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唐絹
白芊澐還沒有掛斷電話，話筒彼端的韓宗昊不曉得對她說了些什麼，只見她的臉色瞬間刷白，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你說什麼？！總經理他……」忽地，她飛快瞥了身旁的好友一眼，握緊了手機繼續說道：「她就在我旁邊……好，我知道了……」語畢，她將手機遞給好友，欲言又止。
聽了剛才片片段段的對話內容，方嘉霓心裡驟然生起一股深深的恐懼，那沉重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令她躊躇著不敢接過手機。
白芊澐拉起她的手，將手機塞給她。「是韓宗昊，他……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妳。」
她愣愣地拿起手機。「喂，我是方嘉霓。」
「方小姐嗎？」話筒另一端傳來和韓宗銘相仿的低柔嗓音，只不過不同的是，這個人的語氣十分緊繃，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
「是，請問有什麼事？」她覷了一眼臉色蒼白、小心翼翼地觀察她表情的白芊澐，感覺氣氛詭譎得快讓她受不了了。
然而，韓宗昊並不打算吊她胃口太久。
男人沈吟了一會兒，便直接了當地說道：「宗銘剛剛出了很嚴重的車禍，可能已經……」他頓了頓，像是再也說不下去。「總之，他想見妳一面。」
聽見這個清息，她整個人呆若木雞。彷彿有人奪走了她的心跳與呼吸，她面如死灰，全身虛軟無力，根本沒辦法好好撐住自己。
「嘉霓、嘉霓！妳振作一點－－」白芊澐及時衝過來托住她。「總經理不是想見妳嗎？妳振作一點，我帶妳去醫院看他！」
「不……這不是真的……」她閉上雙眼，氣若游絲地說道，滾燙的淚水源源不絕地滑落臉頰。「你們為什麼要聯合起來騙我？」
「嘉霓，妳不要這樣……」白芊澐笨拙地安撫著她的情緒。「我們趕快過去好不好？總經理還在醫院等妳……」
她連哄帶騙、半拖半拉，終於把瀕臨崩潰的方嘉霓扯進出租車，來到韓宗昊在電話中告知的大醫院。
越是接近病房，方嘉霓就越感到呼吸困難。她舉步維艱，幾乎是靠著好友的扶持才不至於跌倒。
一推開個人病房的門板，聞到濃濃的消毒水味，她下意識地後退幾步，不敢面對現實去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聽見微弱的聲響，和韓宗銘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轉過身來，朝她點了點頭，臉上沈鬱哀戚的表情讓方嘉霓忍不住一窒。
在白芊澐的引領下，她來到床邊，卻覺得每一步都走得好緩慢，從門口到病床才不過短短十幾步的距離，走起來竟像是花了幾小時。
她望著床上那個纏滿石膏、繃帶，臉上也因為撞擊而嚴重瘀腫，幾乎沒有一塊肌膚倖免的男人，不願相信他就是平時溫文儒雅，必要時又會霸道專制的總經理大人……
韓宗清淡淡地述說事發的經過。「他正要穿越馬路，突然被人從背後撞上，全身複雜型骨折。醫生說，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方嘉霓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床上的韓宗銘，腦子裡仍是一片空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經理為什麼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她都還沒有幫他搶回達廣的案子，他就要丟下自己一個人？她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想要握住他的手，卻又怕弄痛了他，只能惶恐地看著他胸口微弱的起伏，擔心下一秒男人就會忽然停止呼吸。
韓宗昊暗暗向房內的其它人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便默默地離開病房，留下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方嘉霓陷在懊悔悲傷的情緒之中，根本沒有察覺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他們倆，只是無助地喃喃喚著男人的名字。
「宗銘、宗銘……求求你快點醒過來，求求你－－」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趴倒在病床上，泣不成聲。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絕對不會再鑽牛角尖，老是逃避他的溫柔和深情，對他真誠的付出視而不見……
會帶來楣運，那又怎麼樣呢？他說過會和自己一起努力找出破解的辦法啊！
雖然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改善這種悲慘命運，但是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幸福會加倍、不愉快也會減中。只要兩個人能夠在一起，就算偶爾發生一點小插曲又有什麼關係？！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昏迷不醒的男人，目光溫柔似水。
