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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宋沛萱

    「你找我……咳、咳、咳……」他被一陣迎面撲來的煙霧熏得連咳好幾聲,「幹嘛,你不怕人家以為你這裡失火了?沒事抽那麼多煙幹嘛?」他邊抱怨邊揮舞著雙臂想讓空氣流通一下。

    「你躲到哪裡去了?老是找不到人!」樊奇看見他劈頭就吼。難道他不知自己的心情差透了!

    「我能躲哪兒去?」方秉倫也沒好氣地回吼道,「少爺,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一回國就將自己的事業丟給了我,自個兒跑到這當個『輕鬆』的經理,不體恤我也罷,這下你倒抱起怨來了?當空中飛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哪!我這麼辛苦為誰呀?」方秉倫『不滿』地怨聲連連。天知道,如果不先讓樊奇因愧疚感而降低他的觀察力,萬一被他眼尖地瞧出端倪,那自己肯定會被剝層皮!

    方秉倫尊重晞容的決定,不將她懷孕的事透露給樊奇知道。認真而言,就算她不叮嚀他,他也不會主動對樊奇提起的,此外,最主要的還是樊奇和Amanda的事!所以他認為這是樊奇活該、自找的。

    這幾天他之所以會很少出現,乃是常往醫院去探視晞容的緣故,她並無大礙,只是醫生曾說過她有懷孕初期適應不良的現象,所以林志文才會硬要她多待幾天加以觀察。

    這樣也好,他不認為此刻『弱不禁風』的她,應付得了眼前這頭瀕臨發狂邊緣的獅子。

    樊奇被這麼一說,頓時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秉倫的工作量有多少,他是因為信任秉倫,才會將所有的事交由秉倫全權處理。

    他不耐煩地捻熄煙蒂,「她呢?」他直接切入主題問道。

    「如果你問的是楊晞容,Sorry,I

    「我要你看著她的!」樊奇的怒氣終於爆發了。

    「同時也叫我要遠離她。」他完全不在乎樊奇的怒氣,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彷彿他的面前有座無形的玻璃罩為他擋去了樊奇的怒火。

    「你——」

    「我?我又不是保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她。」方秉倫有點幸災樂禍,旋即語帶嘲諷地對他說:「你不擔心你的Amanda,倒是關心起別的女人來了?」

    然而樊奇的反應是忿忿地轉身甩門而去。

    方秉倫將此情形轉達給晞容知道,希望她在見到樊奇時,有個心理準備。

    「真的不要我陪你回去?」美伶又問了一次。方秉倫所說的話讓她有點憂心,她不認為讓晞容單獨面對樊奇是明智之舉。

    熬不過晞容的堅持,他們為她辦理出院手續,並提議要陪同她回去收拾行李,然而卻為她所拒絕。

    「不用了,我不過是回去將一些必要的東西收收就走,不會有事的。」晞容對他們露出個笑容要他們安心。

    「可是,萬一他……」美伶猶豫著,她還是會擔心。

    「不會的,你別過於操心,他現在人在公司,不可能在家的。」不見到他,她比較能瀟灑地離開。

    「唔!」美伶老大不情願地點頭。

    兩三下,晞容簡單地收拾自己重要的東西後,提著一個小包包緩緩踱出房間。

    終於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她最後一次環視房內,一股淡淡的離愁油然而生,雖然不堪卻也無法否認,在這裡她曾有過一小段美好的回憶,以後,她會靠著這極短的回憶,努力地將寶寶撫養長大。

    她猛地甩頭,甩去心中那份逐漸升起的感傷,慢慢地步下樓。

    大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被撞開」砰』地發出好大聲響,接著樊奇步伐不穩地走了進來。

    晞容整個人因這驟然的聲響而彈跳起來,嚇得花容失色。天!怎麼辦?樊奇回來了。

    同時,樊奇也發現她了。

    容兒?!她回來了!他沒看錯吧?他心中那一剎那所升起的喜悅,在視線落到她手上的袋子後全化為無形。難道她……他筆直地朝著她走去,臉色逐漸變得鐵青、難看。

    他……憔悴了。晞容因這個發現心中閃過一絲不捨。

    停!停止你的憐憫心,他是好、是壞已不關她的事了!她的心中猛響起—個聲音喝阻道。

    是啊!她不該再傻得將他憔悴的原因歸到是她不在,他因而擔憂所造成的,自始至終,不過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罷了,如今戲已落幕,也該到了曲終人散之時。

    「你想去哪裡?」他的聲音自樓梯口冷冷地響起,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雙眼佈滿寒霜之氣。

