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出雲
司拓沒有心情參與他們的討論,聽到屋內有人,而且後巷有小門,就急匆匆的繞到後頭巷子找到他們說的小鐵門,又開始敲起門。
但是不論他怎麼敲、怎麼喊,屋內的人彷彿聾了、啞了,任由他在外面喊破喉嚨也沒回應。
當他準備到前頭再奮戰,一定要逼得診所裡的人開門時,幾輛黑色轎車突然停在他的車子後頭,幾名凶神惡煞由車中走下來,手上拿著手槍,不發一言的朝診所的鐵卷門連開幾槍,震耳的槍聲嚇得圍觀群眾尖叫著鳥獸散。
司拓瞧見這等陣仗心中一駭,閃身轉入小巷,立即撥打手機通知警方。
就在他剛掛掉電話時,聽到一陣咆哮怒吼聲,緊接著又是一陣亂槍掃射。司拓迅疾的微探出頭查看情況,只見不知何時又冒出幾名眼熟的大漢,和先前那一群人展開槍戰,瞬間子彈亂飛,電影中街頭喋血的場景活生生在他的眼前上演。
剎那,他的思緒一片混亂,腦中又浮現妻子死亡的景象,而後妻子倒臥在血泊中的面容逐漸與王昕重迭。
不會,她不會有事,她一定會活下去。
他強忍著心中的寒意,努力說服自己要有信心,可是腦海中的那幅景象卻愈加清晰,就像是千萬隻小蟻啃噬著他的心,痛苦難耐。
一陣警笛聲讓正酣戰的雙方互相呼喝自己的夥伴,手腳靈活的躍上車,急駛離開現場。
幾輛警車高速駛來,才發現人早跑了,只留下滿目瘡痍的彈痕、被砸毀的器物。許多躲起來的民眾此時又冒了出來,大夥兒七嘴八舌的向警方提供最新、最獨家的見解與猜測。
司拓不想與警方碰面,只有轉身回到後門,盯著依然緊閉的鐵門,好一陣子後,他聽到警車離開的聲音,才回到街上。
「啊!先生,你還在啊!」一名民眾見到他連忙大叫。「剛才有兩幫人馬互相攻擊,你的車子正好在中央,簡直是慘不忍睹,上面好多彈孔呢!」
司拓只是淡淡撇唇,連看都不看車子一眼,又走到診所前敲起門。
「不用敲了啦!我看這診所的醫生八成惹了黑道份子,所以才有人上門尋仇,你再怎麼敲也不會有人理你的。」一名熱心的老人加入提醒。
就在他們談話之際,一陣緊急煞車聲傳了過來,所有人被剛才去而復返的廂型車嚇得全部愣在當下,只見怒氣沖沖的幾名彪形大漢走下車,看到司拓就是一連串的髒話。
眾人見大漢們怒罵的對象是司拓,連忙閃離他身邊,能逃多遠是多遠。
「媽的,你這傢伙是在玩我們嗎?還跟我們玩躲貓貓,差一點就要因為你跟那些不知是混哪裡的卒子幹起來!」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司拓眉頭一蹙,沒有什麼耐性的問。
「我怎麼會知道,我們泛哥要見你……」
「我要你們將他留在幫主家,不是要你們將人帶到這裡。」
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大漢們一聽,全部噤若寒蟬,小心翼翼的轉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神情較往常冷峻十倍的朱軒泛。
「泛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之前有通知泛哥司拓跑掉的消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司拓,怎麼泛哥這麼神通廣大,立刻就跟來了?
「朱軒泛,王昕呢?她怎麼樣了?」一見到朱軒泛,司拓立即撲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大吼。
朱軒泛冰冷的目光盯著他,輕輕撥開他的手,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動差點害死她!」
司拓一震,臉色有些發白,瞪著他問:「什麼意思?」
「那些想殺她的人知道她藏在這附近,只是不清楚確切地點,而你卻讓守在這裡的他們發現她的下落,所以他們才會帶人找上門。」朱軒泛冷冷的說。
「他們知道我?」司拓心一沉,莫非他真的差點害了王昕?
