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雨虹
看著左嵐音吃飯,祈約珥覺得非常有趣,鮮少有女人在他面前用餐,這麼不計形象的!
「我不知道妳的食量這麼大,」祈約珥笑說。
左嵐音舔舔嘴唇,不在意地說:「多謝誇獎。」接著繼續再和盤內的馬鈴薯拚命,就連那杯嗆辣的曼哈頓,也讓她皺著眉喝得一乾二淨,
祈約珥好笑地看著她。「慢慢喝,很烈的,」
「我說了,醉不倒我的。」
「夠不夠吃?要不要再來一份?」問著,他已經向服務生招手。「還是要再點別的?」
「想把我撐死啊!」左嵐音不領情,從包包裡取出皮夾--
祈約珥長臂伸了過去,按住她握住皮夾的右手。
「妳做什麼?」
「付錢。」左手硬是取了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我沒辦法請你,所以各付各的。」
自從有能力賺錢以後,她就告訴自己不再接受別人施惠,除了那三個死黨之外,因為她們之間的友誼是不分彼此的。
他冷她一眼,放開手,笑容淡去。
「妳是我見過最沒禮貌的女人。」
他在生氣,她知道,因為他臉色擺明很難看。
「我這人一向不太講究禮貌,否則人際關係也不會那麼差。」她無所謂的說。
他沉默,研究似地盯著她。
「我向來不習慣讓人請客,不是針對你。」她解釋著,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就因為他盯著她看的眼神嗎?
「就連妳的男朋友也不行?」
他突然扯進了男朋友,她一愣,半晌後才支支吾吾的說:「是……是啊,又不是一家人。」
「一定得是一家人才行?」
「這不是廢話嗎?不是一家人,為什麼要平白佔人便宜?」她生起氣來,氣他的打破砂鍋問到底。
「該走了,總經理。」她催著,沒想到站起來就是一陣昏眩,繼而跌坐在椅子上。「怎麼回事?我的頭好昏!」
「八成是酒精在體內發生了作用,剛才妳喝太猛了。」他走過去扶住她,「要不要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不要。」
她堅持地站起來,他伸手環住她,讓她靠在他的胸懷。
糗了,這酒真的很烈!讓她很不舒服,還有一種噁心的感覺。
「現在趕回台北,還要兩個鐘頭,」他攬著她。不該信她的,早知道她不勝酒力,剛才就不讓她喝那麼多。
「還是得回去。」她強忍住暈眩,努力想站穩腳步。
他急忙去結帳,她搖搖晃晃地走出餐廳,等他回頭時,已不見人影。
祈約珥緊張地奔出門外,這才發現她倒坐在庭院的椅上。
「嵐音--嵐音--」
頭好昏,她低估了純酒的效力,也忽略了酒精的烈度,不該逞強的。她以為只要坐一會兒吹吹風,頭就不昏了,可是她愈來愈不對勁,身體變得輕飄飄的,而且眼皮也愈來愈沉重--
沒關係,她相信坐一會兒就好,坐一會兒醉意就退了。等等,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勉強地掀動眼皮--是他啊!
「要回去啦……」恍恍惚惚地對他一笑,站起來,她不禁一顛,他立即扶住她。「我們回台北--」
他攬住她,蹙眉。
「妳醉了。」
她搖頭,「我只是頭昏,睡一會兒就好了。」即使醉得快癱了,她依然固執。
「一定要回去嗎?」
她點頭,想對他微笑,證明她沒有問題,但實在力不從心,最後只能輕靠在他身上。
「回台北。」她用僅存的力氣虛弱地喃喃著。
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撐住虛軟的她,讓她感覺很安全,於是她放心地微閉雙眼,任由他帶領。
感覺有點倦,又昏昏沉沉的,自己彷彿在飄浮,不斷地上升,好似飛上了夜空,見到滿天的星光點點……
第五章
黑漆的環境裡沒有一絲絲的光線,陰暗潮濕的牆垣有如恐怖電影中的情景,冷冷的空氣迴盪著令人心顫的鬼魅氣息,
左嵐音的額上冒著斗大的汗珠,努力地摸索前進。前頭似是一條漫無止境的黑巷,她走得異常辛苦。
看不到底的深谷,四周荊天棘地,稍一不慎便會摔得粉身碎骨。她每跨前一步,胸臆間的疼痛就愈加劇烈一分,某種撕扯般的痛苦扯著她的意志,在她胸口隱隱燃燒著一團火,熾烈地焚燒--
不自覺地側頭瞟了過去,當她驚惶不定的視線,觸及那個她最怕見到的人時,全身不禁一陣痙攣。
在她還沒有決定該如何應變時,母親突然像飛鷹般俯衝而下,抱住了她。
「請不要傷害她!」
她在顫抖,母親也在顫抖,她想逃,想拖著母親一起逃,怎奈兩條腿卻像陷在稀泥中一樣,根本抬不動。
