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朱拾夜

    「於嫣——」真實的觸碰感讓葉奇磊明白她是真實的，興奮的手已伸了出去，卻在半空中停頓住，而後罪惡的縮了回來。

    她怎麼會來呢？她知道了他發佈出去的消息了嗎？她……恨他嗎？種種的不確定讓他心亂如麻，他背叛了他所給予的承諾，可是為何她還能如此溫柔的注視自己？

    他的掙扎全落在柳於嫣眼裡，她垂下手，不想再多給他負擔。

    「我都知道了。」她對他微微一笑，「我不怪你，也尊重你的選擇。可是……」她將視線挪到史玉琪身上。

    史玉琪不由自己的將雜誌捉得手指泛白。

    葉奇磊再度將目光停駐在柳於嫣臉上，隱約覺得她似乎有什麼地方與以往的她不同，像是多了份成熟與冷靜的氣質，並不是她以往沒有，而是彷彿此時全流露出來，不若以往的羞怯了。

    他瞥見站在門外，一直往門裡偷窺的冉清顏，眸子瞬間轉為冷硬。正好，他也有些事情想好好跟她「詢問」一番。

    「我在外面等你，有些話我也想單獨與你談。」他說。

    柳於嫣點點頭，然後病房裡只剩她和史玉琪兩個人。

    史玉琪的眼睛一直敵視著柳於嫣，渾身散發著防衛與緊張的氣息，「我不會把他讓給你的，我比你還需要他！」她嚷著，先下手為強。

    這是柳於嫣第一次見到史玉琪本人，她比報紙上的照片看起來更弱不禁風，且顯得楚楚可憐，柔軟細長的髮絲圍在蒼白臉龐的四周。

    看到這樣的史玉琪，她可以理解當初葉奇磊為何要將她納在自己的羽翼下。

    柳於嫣拿了把椅子，放到最靠近她的床邊坐下，「我不會跟你搶，因為我也知道現在的你比我還需要他。」

    史玉琪怔怔然的眨眨眼，這和自己預期中的話不一樣。她不是來要回葉奇磊的嗎？「為什麼？你不是愛他嗎？」她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史玉琪心中的罪惡感也一點一滴的被喚起。

    柳於嫣點點頭，「我是愛他，所以我不要他為難。如果放下現在的你回到我身邊，我想他也不會快樂的。」心裡雖隱隱作痛，但她的嘴角還是帶著笑。她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不堅強不行了。

    這女人不是個可以讓她敵視的對象，史玉琪鼻子一酸，竟低低啜注了起來。

    柳於嫣負責在一旁遞面紙。

    多奇怪，這麼輕鬆的感覺還是得知自己懷孕以來的第一次，而且還是在這女人面前，好像肩膀上沉重的壓力全藉著淚水獲得了釋放。史玉琪安心了不少，自然的將一直放在心頭上，從未對任何人，包括葉奇磊說過的事，對她全說了。

    「葉奇磊應該已經跟你說了，孩子的父親並不是他。」見柳於嫣點了點頭，她更內疚了，「那個男人是個有夫之婦，我一開始就知道的，也明白這樣做可能會有什麼結果，可是我已經陷進去了，無法自拔了，他也一再的向我保證會跟他老婆離婚來娶我。」她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很老套的情節吧？更可笑的是我相信了，將自己的身心毫無保留的全給了他，甚至當我發現自己懷孕時，還很高興的跑去告訴他，以為他會跟我一樣高興。」

    「我永遠忘不了他當時那副嚇壞了的表情，當他終於能開口了，第一句話是，『你確定孩子是我的嗎？』我還傻乎乎的笑著點頭，接下來他便開始哀求我去將孩子拿掉，我堅決不肯，他便惱羞成怒了，說他以後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在說氣話，沒想到第二天他就飛到美國去找他太太了，那時我才領悟到，他過去所說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全是假的，他自始至終全是在玩弄我。」

    「知道自己多傻後，第一個竄入我腦海裡的念頭就是將肚子裡的孩子拿掉，我不要留下他，就在我下定決心時，竟有殺害了一個小生命的恐懼，我嚇壞了，也就在那時領悟到在自己身體裡成長的是一個真真實實的小生命，不管他的父親是怎樣的人，那到底還是個生命，雖然不會說話、撒嬌、笑、哭泣，但他確確實實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打消了墮胎的念頭，決定留下這個孩子，會要求葉奇磊娶我也是因為希望能給孩子一個名分，讓他不至於成為父不詳的孩子。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除了葉奇磊以外，我已經沒辦法信任別的男人了。」她用目光祈求的望著於嫣，「你能諒解嗎？」

