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俞飛
丁當當一聽到「稿子」二字,臉馬上垮了下來,咬著筆頭喃喃自語:「稿子是寫不出來了,本姑娘可不能坐以待斃,等著小編上門宰人。嗯……還是、還是出門避避風頭比較保險!」
「你能躲哪裡去?你的親朋好友小編全查得一清二楚,除非躲到高雄姊夫家……」
「我才不要!葉北辰整天黏著姊姊,簡直和橡皮糖沒兩樣,我看了就討厭!」丁當當噘著嘴,不高興地說。「我會搬來台北和你一起住,就是受不了他們整天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怎麼可能再搬回去?」
「那就沒辦法嘍!你只好自求多福了。」丁叮叮雙手一攤,表示她也無能為力。
丁當當歎了口氣,隨手抱起走到她身邊撒嬌的大黑貓,唉聲歎氣。「『咪咪』,你的三姊好可憐喔!連自己的親姊姊都見死不救……」
「當當,別自言自語了,你現在寫還是來得及啊!」丁叮叮柔聲安慰。
「人家說狡兔三窟,本姑娘比兔子還聰明,沒道理給小編吃得死死的啊!」丁當當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只是張著嘴發呆,喃喃自語。「一定還有地方可以躲、一定還有地方可以躲……」
「真是敗給你了!有腦筋轉這些念頭,為什麼不把時間拿來寫稿……」
「有了!我躲到清秋姊家去!」丁當當突然大叫一聲。
丁叮叮嚇了一跳,拍拍心口,問道:「清秋姊?是誰啊?」
「就是撮合姊姊和葉北辰的那個紅娘、在電視台工作的女強人耿清秋啊!」
丁叮叮也想起來了,好奇地問道:「她現在是電視台當紅製作人,名字天天上報。你怎麼會突然提到她?」
「她最近要開新戲,嫌手下的編劇沒有新意,找我過去幫忙。」丁當當笑嘻嘻地說。
丁叮叮一愣。「你寫過劇本嗎?」
「現在都快火燒屁股了,管不了這麼多啦!」丁當當抱起大黑貓親了親,得意洋洋地說。「『咪咪』,三姊果然比兔子還聰明,還是想出了辦法。咱們明天就搬家避風頭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寫小說也是寫,寫劇本也是寫,何苦兜那麼一個大圈子,給自己找麻煩?」
「嘿!嘿!狗急跳牆,小編害我擔驚受怕,我也要讓她吃吃苦頭。」丁當當哈哈大笑,滿臉得色。
「你啊!小心到時候沒整到小編,反而整到自己;到時候可別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我幫忙。」丁叮叮實在拿這個寶貝妹妹沒辦法,苦笑搖頭。
砰!
「怎麼回事?局長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宋公道瞥了一眼被甩得搖搖晃晃的局長室大門,小聲詢問。
「肯定又在議會挨了排頭,被削了一頓。」馬長青雙手合十,一臉無限悲憫的表情。「現在當官比當狗還慘,我看老大這頂烏紗帽大概快保下住了。」
「怎麼回事啊?這麼嚴重?」
「還不是上次追捕槍擊要犯『瘋狗』那件案子!」馬長青歎了口氣,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小聲地說。「咱們弟兄將『瘋狗』團團圍住,開了幾百槍,子彈殼掉了一地,結果……」
「給他逃了?」
「若真是這樣,老大日子還不會這麼難過。」馬長青又重重歎了口氣,才接著說:「人犯死了……」
「既然被打死了,那還有什麼問題?」宋公道抓了抓頭,不解地問道。
「問題可大了!『瘋狗』不是被我們弟兄打死,而是自己開槍自盡的!」
宋公道一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良久才結結巴巴地說:「就算這樣,歹徒也、也還是伏法了啊!」
「你這樣想,媒體可不這樣想。」馬長青點起了根煙,意含譏刺地說。「經此一役,咱們刑事組的弟兄們可真是出盡了鋒頭,被記者大爺封為神槍手……」
「這、這太扯了吧?」宋公道聽得滿頭霧水。
「怎麼會扯?開了幾百槍,子彈殼都可以論斤賣了,卻連『瘋狗』一根頭髮也沒打到,這麼準的工夫,我看就連俠盜羅賓漢也沒這本事。」馬長青簡直快哭出來了,苦著臉說。「『敢言時報』還在報上送我們一副對聯,你想不想聽聽?」
第章(2)
「怎樣的對聯?」宋公道明知絕對不是什麼好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聽。
「唉!上聯是『天兵天將天下無雙』;下聯嘛,則是『打屁打槍打道回府』。」
