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小姐不上轎

第7頁 文 / 季潔

    天!別又來了,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起來的……我會想起來的!

    刻意忽略那痛不欲生的感覺,旭見捧起秀眉,試著衝破那橫阻在記憶深處的痛楚。

    霍地,肩上大掌傳來溫暖,那熟悉的嗓音飄入了耳際。「如果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一切上天自有他的安排,強求並不是好事,你懂嗎?」

    搖了搖頭,旭見沒睜開眼,只是任由一顆清冷的淚珠進出眼角。「我知道,只是心裡害怕,那惡夢總讓我分不清是真是幻,又或者那真是我的過去。」

    淚是因痛而落,或者是為不安而流,連她自己也弄不清。

    「傻姑娘。」為她揩去淚水,項雪沉不禁為她的無助感到心疼。

    「對不起,你替自己揀了個麻煩回家了。」睜開眼,她的眸光適巧撞入項雪沉那滿是柔情的黑眸,心口瞬時漾滿了無限的暖意。

    「別說傻話了。」他微微一笑,笑容裡揉著寵溺。

    看著他的笑容,她心一暖,覺得漫著無限感動。「謝謝你,將軍!」

    為什麼對於初次見面的他,她完全感覺不到陌生?

    是因為他救了自己,並且徹夜未眠地守在她身邊嗎?

    「叫項大哥吧!這樣喊我,讓人挺不自在的。」輕揚俊眉,他打斷她的凝思。

    「我知道了。」回過神來,她對項雪沉投以燦然的笑容。

    話告一段落,旭見才發現夏安已在他們渾然未覺的情形下備好了膳。

    「夏安,你的手腳愈來愈俐落嘍!」項雪沉似乎也發現了這情形,忍不住打趣道。

    「是將軍同少夫人聊天聊到忘我了,險些早膳就要變午膳了。」夏安笑吟吟地答話,直率地讓旭見不禁羞紅了臉。

    旭見對項雪沉投以一抹無奈的眼神,孰料他卻無所謂地微聳著寬肩,臉上帶著她無法理解的高深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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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用過早膳後,項雪沉利用著難得的空閒,到衛所去見見那些他所熟悉卻陌生的親兵家屬。

    他一離開,旭見竟開始覺得悶得發慌,卻又不敢找平春說話。

    想來早上她與項大哥的事早已在府裡傳得沸沸揚揚,偏偏他卻雲淡風輕地不願去解釋什麼。

    攪得她那找不回記憶的腦袋瓜,也渾沌地理不出一點思緒。

    她刻意避開在府中來來去去的家丁、丫頭,一轉出正廳長廊,便瞧見月嫂那溫柔慈祥的笑臉迎面而來。

    「月嫂!」硬著頭皮開口,她已大抵明白月嫂要說什麼了。

    挽住她的手,月嫂笑吟吟地問:「聽丫頭們說沉兒回來了?怎麼還沒見到人呢?」

    「將軍說到衛所走走。」相偕走出長廊,旭見忐忑地道,心裡祈禱著月嫂別再提起關於他的任何事了。

    在這曖昧不明的情況下,她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誤會。

    「怎麼不和沉兒一起出去走走呢?說不准和他多說說話,會幫助你想起一些什麼也說不定。」似乎是希望兩人能多爭取些相處的時間,月嫂說得委婉,心裡的期盼卻不言而喻。

    「月嫂,其實我和將軍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我們並非舊識……」她思索著該如何開口,雖不願意打破老人家的期盼,但她還是開口了。

    「那又如何?」反覷著她,月嫂不以為意地問。

    眨了眨眼,旭見半點也看不透月嫂的心思。

    瞧著她一臉茫然的模樣,月嫂撫了撫她的手,不疾不徐道:「就算不是舊識,月嫂還是瞧得出沉兒對你的心思,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什……什麼心思?什麼感覺呀!」低垂下螓首,月嫂那直挑明的話不禁讓旭見詞窮了。

    「傻姑娘,喜歡一個人並不可恥,更何況你和沉兒是如此匹配,這門親事月嫂可是樂觀其成、求之不得呀!」

    「月嫂……」抬起眼望向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旭見心頭有著憂喜參半的矛盾。「要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太委屈將軍了。」

    「天老爺啊!你怎麼能如此妄自菲薄呢?!」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她修長的身影,月嫂繼而道:「打由你把那只破箏撫出天籟般的音色時,月嫂就心裡便明白,你是當定項家的媳婦了。」