    對柳於嫣來說，這個是極殘忍的問題，她不是聖人，在知道情人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還能笑著諒解。她勉強的擠出笑容，在開不了口的情況下，點了下頭。

    「你放心好了，葉奇磊會是個好爸爸的。」

    「不，我並沒有要綁住他一輩子。」史玉琪說，「我知道他愛的人是你，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跟他說清楚了，只要他肯娶我，結婚後你們還是可以來往，我不會過問，而且一旦孩子生下來，他隨時可以跟我離婚，我說過了，我這麼做只是想給孩子一個名分罷了，絕對沒有想拆散你們的意思。」她急忙解釋。

    這倒是出乎柳於嫣的意料之外，她沒想到他們兩人之間還有這樣的一道協議。

    「老實說，我一直很害怕跟你碰面。」史玉琪擤擤鼻涕後，不好意思的說。

    「為什麼？我雖然長得不漂亮，不過應該還不至於丑到會嚇到人的程度吧？」柳於嫣已經有心情開玩笑了。

    史玉琪破涕為笑，「不是啦，因為葉奇磊對你很認真，於是我就以為你跟他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是同一種類型。」

    「是嗎？他以前交的女朋友是哪一種類型？」柳於嫣忍不住低聲問，語氣裡有掩不住的嫉妒。

    「臉蛋漂亮、身材傲人、外表溫柔，其實內心勢利得要命的那種女人。」史玉琪做了個噁心的動作，蒼白的臉色已沾上了些許紅潤。

    「他以前的眼光還真糟，不過他會看上我，好像也沒長進多少。」雖然早知道葉奇磊交往過的女朋友一定不少，但他的風流情史再度被提起，柳於嫣心裡還是多少感到不舒服。

    「才沒這回事！」史玉琪忽然從床上彈起，激動的叫。

    柳於嫣的魂魄差點被她給嚇飛掉，連忙將她接回床上，「拜託！你別嚇我，現在你的身子可不是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別這樣突然激動起來好不好？」柳於嫣斥責道，一隻手還捂著心口。

    史玉琪的臉是一片嫣紅，她知道柳於嫣的關心是出自真心，對她來說，除了葉奇磊外，別人的關心是種奢侈，柳於嫣的關心讓她的心裡暖呼呼的。

    「我覺得葉奇磊會看上你是他的福氣。」她吶吶的說出未說完的話。

    柳於嫣瞠大了眼睛，火辣辣的熱燙感從脖子一直延燒到了耳根。不管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安慰，那句話還真是受用！

    「你真是比冉清顏可愛多了。」柳於嫣笑道。真不明白為何會有人將史玉琪跟冉清顏放在一起比較。

    「呀，你也討厭冉清顏嗎？」史玉琪一副找到知己的表情。

    「也不是說討厭啦……」柳於嫣猶豫著該不該在冉清顏背後說壞話，但一看到史玉琪期待的表情，冉清顏對自己所做的壞事便清晰得有如歷歷在目，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傾身向前開始對史玉琪訴苦，「你就不知道她有多過分！她到我們小鎮拍廣告，我好心去陪她，給果一覺醒來才發現，她竟然趁我熟睡的時候剪掉了我的頭髮，還把我的眼鏡給拿去丟了！你說過不過分？不過我也給了她一巴掌，我平常不打人的，可是那天我實在太生氣了。還不止這樣哩……」

    ******

    葉奇磊站在病房外已經半個小時了，對不時從病房裡傳出的嘻笑聲覺得狐疑又不解。

    在四十分鐘過去後，他終於忍不住的舉手在房門上敲了幾下。

    打開房門後，裡頭的笑聲馬上戛然而止。

    「我打擾你們了嗎？」他一頭霧水。

    她們倆似乎交談甚歡，小琪蒼白許久的臉上甚至出現了紅暈。雖然他知道於嫣很溫柔，不會對小琪怎麼樣，可是他也沒想到她們兩個居然會聊得那麼高興。

    於嫣知道他現在的處境嗎？他可是快要成為別人丈夫了耶！原先的擔心焦慮好像是多餘的，葉奇磊不禁有些吃味。

    柳於嫣拭去眼角因笑而冒出的淚水，沒注意到他的臉色。

    「呀，冉清顏呢？」她們一直在說冉清顏，現在沒看到她，柳於嫣自然而然便問了出口。

    葉奇磊走進病房，將房門反手關上，「被我趕回去了。」在被他狠狠的「修理」一番之後。

    柳於嫣與史玉琪詭異的互視一眼後，又噗哧一聲咯咯的笑了起來。

    看她們笑得這麼開心，他臉色更難看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間成了第三者，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