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彤樂
他一笑,眼底掠過狡黠,「要不要搭便車?」
「邵絮!」後車窗探出一張慘白的俊臉,臉上掛著慘澹的笑容,「你都這麼早?」
「是的,總經理。早安。」他氣色好差,還一身酒味。「你不舒服?」
「呃,還好,你快上車。」他想去辦公室吐一下。
「我去前面坐。」歐陽凌非常識相地將後座留給兩人。
「快點!」車門一開,晉尚闕有力的臂膀伸出,下一瞬,伴隨一陣陣的暈眩,邵絮人就在車內了。
「走了。」段延瑞發動車子,時速十五公里。
歐陽凌則是翻個白眼,任他去玩。
邵絮忍受著暈眩,揉揉發紅的手腕,偷瞪他一眼,旋即垂下眼,「你有心理準備了?」
晉尚闕忙著欣賞她在日光中的美好側影,漫應,「準備什麼?」
菱形嘴不自覺地抿得死緊,「董事會。」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喔,董事會。」語音飄忽,咬字含糊,好像快睡著了。
邵絮皺眉轉向他,這一轉,他伸出的大手正好落在她緊抿的唇上。
一時之間,時間停止、動作停止,只有窗外的景物以極緩慢的速度向後滑過。
腦袋一聲轟響,邵絮渾身僵硬,兩眼睜得老大,晉尚闕則是為手下的軟綿觸感傻傻發笑,而從後照鏡看到兩人尷尬情況的段延瑞直盯著後照鏡,好奇著接下來的發展,歐陽凌無奈,只好伸手掌握方向盤。
車子還是慢得像龜爬,後頭開始有人不耐煩地鳴按喇叭,巨大的喇叭聲震動邵絮的耳膜,也將她喚醒,身子往後一縮,退離他伸手可及之處。
但有個人還沒醒,他伸著大手,追向溜走的紅唇,「等一下,我想——」
「需要解酒藥嗎?辦公室裡有。」
公事化的語氣惹得段延瑞噗哧笑了聲。
「呃,好,謝謝。」晉尚闕尷尬地縮回手,「對不起。」差一點就摸到了,她幹麼這麼理智!
豬八戒!邵絮暗罵一聲,屈指敲敲眉心,「沒關係。」語氣平靜,一顆心卻卜通卜通地亂蹦。
車速再慢也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到了。」段延瑞宣佈,帶著無限遺憾。
晉尚闕苦著臉,為了沒能盡情摸夠她的紅唇,也深感遺憾。
「不舒服?快到辦公室休息吧。」
丟下話,邵絮火速下了車,快步往電梯走去,迫不及待地抬手猛敲眉心,希望敲去夾雜羞怯的怒焰,順便整理不規律的心跳。
豬八戒!被酒灌壞了腦子,一大早就發酒瘋,她告他職場性騷擾!
她在心裡拚命咒罵他,空著的手卻忍不住撫上被他摸過的唇,這才驚覺自己竟在想念他的觸摸!
熟悉到令她害怕的暖流隨著這份認知流過心口,來到被他撫觸過的唇瓣,然後,他手指的觸感隨著暖流遍佈她臉上的每一個角落,溫暖了她的臉,最後,她在電梯光潔的鏡面上看到自己在笑,笑得令她感到陌生,更教她害怕。
段延瑞望著背對他們的邵絮,促狹地笑開了臉,「挺不識情趣的女人嘛!」
「唉。」晉尚闕摸摸鼻子,好不哀怨,「你才知道我有多辛苦。」
歐陽凌笑了笑,望著還在敲眉心的人兒,「你們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說話間,三人來到電梯前,刻意和邵絮保持距離,展開純男性的會議。
晉尚闕不語。他知道她是在生氣,氣他輕薄她,而他不願說出這個令他傷心的事實。
段延瑞看了她幾眼,作下猜測,「發神經?」
「不,據說這是她抒解壓力的方法。」歐陽凌壓低聲音,不讓前頭的邵絮聽到。
晉尚闕猙獰的俊臉突然逼近他,語氣相當不悅,「你為什麼知道?」對於歐陽凌和邵絮同公司五年這件事,他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歐陽凌好笑地一攤手,「我是安全部的頭頭,對進出這棟樓的人,總得有超出一般的認識,以免有人冒充公司的人混進來。」
段延瑞將晉尚闕的臉扳向邵絮,「她那張正經八百的臉在公司裡可是很出名的,知道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多注重她的秘書形象。」
歐陽凌盯著電梯前的背影,「冷靜、端莊、拘謹,隨時提醒別人她有多難接近,你說,除了品味獨到的你,誰會有那個膽子去冒犯她?」
「我冒犯她了?」品味獨到?凌哥真會說話。
歐陽凌神秘一笑,對兩人咬起耳朵,「這就是重點了,她一向冷靜自持,很少表露感情,她這樣猛敲,可見剛才的『意外』使她動搖了。」
「總經理,電梯來了。」他們在說什麼,窸窸窣窣的,真沒禮貌!
