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出雲
王昕接過照片,才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僵住,手腳輕顫。
【妳是……妳怎麼會不是……妳的臉明明就是曼兒……】
她閉上眼,口腔內頓時苦味滿溢。
原來這就是答案。當他看著自己時,他只是透過她看著已逝世的妻子。
「很像妳吧?她叫林曼兒,與司拓認識後即閃電結婚,兩人過了三年神仙眷侶般的生活,直到兩年多前,她因『意外』而死。」朱軒泛語氣平淡的補充。
她睜開眼看著照片中笑得甜美的女子,她與自己如此肖似,但氣質卻迥然不同。在司拓心底,她王昕究竟是誰?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連一點幸福的回憶都不願給我?」她怨懟的質問他。
「充斥假象的愛情是真的幸福嗎?我寧願小姐認清現實,不要再編織不切實際的美夢。」朱軒泛對她的責怒毫不在乎。
「你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為了讓我繼承幫主之位?」
「沒錯,但更重要的是,小姐失去了冷靜、冷酷的心,妳為那個男人變得優柔寡斷,變得像一般的女人。神靈幫需要的不是女人,而是領導者。」朱軒泛冷冷的說,看著她愀然變色才住口。
王昕捏皺相片,怒目瞪視著他,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屈服?告訴你,你看錯我了!除非他不要我,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他!」
說完,她將照片丟回朱軒泛身上,憤而轉身離開。
朱軒泛目光陰沉的盯著她看,緩緩地揚唇輕喃:「想要他恨妳並不困難,真的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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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拓藉著埋首工作以甩開惱人的事情,甚至連午餐時刻都在研究最近的案子。
擺放在桌上一隅的手機響起,他看著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微皺起眉接聽。
(我該稱讚你是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的癡情種,還是不明是非的傻瓜呢?)
手機裡傳來有些陌生的聲音,但直覺地,司拓知道來電的是何人。
「朱軒泛?」
(正是在下。)
「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我知道你調查過我們小姐的事,對吧?)
司拓沉默以對,沒有回答。
(你已經決定放棄你的正義,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
(不是嗎?你和小姐還是密切來往,我以為你已經忘了曼兒為什麼會死。)朱軒泛譏諷的說。
司拓握著手機的手因用力而泛出青筋。「我妻子的事和王昕沒有關係。」
(真的沒有關係嗎?)朱軒泛刻意拉長語音,予人無限想像空間。
「如果你沒有什麼話要說,恕我沒空奉陪。」司拓內心感到不安。
(你在緊張我會說出什麼讓你動搖的話嗎?)朱軒泛嘲弄他的軟弱。
「我需要緊張嗎?一個黑道份子說的話根本不值得我費神。」司拓冷聲反唇相稽。
朱軒泛笑了笑。(你說的和做的不太一樣吧。你為了我們小姐,放棄多年來的堅持,甚至連妻子的死都不在乎,怎麼能說不會為黑道份子費神?)
他的話刺中他的弱點,司拓除了鐵青著臉卻無能反駁,只能壓抑著怒氣。
「你會打這通電話,不會只是想調侃我,到底有什麼事要說?」
(我覺得在你做決定之前,應該公平一點,告訴你一件事。)
「說吧,我在聽。」
(二年多前,你妻子被捲入旭日盟與青木門的黑道火拚,因而死亡,沒有錯吧!)
提起妻子的死亡,司拓腦中驀地浮現妻子染血、倒臥在大街上的畫面。
那一場槍戰不但讓他失去摯愛的妻子,更痛失妻子腹中不到二個月的小生命。
他咬牙反問:「你提起這件事有什麼用意?」
(你可能不知道青木門正是神靈幫的分支,而當初兩幫會起衝突的原因你都不記得了嗎?)
司拓臉色開始發白,青木門是神靈幫的分支?
他記得當初警方告訴他兩幫起衝突的原因是——為了神靈幫的小姐。
(怎麼不說話?是忘記了,還是不知道?乾脆我就直截了當告訴你吧,當年旭日盟的人綁架了小姐,雖然小姐機伶的脫困了,卻在脫困時傷了旭日盟的少主,而前任幫主為了替女兒報仇,對方也想為少主出一口氣,兩幫才會展開街頭火拚,而流彈……不幸打中你的妻子……)朱軒泛的聲音充滿憐憫,但聽在司拓耳中卻是虛情假意。
「我不相信!」司拓拍桌怒吼。「我知道你想要挑撥我和王昕的感情,我不會上當!」
怎麼可能!老天不會這麼殘酷,讓他失去曼兒與不曾見過面的孩子後,卻又教他愛上造成妻兒死亡的間接兇手?
