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俞飛
燕兩行卻是又窘又惱,適才一時動氣,居然在這個死丫頭的姊姊面前失態:他瞥了丁當當一眼,滿臉尷尬地說:「你客氣了。我的確從當當那裡『獲益良多』哩!」
「你聽,他自己也承認啦!」丁當當眨了眨眼睛,促狹地說。
「是是是!說完了吧?」燕兩行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傲笑紅塵是你大小姐擔綱,劍如冰也有了人選;你該不會是找我來跑龍套吧?」
「當然不是。」丁當當搖頭晃腦、一臉正經地說。「你的角色非但不可或缺,而且還是最重要的呢!」
「喔?」燕兩行聞言,精神又來了。
「是啊!一齣戲裡頭要是沒有反派,如何成戲?」
「反、反派?你要我演反派?」燕兩行又傻眼了。
「聰明!而且還是最有特色的反派。」丁當當從隨身帶著的大包包裡頭,拿出另一件戲服和一個用厚紙板做成的怪東西,笑嘻嘻地說。「做這個棺材頭,可花了我不少時間呢!你快戴上去吧!」
「你要我戴這個鬼東西?」燕兩行嚇得倒退兩步,沒好氣地說。「喂!你到底要我扮誰啊?」
「這樣還看不出來?」丁當當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一副朽木難雕的神情。「虧你還是霹靂布袋戲迷,連這都看不出來?你當然是扮演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鬼王棺』嘍!」
「鬼、鬼王棺?」燕兩行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死丫頭一點也不可愛,簡直、簡直是面目可憎到了極點!
「嗯!劇情我也想好了。就是你垂涎我二姊,也就是劍如冰的美色,想要非禮她;正在危急關頭、千鈞一髮之際,傲笑紅塵,也就是我啦,手拿『君子意』、使出『烽火紅塵路』劍招,把你這個鬼王棺打得滿地找牙、口吐鮮血而亡。」丁當當一臉興奮,滔滔不絕地說。「怎樣,這劇情好不好、有不有趣?」
「不好、不有趣!簡直是無趣到了極點!」燕兩行板著臉說。
丁當當被澆了盆冷水,不禁有些不高興地說:「喂!你很奇怪耶!昨天跟你說劇情大綱時,你還頻頻點頭,怎麼今天又唱反調?」
「那是因為、因為……」燕兩行微窘,悶聲道。「我、我以為……」
「以為什麼?」丁當當瞪眼道。
燕兩行更是窘得厲害,別過臉,恨恨地說:「沒什麼啦!我演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丁當當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快把戲服和『棺材頭』穿戴起來,別拖拖拉拉的。我先過去報名。」
「是!小的遵命。」燕兩行苦著臉,已經認命了。
「燕先生好像很沮喪?」丁叮叮看著妹妹身影鑽進人群中,似笑非笑地說。「如果我今天沒法趕來,你應該會開心許多吧?」
燕兩行臉一紅,無可奈何地說:「我現在只想到古龍的一句名言……」
「喔?是什麼?」
燕兩行滿腹牢蚤無從發洩,抬頭看著悠悠白雲,悶聲道:「古龍說:男人要是不會自作多情,就不算是男人了。」
丁叮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
燕兩行滿臉漲得通紅,自嘲道:「值得慶幸的是,我總算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丁叮叮莞爾一笑,淡淡地說:「當當很少和男生這麼熟絡。」
「肯當她奴才的男人,畢竟不多吧!」燕兩行苦笑。
丁叮叮望向眉開眼笑跑回來的妹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有些人彆扭得很,一份心事總是層層疊疊藏著;別說外人猜不透、摸不著,連她自己也未必明白……」
燕兩行心中一動,目視丁叮叮;丁叮叮卻已迎向妹妹。「這麼快?你親手做的戲服燕先生還沒換上呢!」
霹靂英雄角色扮演大賽,就在各路人馬挖空心思、爭奇鬥艷中展開。
丁當當這組人馬,一登場就吸引滿場目光,一波又一波的人潮不斷擠向舞台。
「喂!那個扮劍如冰的女孩子是誰?好、好漂亮!」
丁當當聽著台下的竊竊私語,心中好生得意,小聲地對燕兩行說:「你看,連電影明星都沒有這樣的魅力呢!不是我自吹自擂,古今中外,只怕沒人比我二姊漂亮了……」
「不及某人。」燕兩行瞥了她一眼,忽然冒出這一句。
丁當當這可不開心了,瞪眼道:「不可能!你別信口開河。你說,還有誰能比我二姊漂亮?」
燕兩行話一出口,已暗暗後悔,見她滿臉惱色,張大了眼睛瞪著自己,更是大窘。總、總不能說自己心目中最漂亮的女孩,就是、就是她吧!
