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駱玟
春天低頭朝自己望了眼,沒一會兒便又抬頭回給蕭啟煒一記無辜的凝視。「因為剛剛洗水龍頭澡,身體還沒幹,沒有辦法穿衣服,所以……」
看她一副為自己解釋的樣子,蕭啟煒也只有無奈的一笑;他拿下了她手中捧著的花朵,隨即轉身拿了一件自己的襯衫遞至她的眼前。
「穿著吧!」他笑道。「免得身體還沒幹,就先著涼了。」
春天望著蕭啟煒遞來的襯衫,好一會,才聳個肩,聽話的將襯衫穿了起來;反正她大概永遠都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只不過是沒穿衣服罷了,為什麼在他的眼裡像是件難以忍受的事似的?
「為什麼……」她專注地扣著胸前的扣子,「為什麼,人類好像有好多的顧慮。」她甩甩一雙過長的袖子,他的襯衫在她身上像件睡袍,也像件歌仔戲的戲服。
「你的話聽起來像『你不是人類』似的。」蕭啟煒笑道,伸手為她摺起了大半長的袖子。
早晨的陽光透過她身上過大的襯衫,隱隱約約地描繪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這若隱若現的美感,反而更顯誘惑。
老天!蕭啟煒心裡一聲低咒,由心底竄起的熱流衝擊著他,令他難忍本能的情緒……
「叩!叩!……」
一陣唐突的敲門聲,讓蕭啟煒拉回了自己火熱難耐的思緒,望向了門口好一會兒,這才舉步緩緩地走向門口。
他不記得自己叫了什麼客房服務,更不記得跟什麼人訂了約會,這個時候,有誰會來敲門?
腦中的思緒還沒告一個段落,開門後所出現的人影,隨即讓蕭啟煒下意識地皺起下眉頭。
只見由美子此時正衣衫凌亂地站在他的門前,紅著一雙大眼,和一身讓人使力壓出來的烏青……
蕭啟煒朝她上下巡視了一會兒;事實上,從他認識由美子至今,還沒有見過她像今天這般狼狽的模樣。
「發生……」他不大確定自己該不該問。「發生了什麼事?」
春天的臉,就在此時自蕭啟煒的身後探了出來,望見了由美子,她隨即把這幾天學習的自我介紹全搬上了腦海。
她拍拍自己的雙手,自蕭啟煒的身後站了出來,禮貌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後,立刻揚起了一抹燦爛的微笑。「你好,我叫春天……」
由美子抬頭瞧了春天一眼,淚水便如斷線珍珠全湧上她的眼眶之中,下一秒,她整個人傾身投入蕭啟煒的懷抱之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仍是一頭霧水。
「巖野央……」她仍是抑不住喉間的抽搐。「他……」
「他怎麼了?」蕭啟煒蹙緊眉頭,怎麼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一旁的春天更是茫然,半天聽不懂一句話。
「他……」她再度接聲:「他強暴我!」說罷,心痛地任著淚水沾濕他溫暖的胸膛。
這話對他來說根本不太可能;蕭啟煒鎖起了眉頭,認識巖野央那麼多年,他不是那種會強暴人的男人,這……
「什麼是強暴?」春天不懂。
但蕭啟煒隨即轉身給了她一個別多嘴的臉色,而春天也識趣地乖乖閉上自己的嘴巴。
他將哭泣中的由美子一把摟進自己的臂彎之中,許久,才開口說了聲:「進來再說吧……」
☆☆☆
「好一點了嗎?」
蕭啟煒倒了杯水遞至由美子面前後,很自然地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而春天此時正老老實實地坐在由美子的對面,安安靜靜的讓自己當一個旁觀者。
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由美子哭成這個模樣,應該是讓人很難過、很難過的事。她告訴自己,雖然她還是不知道「強暴」是什麼意思,但應該不是件「好事」才對。
由美子望著眼前的水杯,許久仍無法自喉間擠出一字半句,昨天的影像,此時仍清晰地映在她的腦海。
巖野央的觸碰……不!她捂上自己的臉,她不要這些記憶像鬼魅般肆無忌憚地佔據她的心頭。
「如果……」蕭啟煒輕輕地出聲。見她這副模樣,他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就先讓你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
說罷,他才剛起身,正示意春天跟著離開,由美子的手卻隨即握上他的。
「別走,」她說。「別丟下我一個人,不要在這個時候……」說著,她又望向春天,卻像是見到敵人似的,隨即又將頭埋進蕭啟煒的胸口吼道:「叫她走!我不要她在這裡看我的笑話!叫她走!」
春天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沒想到連安安靜靜的她,也會被人趕得莫名其妙?
