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彤樂
接下來,他會開始行動了吧?
不期然的,邵絮著急的小臉躍入腦海。
她很希望他稱職一點吧?至少不要給她添麻煩……能幹的秘書,老爹是這麼稱呼她的,然而遇上他這樣的上司,她一定覺得很無力。
煩死了!鐵拳敲上桌面,華美的餐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想在她面前爭口氣,所以縮短了練團時間,卻得更努力把歌練好,搞得自己更累;他想逮住那隻老狐狸,卻又必須表現出昏庸無用的樣子。
在她眼中,他是不是個很沒用的男人?連保持清醒都沒辦法。
唔……依她的表現,絕對是。他很無奈的認知到這一點。
尤其桌上那瓶「蠻牛」,刺眼得讓他想不承認都不行。
了無食慾地推開餐盤,他煩躁地起身在桌邊踱步,絞盡腦汁思考重拾男子漢尊嚴的方法。
樂團的事跟人說好了,不能臨時變卦,不然也對不起陪他回台灣的團員……還是只能從公司方面下手,先把宋華的事搞定,然後再——
「叩叩。」
「請——進。」晉尚闕停下虐待地毯的步伐,想拿出迷人的嗓音,卻破了聲。
邵絮端著一大杯深棕色的飲料,快速而平穩地走到桌前,穩穩放下,「彭大海。」
晉尚闕驚訝地看看她,再看看冒出陣陣熱氣和香氣的彭大海,「謝謝。」
她清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真要說的話,只有面對上司時的嚴謹恭敬,這也是他最常見到的表情,看久了倒也很習慣,但她連這種小細節都注意到的體貼與溫柔,卻令他吃驚。她一定會是個好妻子,不僅心細如髮,又善解人意,當秘書太可惜了,不如——不如什麼?請她當保母?樂團經理?妻子?
他疑惑地蹙起劍眉,總覺得他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把某種東西弄擰了。
望向引發疑惑的人,那人早無聲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她身上的淡淡香氣。
他呆呆地拿起杯子,以杯就口,溫熱的彭大海混著鼻間的香氣流進肚子裡。
甘潤的液體舒緩了原先的不適,胸腹間連帶的升起一股暖意,突然間,他很想看看那張冷靜自持的臉蛋、那個為他帶來這份暖意的人兒。
拿著殘留餘溫的空杯子走向門邊,他緩慢而慎重地拉開一小條縫隙,這才發覺心跳快得離譜。
他摸摸心口,立在門邊等待失序的心跳恢復正常,一邊想著該以何種名目找她,耳邊卻先傳來她清亮的嗓音,他好奇地探頭偷窺,卻被她的清麗笑顏勾去大半心神。
習慣了她正經八百的表情,突然間見到這般溫柔的笑臉,他不由得心頭一窒,盯著她柔和的笑臉,不知不覺地跟著她笑起來,心口在這一瞬間顯得甜蜜而眷戀。
「允濰,我拜託你的……嗯,這麼快……太好了!好,晚上見。」
允維?誰?男朋友?說得那麼高興,笑得那麼滿意!
莫名的嫉妒來得凶狠,毫不客氣地蠶食心底那份初生的悸動,令他緊握玻璃杯的大手用力得青筋畢露,才要跨出門檻的大腳僵硬地縮回。
發現門沒關緊的邵絮捕捉到他的身影,「總經理?」硬生生地拉住了他欲離去的腳步。
他一頓,僵硬地轉過身,僵硬地遞出杯子,「這個還你。」才好一點的喉嚨好像又開始發痛了。
邵絮不解地望著他。還個杯子用得著這麼痛苦、這麼辛酸嗎?他的表情就像被迫和心愛的玩具分離的小孩,可憐兮兮的。
「好點了嗎?」早上他的聲音就沙啞得嚇人,記得曾聽人說過彭大海對喉嚨不適、開音清肺特別有效,她才去煮了一大壺,但看起來,似乎不怎麼有效嘛!他的聲音難聽死了,好像喉嚨裡卡了塊石頭。
「好多了,謝謝。」嗓音不再分岔,卻有些遲疑。
邵絮拿著杯子走向茶水間,「我煮了一大壺,要不要多喝一點?」
她親自煮的?他還想是從外面賣的,想到滿肚子都是她的心意,方纔的不快稍稍減退了些。
發現她快如閃電的俐落身影已至門邊,他連忙說道:「不用麻煩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想他永遠也適應不了她的速度。
邵絮一眨眼又走回原位,靜靜地等他發話。
他躊躇片刻,然後故作輕鬆地問:「允維是誰?」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邵絮愣了下,淡淡地說:「朋友。」說到自己的事,她顯然冷淡不少,短短的兩個音節便傳遞了不願多說的訊息。
「是嗎?」朋友而已,會笑得那麼開心?那她怎麼不對他笑一笑?