「噓!那個演『鬼王棺』的是誰啊?怎麼像根木頭似的僵在那裡?究竟會不會演戲啊!」觀眾見燕兩行呆呆地站在台上,紛紛鼓噪起來。
「大笨蛋!本姑娘好好一齣戲都給你搞砸了。」丁當當見台下噓聲大作,氣急敗壞,一劍就往燕兩行砍去。「鬼王棺!納命來!」
「死丫頭!你玩真的啊?」燕兩行慌忙低頭避過,棺材頭卻已經被削去了半截。「我、我早說不演了,是你自己硬逼我來的……」
「少廢話!本姑娘要不宰了你這顆老鼠屎,難消我滿腹恨火……」
「喂!那個傲笑紅塵在演什麼東西啊?男不男、女不女的,你是在演人妖啊?」台下觀眾間又忽然冒出一句。
「看來老鼠屎還不只一顆哩!」燕兩行好生得意,幸災樂禍地說。
丁當當被糗,更加惱火,氣呼呼地說:「要不是你先壞事,本姑娘怎麼會被連累?我要是拿不到『傲笑紅塵』戲偶,我就把你做成木乃伊頂替!」
「喂!你講不講理啊?我犧牲色相陪你演出,你大小姐還怪我?」
台上一片混亂,台下也是混亂一片,喧嘩、叫罵、嘻笑聲此起彼落,簡直快鬧翻天了。
丁叮叮見台上兩個冤家絲毫沒停嘴的打算,又好氣又好笑,款步走至台前,輕聲說:「各位靜一靜,聽我說句話好嗎?」
就像施了魔法一般,原本嘈雜不堪的觀眾,都忽然安靜了下來。
正鬥得不可開交的丁當當和燕兩行,也感受到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回頭注視台下;見眾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頓時大窘,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謝謝。」丁叮叮斯斯文文施了個禮,輕聲細語地說:「我們準備不周、貽笑大方,請大家不要見怪。我們的表演就到此告一段落,謝謝大家。」
觀眾懾於丁叮叮的風采,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見她又斯斯文文行了個禮,挽著「傲笑紅塵」走下台來,無不悵然若失,逐漸往她所在之處靠攏。
「找什麼?」丁叮叮見妹妹頻頻回頭,笑著發問。
「他不見了啦!跑哪裡去了?」丁當當著急地說。
「燕兩行?」
「不是他還有誰?」丁當當沒好氣地說。
丁叮叮也不介意,笑著說:「你急什麼?他那麼大一個人,下會弄丟的……」
「他弄下弄丟關我什麼事?」丁當當臉上微紅,又抱怨起姊姊來。「早知道就不找你了。每次和你出門,都招惹一群狂蜂浪蝶跟著,像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唉喲!你們別擠行不行啊!」
丁叮叮無奈一笑,向著四周湧上的人群借路。「對不起,讓個路好嗎?謝謝……」
奇跡發生了,就像摩西分開紅海一般,人群中緩緩分開一條通道。
丁當當這才轉惱為喜,笑咪咪地說:「你要是去指揮交通,肯定所有交通警察都要失業了……」
「叮噹當!這下你插翅難飛了。嘿嘿嘿!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頭兒!真的是你?」
燕兩行回頭一看,原來是馬長青。
「頭、頭兒,你怎麼這副打扮?」馬長青上下打量了燕兩行一眼,強忍住笑,憋著氣說:「原來、原來那個『鬼王棺』真的是你,我、我還以為看錯人了……」
「想笑就笑!憋久了會內傷。」燕兩行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馬長青這下更加不敢笑出來了,用力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勉強開口。「我、我怎麼敢笑頭兒?我剛才在台下就在想,這個演鬼王棺的笨蛋、不是不是,是高人,不知道是誰,演得真爛、不是不是,又、又說錯了,演得真是入木三分、精彩萬分,簡直就像是被鬼王棺附身了……」
「我的確被附身了,不過卻是被倒楣鬼附身!」燕兩行板起臉來,嚇得馬長青把要接著說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到這裡,總不會和死丫頭一樣,也是來參賽吧?」
「死丫頭?」馬長青一愣,好不容易才會過意來。「你是說丁當當啊?頭兒和她一起來的?」
燕兩行微窘,別過臉不說話。
「是啦!那個傲笑紅塵不就是丁當當嗎?我光顧著看劍如冰,就沒留心了。」馬長青恍然大悟,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頭兒和丁噹噹的相聲還滿精彩的耶!我都快笑破肚皮了。沒想到你們默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