她皺起了眉頭,一肚子的牢騷;才想說個幾句,沒想到話都還沒出口,卻讓蕭啟煒的聲音壓下了她全擠上喉間的話。
「春天,」他輕道。「你就先避一下吧!」
她都還來不及開口,就見由美子的身軀已朝他的懷中傾去,而蕭啟煒也順勢地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連她也不喜歡這個叫由美子的女人了。
她噘著嘴,什麼話也沒說,一起身,便大步地朝臥室的方向走了進去;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她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現在,她連蕭啟煒也不喜歡了!
竟然為了這個女人而向她使了好多次的臉色?哼!
「砰!」
蕭啟煒望了眼春天甩上門的身影,心中霎時也不知道該為自己解釋些什麼。看春天這麼生氣,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
他再度低頭,望了眼懷中泣不成聲的由美子,頓時覺得自己有種兩難的無奈。現在的他,是該進去解釋呢?還是在這裡陪著由美子?
唉……他暗自歎了一口長氣,看由美子哭成這樣,說什麼他也不能在此時棄她於不顧,如今也只好期盼春天能夠諒解了。
☆☆☆
一進房間的春天,才在床上坐不到半個小時,整個活潑的性子就差不多全被磨光了。
「好無聊!」她說道,再度將身子整個埋進那柔軟的大床裡;她在這間臥室裡已經當了好久的廢人,蕭啟煒叫她避開一會兒,卻沒想到所謂的「一會兒」竟是這麼久的時間。
她曾試著偷聽他們在談些什麼,但這間飯店的隔音設備好得連由美子的哭聲都聽不到。
她又噘著嘴,心頭一陣莫名的惆悵。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更不喜歡讓人這樣冷落在一邊;她好不容易想出個法子要在由美子面前表示友好,卻沒想到由美子還是給她一張臭臉。
這話不提也罷,沒想到連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也礙到她了。
不喜歡就不喜歡,她在心裡暗咒了一聲,但她才不要在這間飯店裡浪費一整天的時間呢!
一個念頭才剛掠過自己的腦海,春天隨即一股腦兒地自床上站了起來;她走向窗口,望著窗外藍得像海的天空。
沒一會兒,心情便又莫名地好了起來;她神清氣爽地伸個懶腰,暗忖:「今天就到西班牙去吧!」既然蕭啟煒不理她,那她就到別的國家好好的去製造她的春天吧!
她推開窗子,深吸了一大口氣,而後給了自己一個滿意的微笑;下一秒,便見她站上窗欞,一躍便消失在窗口。
☆☆☆
蕭啟煒無力地開了門,整個臥房早已呈現一片昏暗。
他下意識地歎了口氣,沒有想到這一整個下午竟就這樣過了。好不容易哄了由美子在沙發上小歇一會兒,他這也才覺得自己鬆了好一口氣。
他從來沒想過這事會發生在由美子身上,更何況對方還是巖野央?一個他認識好幾年的優秀經紀人?
他搖搖頭,對整個事件產生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現在該怎麼辦?他自己也不知道,對於由美子又該如何呢?
他想,或許該先讓她待一陣子再說……
原本只是想來日本度假的他,怎麼會為自己惹來這一身的麻煩?雖然老聽別人說「紅顏禍水」,可是他,既稱不上紅顏,又怎麼會無端地成了別人的禍水呢?
春天,從一早進來後就沒聽見她有什麼動靜,不見她出門,也不見她抱怨,該不會真的在生他的氣吧?
他伸手開了臥室裡的燈,霎時燈光照亮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他梭巡了房間一遍,卻獨獨不見春天的身影?
他蹙緊了眉頭,再度舉步走自浴室,整個臥房裡除了他以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
她出門了嗎?
他不禁問自己,可是……他再度鎖起眉頭,要出門一定得先經過客廳,為什麼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是他沒注意到嗎?怎麼可能?從春天進房間之後,他便不時地注意房裡的動向,不可能春天出去了,而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可是,如果她沒有出門。此刻的她,又會在什麼地方呢?
微風透過敞開的窗戶,輕輕地吹過蕭啟煒的髮梢,他回了頭,這才意識到一旁未關的窗口。
他緩緩地走向窗口,心中竟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這高居飯店二十六樓的套房,春天不會真那麼想不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