他不相信!一旦相信了,又該如何面對自己?如何對得起妻兒?
背叛的罪惡感如蟲蟻啃嚙著他的五臟六腑,令他痛不欲生!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算了,你就當我沒有打過這通電話,小姐和你的事我不會再說什麼,也不會有意見,只要你們高興就好。)
朱軒泛淡淡說完後,隨即掛掉電話。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接下來,只要等著種子生根茁壯即可。
第七章
「你這是何苦呢?」
一道溫柔的歎息聲在朱軒泛身後響起,教他身子驀地一繃。
「昀小姐。」
他緩緩回頭,望著站在客廳中央身穿白衣的纖弱女子。
女子黑色的大眼泛著淡淡的哀傷。
「軒泛,你不該這麼做的。」
「昀小姐,妳還沒有退燒,怎麼能下床!」
他臉色不變,僅是疾步走向她,動作輕柔的將她抱起來。
女子靠著他的胸膛,歎聲道:「你不該破壞小昕的感情,當初被綁的是我,不是小昕。」
「昀小姐,請妳不要管這件事。我答應妳會讓小姐繼承幫主之位,就絕對不會食言。」
「我以為小昕喜歡這個位置,可是我沒有想到她會談戀愛啊——軒泛,我不要她為了我的自私而受苦……」
「昀小姐,妳一點都不自私,當年幫主為了小姐,不能讓妳認祖歸宗,妳卻什麼怨言都沒有,妳怎麼會自私?」
他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床上,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
她拉住他欲離開的手,眸中秋水迷濛的搖頭。
「我雖然沒有冠上父親的姓氏,但我比小昕幸運,她十三歲就被父親送到國外,一個人在異鄉生活,可是我卻留在父親身邊直到他去世,我享受的父愛比小昕多,怎麼會有怨言呢?」
「可是妳比小姐年長,若是幫主將妳帶進幫中,妳早已是眾人敬愛的大小姐,也不會一個人躲在別墅中隱姓埋名,只有軒泛一個人服侍。」
「你在為我抱不平嗎?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不公平,因為我……」
「昀小姐,這件事請妳不要煩心,小姐身為幫主唯一法定繼承人,她有責任扛起這個重擔,這也是幫主生前的願望。」朱軒泛口吻堅定的打斷她的話,面容雖然嚴厲,眼神卻十分溫柔。
身為神靈幫幫主王龍的私生女,打小她就在母親的保護下過著平靜的日子,直到母親去世,王龍才知道母親為他生下一女,也才知道她的存在。
只是當時父親已有妻女,所以沒有將她的存在告訴他的妻女,只是將她安置在南部的別墅,由保母帶著。
直到有一天,父親的妻子因為被仇家所害而亡,父親為了保護年僅十三歲的王昕,將她送到國外,而將居住在南部的她帶回台北,並且告知當時年僅十八歲的朱軒泛,由他保護自己。
相較之下,她比那個未曾謀面的異母妹妹要幸運得多,不是嗎?
「她有責任,但是她的幸福呢?」
林昀哀傷的看著朱軒泛,為她的妹妹心疼。
朱軒泛瞳眸緊縮,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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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邊,王昕才明白何謂「近鄉情怯」。
此刻她怕的是門裡的人;隔著一道門,卻好似隔了干重山萬重水。
她摸著自己的臉,將自己的臉遮住,不讓他看著自己時,心裡想著的卻是別人。
他知道她的身家背景卻沒有選擇離開,讓她不得不疑心是因為自己肖似他的妻子,也難怪他那幾天的反應總像在掙扎什麼。
輕歎口氣,她不由得嘲弄自己奸像是個雙面人。人前,她淡漠冷靜,可在司拓面前,她的情緒總是因他的一個眼神或一句話而起伏,比一般的女人更加脆弱易受傷。
苦笑一聲,她拿出鑰匙打開大門,本以為她先到,卻聽到房間裡傳來司拓的聲音。
她慢慢走近房間,來不及出聲,就聽到司拓對著手機高憤怒地大叫:「是她害死了曼兒!」
王昕不由得一愣,停下推門的動作,悄悄地貼近門板聽著門內的聲音。
門內,司拓神色矛盾地頹坐在床邊,對著手機說:「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手機另一端沉默半晌才出聲問:(你真的相信那個男人的說辭?也許他只想逼你離開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