「你在幫主家守了那麼多天,有心人都會猜想你的身份,要查並不難。」朱軒泛哼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見她……」司拓喉口一緊。
「要是你是故意要引人來殺她,我也不會出現。但是,你想清楚了嗎?即使她是黑道人物、是害死你妻子的罪魁禍首,你還是想見她?」
朱軒泛冷冷地看著他憔悴的模樣。
「是,我想見她。」司拓毫不遲疑的回答。
只要她能活著,他什麼事都不在乎。
曼兒死得太突然,將他困在來不及說再見的遺憾中,而王昕的出現將他自牢籠中解放出來,這一次他再也不要失去他愛的女人,嘗到來不及說再見的痛苦……
朱軒泛看著他良久,臉色稍微緩和下來,轉身朝發愣的手下們吩咐:「你們先回去,晚一些我會下達命令,在這之前,誰都不准和任何幫派起衝突。」
「是。」得令後,幾名大漢瞄了一眼司拓,滿頭霧水的上車離開。
「若你不後悔就跟我走。」朱軒泛朝他丟下一句話後,轉頭就朝後巷走去。
「她……她還好嗎?」走在他身後的司拓忐忑不安的問。
朱軒泛肩頭微微一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可他神色瞬間的變化卻讓司拓一顆心直墜無底深淵。
第九章
隔著一道玻璃,司拓看著病床上插滿管子、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蒼白女子,心緊緊揪痛著。這個像沒有生命氣息的人偶怎麼會是她?
司拓喉口緊窒,心痛得讓他全身顫抖。
「你進去吧,也許這個時候小姐最想見的人就是你。」朱軒泛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悔意。
在王昕中槍昏迷後,他一直想著,是他逼她走上這條不歸路,他好後悔。
只是,現在彌補還來得及嗎?
司拓深吸口氣後,緩緩推門進入。
走到病床邊,清楚看著她的黑色長睫靜靜閉著,襯得她的臉色更加死白,鼻間的氧氣管支撐著她的生命,頸項間細微不可見的起伏說明她還活著。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感受到她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流逝,死神如影隨形的跟著她,他就害怕死神的鐮刀會毫不留情揮地向她,將她永遠帶離他身邊。
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像被人用刨刀一片片削著,痛楚而恐怖。
「聽,妳聽見我的聲音嗎?」他的手輕貼在她才幾日就變得更加消瘦的臉頰,低嗄的問。
「在我那樣殘忍的對妳後,也許妳不想要見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忘記妳,妳已經在我的心中生了根,我根本只是自欺欺人,以為我可以忍受沒有妳的生活……」
他低首望著她,低啞的聲音緩緩在房中迴盪著。
「妳知道嗎?等妳好了,我不管妳怎麼待我,我都不會離開妳,我寧願失去全世界,也不要失去妳。」
床上的人兒沒有任何反應,司拓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溫柔笑道:「我早就知道我會做這個選擇,只是我的腦子太笨、太死,一時間沒有想通,妳要給我時間讓我想通啊。妳知道嗎?我有多想好好疼妳、寵妳,不管妳是不是黑道的,我都會陪著妳,讓妳在黑暗中行走時,仍有一絲陽光。」
不管她聽不聽得到他的話,司拓仍不停說著,將自己的心底話全部掏出,只祈求她能夠感覺到他的愛,不會放棄這個世界,不會放棄他。
司拓輕撫著她臉的手似風輕柔,生怕會傷了她。而恐慌的心在此刻竟奇異地平靜下來,他的眼中、心中只有她。
玻璃門外,朱軒泛的身邊突然多了國老。
國老望著坐在床邊的司拓,歎了口氣。「原來小昕已經有心上人了啊,她怎麼會那麼想不開,還是執意要往那條不歸路走?」
朱軒泛垂下眉,語帶愧疚的說:「是我逼她的,我逼她離開司拓,逼她承擔神靈幫,逼她放棄一個女人的幸福。是我的錯!」
「你是為了另一個人而做的吧?」國老瞭解的拍拍他的肩膀,他也是少數知道王龍另一個女兒存在的人。
「不論是什麼借口,都不足以讓我得到諒解。」朱軒泛撇唇。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保護自己心中那獨一無二的人,所以即使有罪,也沒有人可以指責他,你不要將小昕的事放在心上。」
「身為神靈幫的護法,我沒有保護幫主是我的過失;身為她的朋友,我沒有保護她更是罪無可赦。不論她是否能活下去,我都會報這個仇。」朱軒泛陰冷的道,殘忍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
國老平靜的看著他,未對他的態度置喙。朱軒泛是黑道人物,對他而言,血債血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現在只希望那個男人能夠讓小昕心有牽掛,不會決然離開這個她才待了二十多年的人間。」
國老望著病房內令人看了鼻酸的情景,深深歎了口氣。
朱軒泛靜靜看著他們,也不禁鼻酸。他從不信神,也不信鬼,但此刻他希望能出現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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