比起後悔、比起任何「早知如此」的念頭，她還有更重要的話，必須現在就告訴他－－
「宗銘，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躲著你，可是每次看你因為我的關係而受傷，我心裡就好痛好痛………」她停頓了下，露出絕美的笑靨。「現在想起來，我真是太自私了，為了不讓自己再嘗到那種心痛的感覺，所以才拚了命地從你身邊逃開，對不起……」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小心地將雙手覆上他被繃帶完全包裹住的左手，低下頭以額靠著他。
「對不起……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她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只要你好好的，我以後再也不會逃避，再也不會鬧彆扭了，只要你現在醒過來……」
抬起頭，見男人依舊緊閉雙眼，沒有甦醒的跡象，心裡的恐懼與失望簡直要將她擊潰－－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她低頭拚命地懇求。「不要這樣對我……我還沒有說過我愛你，也還沒有聽你說你愛我，不要這樣……」
驀地，某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語帶沙啞地道：「我也愛妳。」
方嘉霓整個人錯愕地僵住，一時之間完全反應不過來。直到那隻大掌從她頭上移開，她這才猛地抬起眼，對上一雙戲謔卻溫柔的眸子。
「你……你你你不是……」她張口結舌地瞪著還纏著滿身繃帶，現在看起來卻一點事情也沒有的男人，腦筋仍舊轉不過來。
「車禍是騙妳的，這間醫院是我父親的老朋友開的，才能特別通融借我們一間病房。」韓宗銘一邊迅速地解開身上層層纏繞的煩人繃帶，一邊詳細地解釋。
天，木乃伊簡直不是人當的！這繃帶纏起來又緊又悶，要是小妮子再不快點開竅，自己恐怕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全身纏滿繃帶、窒息而死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其實一點事也沒有？」方嘉霓的臉上雖然還掛著淚珠，理智卻已經開始一點一點地回到腦中。
總算明白這全是一場騙局，而且就連她的好朋友也參與其中，一群人聯手把她耍得團團轉－－她越想越氣，有種遭人背叛的狼狽。
「這樣欺騙我，很好玩嗎？」她怒不可遏地朝男人大吼。「我剛剛是真的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一想到不久前自己還以為他們即將天人永隔，那股巨大的哀傷便再度壓上她的心頭，眼淚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見她又開始哭，他的心都軟了。「嘉霓，不要哭……」他伸手為她擦拭淚珠，卻被她別過頭躲開。
「我沒有哭！」她嘴硬地道。
可惡，竟然拿這種事情亂開玩笑，簡直是差勁透頂－－她很快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忿忿地起身朝門口走去。
還沒握上門把，她的手便被人從後頭攫住，一股熱源隨即貼上後背，無言地安撫著她驚嚇過度、劇烈起伏的情緒。
韓宗銘從背後緊緊摟住她，埋在肩窩汲取她獨有的馨香。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我們不該用這種事情來騙妳。」他誠摯地道歉，那聲音低柔悅耳，教人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靜靜聆聽。「妳原諒我了嗎？」
方嘉霓柔順地任他擁著，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直到被他圈在懷裡，她才終於確定他真的一點事也沒有，剛剛那些恐懼都只是一場惡夢。他還好好地站在這裡抱著她，不會離開自己。
知道她雖然沒有親口說出答案，但是實際上已經不那麼生氣了，韓宗銘暗暗鬆了一口氣，輕輕地握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俯下身親吻她－－
互相躲避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他們總算解開所有的誤會，拋開所有不必要的憂慮，能夠心無旁騖地享受愛情帶來的甜美。
兩人的唇瓣相觸的那一瞬間，他們都聽見彼此的歎息。彷彿內心空洞已久的那個缺口，此刻終於得以圓滿……
正當他們濃情密意的時候，由韓家老三所帶領的超亮電燈泡群，就這麼闖入病房中－－
「二哥，你到底搞定了沒有啊？」
當場目擊好友的親熱畫面，白芊澐好生尷尬，但看向韓家老大和老三，他們臉上卻極其自然，彷彿只是看到兩人牽牽小手似的。
她覷著上司一陣青、一陣白的詭異臉色，忍不住拉拉韓宗昊的衣角，怯怯地說道：「昊，他們好不容易才把誤會解開，我們回去，不要打擾人家了啦！」
韓宗昊挑起眉，慢條斯理地問：「回去哪裡？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