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樓雨晴
她情願杜非雲不要接近她,不要給她任何相愛的錯覺,起碼她還可以遠遠望著他、戀慕他,就算只是一道遙不可及的夢,她還是可以懷抱希望,期待有一天與他相戀,無論如何都好過現在……
夢碎了,絕望地認清,他永遠不會屬於她,她的感情,只是他成全心愛女子的工具,殘忍的真相,狠狠羞辱了她滿腔的真心。
難怪!難怪他對她總缺少那麼一點熱情,溫柔、體貼,卻沒有情人之間該有的率性與親暱感覺,連親吻,都溫溫的,感覺不到一絲屬於愛情的熾熱。
她一度質疑,他究竟愛不愛她?
拿這個問題去問他,他笑笑地輕撫她的發。「這就是傳說中,戀愛的女人必有的患得患失嗎?我見識到了。」
三言兩語,打發她的疑慮。
但她還是不安,她觸摸不到他的心,那種難以捉摸的不確定感,時時困擾著她。直到有一天,在他皮夾內層發現了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子明艷嬌俏,是那種一眼就會抓住男人目光與呼吸的美麗佳人。
一種女性直覺,她本能地慌了,哭著追問他,他不厭其煩地安撫,說那只是兒時的鄰家小妹,沒別的,要她別多心。
但是她不相信,只是小妹妹,怎麼會小心翼翼收藏照片,護了貝,收在皮夾的最內層?就像藏進沒人到得了的心靈最深處……
她異常的不安,在那日傍晚,聽見他們兄妹的談話後,得到答案。
杜非霧詢問他與她交往的動機。
她愛他太多年了,他要是會動心,不會現在才行動。
杜非霧問出了她心底一直疑惑,卻開不了口的話,還說——「她根本不是你會喜歡的型,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和她在一起。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採菱。」
「小霧!這種話不要亂說。」
「我有亂說嗎?你對採菱怎樣,瞎子都看得出來,小時候她向你求婚,你表情可溫柔了,一點都不像在哄小孩。這些年,你一直守在她身邊,不就因為她要你等她十年嗎?你一直沒忘對不對?」
「不是這樣,她——我一直把她當妹妹。」很官方的回答,卻薄弱得連自己都心虛。
「是哦,妹妹!杜非雲,別把全世界都當笨蛋好不好?你對她的嬌寵,幾乎到有求必應的地步,她的事,你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她受委屈,你比誰都還要生氣,她隨口的一句話,你不計代價也會幫她完成,這叫妹妹?」
嘲弄的口氣,說得他無言以對。
「老實招了吧,我不是不瞭解你。你和菱菱到底是怎麼了?」
「沒怎麼,她只是談戀愛了。」淡淡的語氣,說得好像不是他的事。
「而那個對象不是你?」杜非霧極度驚愕。「你看得開?」
「為什麼不?」
「那你也不必想不開,找姚千慧當替身來逃避痛苦啊!這太不像你的作風了,一定還有內情對不對?從你和她交往的第一天,我就一直覺得不對勁,你要是不說我就自己去問菱菱或姚千慧,你總不希望我在她們面前說些不該說的話吧?」
「妳別亂來,小霧!」威脅奏效,他歎息,妥協了。「她喜歡的那個人心有所屬,我只是幫她一把而已。」
「什麼心有所屬又幫她一把的……」一頓,瞪大眼驀然領悟。「你是說,你為了幫菱菱解決情敵,委屈自己和姚千慧周旋?!這樣叫『而已』?!」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清楚了,她的心已經讓那句「委屈自己和姚千慧周旋」給刺得鮮血淋漓。到頭來,她的真心竟被踩在地下,糟蹋得如此一文不值……
她真的沒想到,他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委屈」自己在「忍受」她,無法承受這樣的難堪,她大鬧了一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不閃不避,沒為自己做任何辯解,只輕輕說了句:「對不起,我以為——這也是妳要的。」他真的以為,他做了對大家都好的安排。
她要的?他以為她稀罕這種施捨的感情嗎?她姚千慧沒那麼卑微!這比他不愛她,更加傷人。
她好痛,好恨,這些富家少爺千金只會憑自己的喜好去操弄他人的感情,完全沒顧慮到別人的心情,好自私、好可惡!
