說過她會相信他的,不是嗎?
打定主意後,她跨出人行道到路旁招計程車,這個時候紀韋應該還在公司。
叭!叭!一輛高級進口轎車自她面前呼嘯而過,揚起的灰塵教她擰眉遮鼻。
她下意識地抬眼往車子行進的方向望去,卻發現車主正倒車向她駛來。她將身子往後挪了兩步,然而車子卻在她的身旁打住,墨黑色的玻璃車窗緩緩地降了下來。
任其芳納悶地探頭,她的朋友中可沒人有這麼大的氣派開這種上百萬的名貴轎車。待她看清來人時,不禁一陣錯愕。
蘇妮!?怎麼會是她?「你是任其芳小姐吧!?」蘇妮取下墨鏡問道。
任其芳這個可恨情敵的美麗容顏如芒刺在背,蘇妮確定她不會認錯這張她恨不得在上面劃上幾刀的輪廓。
「我是任其芳。」任其芳戰戰兢兢地回答,蘇妮冷艷沒表情的臉教她無法猜出她的意圖。
「上車吧!」蘇妮打開門示意她上車。
「呃?」任其芳遲疑著。
老天!這忸忸怩怩、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哪一點比她好?不知紀韋吃了她哪一道符,蘇妮打心底不服氣。
「我想和你談談紀韋的事。」
不知是因為蘇妮命令式的語氣,還是因為她急著釐清紀韋和蘇妮的關係,反正任其芳乖乖地上了車,她一點也不擔心蘇妮會不會為愛揮刀、為情奪命。
「聽說你和紀韋同居了?」把車開上路後,蘇妮開門見山地劈頭就問。
「沒有那回事。」任其芳急忙否認。可是她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問著自己:如果她說自己和紀韋住在一塊兒,蘇妮會不會就此放過紀韋,不再糾纏他?
蘇妮心下竊喜。
「我想也是。我到紀韋住處好幾次了,卻從來沒見過你。聽說你住在他隔壁?」
任其芳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她聽得出來蘇妮話中隱含的恨意。
「你們交往多久了?」這是蘇妮最在意的事。
「我和他比鄰而居有五年了,不過正式交往的時間才短短幾天。」甚至不到一星期吧!任其芳認真地計算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