「太毒了吧?」
「橫批更狠咧!」馬長青苦笑。
「是什麼?」
「彈無虛發!」
宋公道這下可真是說不出話了。
「除了這件鳥事讓咱們兄弟顏面無光、老大天天挨罵,更慘的還是咱們頭兒『燕三快』的行事作風太過強悍,害老大給議會那些姑奶奶們盯上,天天到議會罰站。」
宋公道知道「燕三快」指的是重案組組長燕兩行,卻不明白他這外號的由來;正想發問,局長的暴怒聲已經從局長室傳了出來——
「燕兩行呢?他媽的!叫這混球進來見我!」
「局長,你找我?」燕兩行一踏進局長室,立刻行了個禮。
「嗯!」局長一看到燕兩行,勉強壓下滿腔怒火,冷冷地說:「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嗎?」
「知道。」燕兩行站得像根槍桿般直挺挺的,面無表情地說。「是為了昨天在興仁街查獲的上百公斤白粉一事。」
「事前為什麼不通知局裡?」
「沒時間。」
「所以你就單槍匹馬、直搗虎袕?」局長指著他的鼻子問。「你以為你是藍波、還是黃飛鴻?」
「我是燕兩行。」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出了事,局裡要承受多少責難?」
「不會出事,因為我是第一流!」
「不會出事?」局長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他媽的!拿著槍追了五條街,撞壞六部轎車……」
「錯了!是七部。」
「你、你……」局長氣得差點腦充血,滿臉漲得通紅。「你知不知道,這裡頭有輛車子,是市議員李安安的?」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議會被罵成豬頭,說我縱容手下行兇?」
「不是行兇,是抓賊。」燕兩行仍是面無表情,聲音也是沒有絲毫高低起伏。「官兵抓強盜,天經地義;我抓賊,也抓到了。」
「也死了!」局長看著手中報紙,又激動起來。「十三個人,全部一槍斃命,他媽的!人抓厝拆、雞仔鳥仔抓到沒半隻,你還真是一個活口也不留!」
「四把烏茲衝鋒鎗、九把黑星手槍對著我,我要是留活口,死的人就是我!」
局長登時語塞,用力抓了抓頭,苦著臉說:「我還真不明白,你好好一個留美犯罪學碩士,不好好待在學校教書,為什麼要衝到第一線賣命?」
「我想追隨局長除暴安良。」燕兩行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局長一愣,他實在受不了這傢伙的獨特幽默。「省省吧!除暴安良?我只希望能過幾天安穩日子。」
「沒有我們除暴安良,廣大市民就沒有安穩日子。」燕兩行淡淡地說。
局長看了他一眼,長歎一聲,忽然問了一句:「你去過紐西蘭沒有?」
燕兩行一愣。「沒有。」
「紐西蘭是個好地方,治安好、空氣好、風景更好。」局長猶似漫不經心地說著。
燕兩行心裡忽然有了警覺。「我只知道那地方山多、草多、綿羊也多,沒什麼鳥看頭。」
「夏威夷呢?天藍、雲白、沙淨,比基尼美女更會看得你噴鼻血……」局長急了起來。
「我身體虛,受不了這種刺激。」燕兩行忽然彎下腰來,故意咳了兩聲。
「他媽的!你以為我在跟你打商量啊?」局長再也忍不住,拍桌大罵。「不管紐西蘭還是夏威夷,你給我消失一個月!」
「我沒錢。」
「我替你出!」
「我手上還有五件兇殺案,兩件煙毒案。」
「交給別人去辦!」
燕兩行看了局長一眼,緩緩地說:「告訴你實話,我不想放假。」
「你、你……」局長氣急敗壞,大聲說:「這是命令!你要下去,老子調你去門口看門!」
燕兩行臉色丕變,語調一冷,淡淡地說:「兄弟們在背後給我起了個外號,局長總該知道。」
「原來你自己也清楚。」局長不明白他為何忽然提起此事,緩緩地說。「沒錯,你那些手下是給你起了個『燕三快』的綽號,說你子彈用得快、案子破得快,還有、還有……」
「黑鍋背得更快!」燕兩行神色不變,只是目光更冷了。「功勞我不在乎,背黑鍋我也不怕。局長要調我去看門,我去!」
「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種人,我要你放假,就是不想你背這黑鍋。」局長長歎一聲,無奈地說。「你知道現在多少人在盯這個案子?議員天天開記者會,說警方侵害人權、草營人命,連我也快頂不住上頭的壓力了……」
「如果我被亂槍打死,局長大概就沒事了。」燕兩行嘴角忽然露出嘲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