那個人青著臉奔過來,狠力扯開母親的手,反手便賞了母親兩個大耳光,大罵:
「妳這個不要臉的娼婦!專勾引別人的老公,天下男人那麼多,妳偏偏盯上我的男人,真是死不要臉的賤貨、下三濫!」
接著耳光狠狠地甩在她臉上,一陣的熱辣辣還沒退去,頭髮又被拉扯,「雜種!我連妳一起打死,打死妳,臭雜種!」
「不,不要!不要打她,求求妳,不要打我的孩子!」
她聽到母親哭喊著……
左嵐音奮力睜開眼,突然在半夜中醒來。
迎接她的是一片黑暗,只有窗邊透進來些許遠處燈光的微亮。窗外是屬於高樓的天空,帶著少許星光,窗內則是一個陌生的空間。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喃喃地,按著頭,仍感覺沉重。
隔一會,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她發現自己和衣躺在一張大床上,心中大為震驚,想起了祈約珥。
「總經理?」她脫口叫出來,眼睛四下張望。
他就躺在她身畔,上身赤裸著。
「醒了?」他睜開眼,側身支著頭,另一隻手伸出去按住她的額頭,關心地詢問:「好一點沒有?」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你--」
她突然僵硬不動,映入她眼簾的是他健壯結實的胸膛,線條優美的強悍臂膀,以及接近古銅色的迷人肌膚。
她趕忙調開視線,避開他赤裸的上身,可男人體格完美的畫面,卻猶在她心裡熊熊燃燒。
「怎麼回事?」
祈約珥坐起,開了床頭燈。
「沒辦法,昨晚妳睡著了,叫也叫不醒,這麼晚又沒辦法從公司調人事資料,所以只好先回我這裡。」
「現在幾點?」
「半夜兩點。」
左嵐音陷入沉默,久久沒有說話。
祈約珥審視著她的沉默,愉悅的表情淡去,突然地脫口說:
「妳放心,我什麼都沒做。」
她回望他一眼,擠出一抹淡微的笑,然後又意識到他的赤裸,微泛紅了臉再度避開視線。初初醒來時的那份震驚,早化為無形,用點腦筋想就知道,什麼事都沒發生,她的沉默,為的是另一樁事……
「妳擔心家裡嗎?」他猜測,「要不要打個電話報平安?」見她仍然沒有回應,他的表情斂了斂。「是男朋友吧?妳擔心他誤會?」
她一愣。
「我該回去了。」
她一起身,卻被他大手拉住,一個使勁,她又重新跌回床上。
「你--」凝著他盯視的眼神,胸口起了鼓漲的感覺,空氣似乎被他吸光了似的,稀薄的令她呼吸困難。「總--總經理?」
「我沒有義務在半夜當妳的司機,而且在這裡妳也叫不到車。」他說得冷然,頗具深意的眼神令她發顫。
他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觸著她的髮際。「頭應該還很昏吧?再睡一會,天就亮了。天亮了,再送妳回去。」
她靜靜的躺著,感受到他在身畔的那種異樣感覺。
「對不起,今天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她望著天花板。
他沒出聲。她好奇地偏過臉去,他正默默注視著她。
「那些事不必放在心上。睡吧!」語氣中的溫柔直叫人沉溺。
她點點頭,難得乖順地閉上眼睛。她是真的覺得昏和累,也極想貪戀這一刻的美好,它好得讓人想掉淚!
沉默了一會,她問:
「你家還有哪些人?」
「問這幹嘛?」
「……沒什麼。」
她挪了挪較舒服的姿勢,牢牢的閉著眼,試著對自己催眠。
清晨來臨後,別人也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就像當年那些人看待媽媽一樣的眼光……就算他們什麼都沒有做,但她依舊逃不了眾人鄙視的眼神。
夜又復而寂靜,她牢牢的閉著眼,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逐漸感覺自己快進入夢寐時,突然感到祈約珥的靠近。
她屏息,猜測著他想做什麼。
他似是靠近她的枕旁,俯看她的睡臉,久久沒有聲息。
等了又等,依然不見他有所行動,就要以為是自己神經敏感起了錯覺,再度放鬆準備進入夢鄉時,驀然感到嘴唇一陣冰涼--他冰涼的唇,突然吻上了她的唇。
兩唇相觸的震驚,將左嵐音的睡意完全震醒。
她不敢張開眼,不敢讓他知道她是醒著的。她的心跳劇烈,同時也感到他更近的觸靠,他的手臂橫放在她的胸前,似是一種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