    「離開你。」晞容深吸了口氣,毫不畏懼地迎視他駭人的目光。

    「不准!」樊奇斬釘截鐵地說道。看著她異於以往的堅定神色,他清楚明白地意識到她是當真的!兩個箭步,一眨眼他來到她的面前。

    她心平氣和地對他說:「你要和Amanda結婚了不是?」她的神情和語氣,彷彿在訴說著他人的事般。

    「去他的Amanda,我說不准你走就是不准你走!」他以身子阻擋她下樓的步伐,此刻他的心裡只知道要阻止她離去,至於Amanda,早被他拋到腦後了。「你是我買來的,沒有我允許,你不准走!」這一次,他才領悟到自己「不准她走」的理由竟是如此的薄弱。

    「我並沒有簽下賣身契給你,我之所以會留在你身邊,完全是報答你在我楊家面臨破產時解救了它。當然,我不會讓你感到『人去財也空』的。」說著,晞容從小包包中取出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及寫有其他金額的借據遞給他。

    她曾對自己說過,她不會借用志文的錢,然在情勢比人強的情況下,她只有開口向他借了,她盡可能地將他們之間的事視為一椿『買賣』,沒有感情的成分存在。

    每當晞容說一句,他的心就接著寒了一下,她真的要離開他了。

    眼見她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面孔,他真的怕了,就算三年前,她父親硬逼他離開她時,他有的只有恨與環境差異因素帶給他的不甘心,完全不像現在這般害怕,害怕失去她……

    「不准走!不管怎樣,就是不准!」他一把搶過她手上的支票與借據,看也不看就撕個粉碎,然後緊緊抓住已越過他繼續下樓的她。

    「你想做什麼?放開我!」樊奇的碰觸讓晞容一如受驚的小兔,馬上要抽回受鉗制的手臂。

    他因她的掙扎而加重了力道,並伸出另一手想取走她的袋子。

    「放手、放手,你別拉著我!」她甩著被他緊抓的手,想扯回她的袋子,兩人就在樓梯上拉扯、僵持不下。

    「別這樣!容兒,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晞容使出全身的力量拚命地想甩掉他的束縛,拉扯中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子已大半懸在樓梯上空,「放手、放手呀!」她將心一橫,放開了握著袋子的手,奮力解救起她受鉗的手臂。

    晞容因鬆手而側身傾斜了一下,鉗制她的手一鬆,加上晞容正巧使出渾身之力要一股作氣拉出自己的手,結果被自己的氣力往外拉,飛了出去。

    「不——」樊奇發出一聲扯心裂肺的嘶吼,急忙要抓住她飛落出去的身子。

    在身子踏空,跌出樓梯的一剎那,基於自然的反應,晞容揮舞著雙手想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但差了一、兩寸的距離,她抓了個空!在身子飛出半空中的那一瞬間,她尖叫!在砰然一聲重響後,她重重地撞擊到地面上。

    「唔……」剛撞上地面的劇烈疼痛,震痛了她所有的感覺神經,在被無邊的昏眩席捲之際,下腹間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亦洶湧而來。

    「容兒!」他發出心神俱裂的一喊,躍下最後幾級階梯,跪在她身旁檢視她的狀況。

    「救……孩……子……」意識逐漸模糊的她,在硬吐出這幾個字後,便昏死過去了。

    孩子?!樊奇大驚!他看見她雙腿間流出了血,血漬漸漸地擴大。

    「不!容兒、振作點!」他連忙抱起昏迷不醒的她,火速地往外衝。

    容兒、容兒,你千萬不能有事。

    在醫院急診室的一隅,樊奇心急如焚地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他機械化地走動著,他不得不如此,因為此刻他雙腿顫抖得很厲害,若坐下來等,他怕自己待會兒會癱軟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看著時間牛步般地流逝,他渾身除了不斷地顫抖,也逐漸地泛冷……

    手術室的紅燈依舊亮著,怵目驚心的紅光一如她跌下樓時所流的血,憶及當時,他的心猛地一陣痙攣、全身緊繃!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他孩子的事?他在心中無言地瘋狂吶喊。難道她打算對他隱藏這個秘密並一走了之?他痛苦地緊閉雙眼,彷彿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為什麼,容兒?他紅著眼睛直盯著手術室。莫非他真的做錯了?今天容兒會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他千錯萬錯,錯在不該利用Amanda來傷害她,秉倫教訓得對,他傷害了兩個女人,不!還有他的孩子。他還來不及知道卻就快有可能失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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