離上班時間還久,電梯裡空無一人,邵絮先進了電梯,當起電梯小姐,而晉尚闕則是下意識地杵在她身後,看得歐陽凌和段延瑞竊笑連連。
照凌哥這麼說,她的確是變了,但這也不過表示他比其他人都更能惹她生氣,這是好、是壞?
他脫口說出心中的疑惑,「邵絮,你很氣我?」
抽氣聲和竊笑聲同時響起,晉尚闕卻毫無所覺,他癡癡地凝視她白皙纖細的頸子,幻想著摸起來的感覺。
段延瑞笑得發喘,「邵小姐,你別氣他嘛!」
「屬下不敢。」邵絮轉過身,眼睛直視鞋尖,態度恭敬而拘謹。
「不敢?」跟沒有是兩回事。
「是的。」有也不會說!這笨蛋,今天就要被踢出去了,還管她氣不氣幹麼?她可沒本事幫他留下來。
她略帶火氣的看進他發癡的眼,「董事會的事怎麼辦?你真的會被開除的!」
而他居然還弄得一身酒味來上班!他真的不在乎大家是怎麼看他、說他的?被開除之後呢?他真要去當個全職的歌手?那她怎麼辦?!
這幾天來,他照樣趴在辦公桌上呼呼大睡,但允濰說了,這次的董事會將宣判他的去留。
她知道以後煩得要死,又想到他之前問的如果跟關係什麼的,搞得她滿腦子都是他,可是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幫他的辦法,偏偏總裁出國了,而他又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她眼中有著憂慮和不捨,她對他不是無動於衷的?
晉尚闕拎著心,萬分期待地問:「你擔心我?」
「廢話!」糟!急過頭了。她結結巴巴的反駁,「不,我、我是說——」
「唉,這是我應該做的。」晉尚闕經驗老到,自動自發地接下話。
邵絮舒口氣,用力點頭,「對,就是這樣。」語氣稍嫌慎重了些。
「到了。」段延瑞隱忍笑意,低聲說道。
電梯門一開,三人一同走向總經理辦公室,臨進門前,晉尚闕吩咐道:「中午以前,不要讓人進來打擾。」
「是。」看著三個男人關進辦公室後,邵絮不覺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間辦公室總算可以發揮正常的功用了,而他,總算有點上司的派頭。
可是,來得及嗎?董事會在下午兩點開始,他們雖然提早到公司來,也才剩幾個小時,能做什麼?
還是說,他早已有所覺悟,才會淨問些怪問題,害得她心神不寧,想了幾天,還是沒想到答案,到最後,她只好想著怎麼安慰他,畢竟他要被炒魷魚了……而每回想到這裡,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裡冷颼颼的,恍若即將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她也該想點話安慰自己……安慰什麼?而那又是什麼東西?
她皺著眉,試著搞清楚心裡那股不確定的感覺,卻越想越不確定、越想越不安。
晉尚闕從門內探出頭,「邵絮?解酒藥和彭大海。」
「好。」她拉回飄遠的思緒,從抽屜拿出解酒藥,走到門邊遞給他,「彭大海要等一下。」
他回頭跟門內的人說了句話,關上門,再轉向她,「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人趕出去的。」她好像很煩惱,向來冷靜的臉上明顯掛著不安。
邵絮仰頭瞅著他,不確定地問道:「真的?」這個問號含括了太多,問他的去留,問他們的關係,還問了一些她不確定的感覺,究竟問了些什麼,她也說不清,但她知道,她是希望他能繼續待在這裡的。
晉尚闕從容一笑,「真的,我之前說過給我時間,現在時候到了,我會證明我不像傳言般的不堪。」
躊躇了會兒,他抬手輕觸她的發,眸子似要看進她靈魂深處,黝深而專注,嗓音低啞地問:「你相信我嗎?」
情人般的低喃氤氳了她的眼。眼前的他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而這又是她不曾見過的面貌,在委靡和狂野之間,他還有這種堅定沉穩得令人心折的模樣……
剎那間,她知道那股曖昧不明的暖流訴說著什麼了,更知道自己害怕失去的東西名為何物,顫動的心在這一刻告訴她,無論他說什麼,她都願意相信,即便這代表著自我的迷失。
「嗯,我相信。」對他執著的凝盼,她回以堅定的回答。
第八章
邵絮鎖著眉心,一個上午就在呆望緊閉的門扉中過去了,手頭上的工作有的因發呆拖慢了進度,有的壓根沒心情去做,有的則是不曉得該不該做,因為那得看他能不能繼續待在這裡才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