她笑起來的模樣像顆散發清美光暈的珍珠,雖不是最耀眼的光芒,卻深深打動了他,可是,瞧她此刻疏離的神情,不過是問了點私事,有必要擺臉色給他看嗎?
該死!事情不對勁,他太過在意她了,這絕對、絕對不是好現象!
晉尚闕狠瞪她好一會兒,像是在掙扎,又像是在凝聚勇氣,最後,一聲不知所措的歎息逸出喉間,他跨出堅毅的步伐消失在門後。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頓的邵絮,也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他那雙眼睛太具壓迫力、太過攝人心魂,恍若一頭出巡的猛獸,虎視眺眺地盯著獵物,教人心驚膽跳之餘,不得不為那野性的魄力折服。
盤據他心口的刺青——優雅、危險而吸引人的獵豹,驀然竄入腦海。
會在心口刺上獵豹的男人,不該是軟弱的,更不該是沒主見的。
而剛才的眼神,她早上見識過,夾帶深不可測的力量與不容忽視的魄力,就像他胸上的那頭豹,雖是披著華麗的皮毛、閃爍著黃金般耀眼的光芒,猶若一頭美麗而無害的生物,然而——螫伏,等待獵物,一待時機成熟,便撲躍而上,將目標狠狠撕裂,吞吃入腹,才是那種生物的本性。
他,會不會是在等待時機,所以才隱斂了利爪與尖牙,只因時機尚未成熟?
她瞇起眼睛,低聲喃道:「可疑,太可疑了。」
第四章
總經理患有嗜睡症的傳言如火蔓延開來,經過一個下午便傳遍整個揚升集團總部,到了隔天,心懷鬼胎的人便擬好了計畫。
金明松當然是樂見其成,他胸有成竹地打了幾通電話,兩條跟屁蟲則是樂不可支,決定加緊收購股票的腳步。
一早,想釣金龜的一票人便花枝招展地抵達公司,端著化妝鏡,不時補補妝、修修眉,順便練習魅惑人心的嬌笑。
邵絮卻是不知該怎麼做,滿天飛的謠言當然令人憤怒,但他是不是真如她所猜的在等待時機?若他自有打算,她卻輕舉妄動,豈不是打亂他的計畫?
昨天晚上允濰說了,傳言的源頭不好找,但她發現關於晉尚闕的最新情報都來自人事部和企畫部,像昨天下午傳出的嗜睡症,便是出自人事經理之口。
據說他憂心忡忡地問部下有沒有醫生是專治嗜睡症的,在部下的追問下,他才勉為其難地說因為總經理患有嗜睡症,他身為公司的一員,非常擔心公司的前途,所以想幫總經理找個醫生。
這番對話在眾目睽睽下進行,聽到的人多不勝數,以致短時間內就傳得人盡皆知。
加上之前的種種傳聞大多來自人事部和企畫部,而人事經理和企畫經理皆是金明松的心腹,是誰在搞鬼,不證自明。
但說到證據,允濰就一臉為難了。
傳言、傳言,就是人們嘴巴上說的,一張嘴傳過一張嘴,就算找到源頭,只要那人死不承認,也就死無對證了。
除非——歐陽凌!他負責公司的保全,說不定會有他們散播謠言的錄像!
「叩叩!砰!啪——」
倏地,一陣聲響打斷邵絮的思緒。
什麼奇怪的敲門聲?她納悶地去開門。
門一開,幾條鮮艷亮麗的身影撲倒在地,層層疊疊,大腿肉、胸肉、背肉,應有盡有,供君觀覽。
邵絮還來不及反應,尖叫聲便接二連三地響起,「呀!我的裙子!你壓到我了!」
「不要拉我的頭髮!」
「妝!我的妝啊!這下肯定花了!」
「你快走開啦!我要內傷了!」
四個驚慌失措、羞憤交加的女人扭成一團,手忙腳亂地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一待站穩,狼狽不堪的女人們個個爭在最前頭,嘴裡叫嚷著,手邊還不忘整理精心打扮的外表。
「邵小姐,我要見總經理。」
「總經理醒著嗎?」
「喂!我先來的!」
「我先敲門的!」
釣金龜的來了。邵絮瞭然地點點頭,指指供客人休息的沙發,「各位請在此稍候。」隨即走向電話,按下內線,看看手錶——十點,希望他醒著。
「喂!」很不耐的口氣。
「總經理,有幾位同仁慕名求見。」邵絮正經八百地稟報。
同仁?慕名?晉尚闕擰了眉,是哪個部門的主管?
「十分鐘後再進來。」迅速說完便掛了電話。
邵絮轉向一票鶯鶯燕燕,「總經理請各位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