    旭見不解地揚起那澈亮的秀眸,把她的話當玩笑。「月嫂,您別尋我開心了,那只箏是舊卻不破,學過音律的人都會知道該如何讓它發出聲音的。」

    搖了搖頭,月嫂臉帶愁容。「你知道嗎,在項夫人還未遇害前,那把古箏是她的最愛,當時她直嚷著要把那箏傳給未來的媳婦。只不過世事難料啊!在夫人過世後那箏似乎感覺不到主人的氣息,也跟著舊了、毀了。」

    聽見那萬分感慨的歎息,旭見在月嫂眼底,瞧見了強忍的傷心。

    「項夫人是怎麼遇害的?」反握住月嫂的手,她竟不自覺感到心微微泛疼。

    「東廠滅府……」緊擰著眉,月嫂想起昔日的慘劇,微顫的語音裡挾著幾分悲愴。「十多年前,項將軍府上上下下百餘人口被殺,當時只有我和丈夫及少將軍由密道逃了出來。」

    「東廠……滅府……上上下下百餘人口被殺……」月嫂的話落入耳底,她踉蹌地險些站不住腳,搗著胸口那突然襲來的揪痛,秀美的臉蛋在瞬間血色盡失。

    感覺到手心微傳來的濕意,月嫂歉然地抬起眼,旭見那蒼白無比的臉龐立即落入了眼底。「怎麼了,嚇壞你了是不?唉!這事是陳年往事了……」

    「不!月嫂……我沒事。」強扯出一抹笑容,她不知為何自己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

    是太過震撼嗎?

    為何她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在盤旋、徘徊,就像是被一條繩索緊緊勒住似地,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或許是這將軍府有太多沉兒承載不了的過去,所以他並不愛回家。」抬頭望著天際,月嫂有著說不出的淒涼。

    強壓著心頭的異樣,旭見默默陪著月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轉過身,月嫂臉上愁緒梢緩,扯開了笑容。「不過幸好你讓沉兒心動了。」

    「月嫂您別又笑話我了。」輕撫羅裙,旭見在淺鋪霜華的石階上坐下,無法認真思索她的話。

    望著那氣質典雅的嬌滴滴面容,月嫂實在難掩心中對她的喜愛,管不了階上冰冷也跟著坐下,與她並肩閒聊。

    在輕鬆的氣氛下,旭見稍稍將心底的不安給暫且拋去。

    枕在月嫂溫暖的肩膀,她竟有種幸福的錯覺,心裡卻不自禁地想,倘若自己的親娘還在身邊,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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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一場小雪讓稍暖的氣溫驟降,空氣裡儘是冷冷的寒意。

    星眸半掩地擁著被子,旭見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回房的,只是隱約感覺,有個像暖爐般的胸膛給她無限暖意。

    只是當她一回到床上,那暖意驟撤,取而代之的是忽然襲來的寒意。

    她明明醒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地任由思緒脫離軀殼,往她陌生的方向飛去。

    是夢魘嗎?

    圓瞠著眼,她被不安與恐懼操縱著,漸漸的,她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大院前。踏上石階,她知道往左穿廊而過會有間屋子,屋子裡主兒正是項家少爺,往盡頭處會有間書房,書房前則有片偌大的空地……

    依著腦海中浮現的景象,循著記憶而行,眼前一一呈現的景物印證了腦海中的想法。

    她來過這裡!

    她來過……滯住步伐,旭見被腦中突然鑽出的記憶給牽引著,究竟她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事?

    小心屏著氣,她閉上眼努力回想,當腦中浮出另一個畫面時,她駭住了。

    一個渾身染血的男人臨死前扯住她的袖子,以無比怨恨的眼神直瞪著她。「妖女……你會下地獄……」

    誰?誰是妖女?

    畏怯地退了一步,旭見搗著唇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也感覺到雙唇無法抑制的顫抖著。

    在那死不瞑目的眼中,映出一張冷然無情的面容——

    那張臉竟是她自己?!

    她殺人?

    不!不是!她不會殺人,她自小讀書、識字、練箏,習武向來是哥哥的事……這是恢復健康後殘留在她腦海裡的唯一印象。

    而那個淒慘憎恨的面容應該只是惡夢……是惡夢!是她不安的幻想……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做這樣詭譎的夢,但她告訴自己那只是夢!

    不自覺地放聲尖叫,劇烈的頭疼撕裂了原本的影像,將她帶入另一個無止盡的黑洞裡,無比快速的穿筋入骨,侵蝕著她的思緒。

    抵不住心頭那無法壓抑的恐懼,她霍然轉身搗著耳拚命地跑,卻還是躲不開那如影隨形的糾纏。

    「妖女……你會下地獄……」鬼魅般的聲音在她耳畔迴盪著,無比的淒厲與怨氣掠奪著她的思緒。

    「不要!不要!」她尖叫、嘶吼,渾身冒冷汗地任由那雙含恨的眼控制她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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