而她和關毅……卻無辜地成了他們擺佈之下的犧牲者。
「慧……」她哭得太絕望,他於心不忍。
「別走……不要離開我,我只剩下你了,除了你,我一無所有……」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緊緊攀住唯一的浮木,他無法在此時走開,由著她在懷中哭泣,如果連他都不管她,他不知道她會變成怎樣。
一直等到她情緒穩定了些,他送她回去,在門口,她抓住他的手。「別走,留下來陪我。」話中寓意,不言自明。
他平靜地抽回手。「採菱還在等我。」
「採菱、採菱、採菱!為什麼每個人都只惦著她,那我呢?我就這麼一文不值嗎?」她快被這個名字搞瘋了!
「慧,我欠她。」無論如何,他不能棄她而去。
「你還不懂嗎?她耍了心機、傷害我、算計你,這一切都是她所導演,你根本不需要對她感到愧疚!」
「那是另一回事,我會找她問清楚,如果真是妳說的那樣,那她欠妳一個交代。但是現在,我不能對不起她。」他跟她,還沒有個定論,他就不能這麼做。
他眼神清篤,字字堅定,她明白,她是留不住他了……
她,失去了她愛的男人,也失去了愛她的男人。
鬆了手,目送他離去,無邊無際的寂寞潮湧而來,淹沒了她絕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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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是午夜的事了。
駱採菱趴在餐桌上,不敵倦意地睡著了,他放輕了腳步走近,桌上每一盤食物都是完好的,燭台上只剩燃燒殆盡的燭淚殘蠟……一瞬間,酸楚的感覺攫住心房。
她的心,是不是也像這一盤盤的食物,由熱到冷,卻等不到人享用。
她的等待,是不是也像這一根根的蠟燭,燃燒殆盡了,就再也無法散發光熱,只飄滔滔淒涼燭淚……
望著她倦累沉睡的面容,無由的疼意揪緊那顆泛著歉意的心。
伸手輕撫髮絲的動作驚醒了她,她微微一顫,眨了眨眼皮,瞧見了他,僅存的睡意跑光光,趕緊坐起身。「你回來啦!」
「嗯。採菱,我——」
「吃了沒?要不要吃一點?」
欲出口的歉意,中斷在她暖暖的關懷當中,他嚥回話語,無聲點頭,端起碗筷。
「等等啦!我先去熱一熱,你胃不好,不要吃冷掉的食物。」
她的身影在廚房忙碌穿梭,他內心五味雜陳。
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他失約了啊,她為什麼不生氣?不怨怪?連一句質問都沒有?
他看得出來,為了準備這些,她用了很多心思,滿懷的期待……他總在辜負她、令她失望,她卻始終包容。
心不在焉地吃完飯,洗完澡由浴室出來,她已經收拾好餐桌,洗淨碗盤。
「很累是不是?看你連吃飯都恍神。」纖手撫過他的面容,他留意到指間接的OK繃,想起她第一次殺魚,是為了煮魚湯給胃痛的他喝,自己的血流得幾乎比那尾魚還多。
「那如果我現在要求你做很『耗費體力』的事,會不會太不人道?」她慧黠地眨眨眼,將關懷隱約夾雜在笑謔語氣裡。
他說不出口,面對這樣的她,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鬧你的啦!你去休息吧,我等等也要回去了。」正欲轉身,他出乎意料地扯住她手腕,深吻住她。
駱採菱微愕。
他從沒用這種方式吻過她,狂切得像個要迷失的孩子,急著要抓住什麼,她隱約感受到,某種矛盾又深刻的情緒……是什麼呢?
她的疑惑,在瞥見他半掩在領口的紅印時,有了解答。
那……不是她留下的。
她懂了,懂他今晚失約,以及歸來後,失常的原因。
那深刻又矛盾的心情,原來是歉意。
他覺得……虧負了她。
「真想『消耗體力』啊?」笑笑地輕推開他,拉整他的衣領,掩住那些不屬於她的痕跡。「睡吧你,我要回家了。」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沉默地送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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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她說了嗎?」隔天,姚千慧來找他,迫不及待地追問。
「我問不出口。」關毅矛盾地閉了下眼。
採菱做了什麼,是另一回事,但她對他,確實是沒有話說啊!他要怎麼開口去質問她一些連他都不相信的事情?
「你不說,好!那我去!」
「慧,妳不要——」他怕她口不擇言,傷了採菱。
「為什麼不?那是她欠我的。難道你要繼續忍受自己和她糾纏下去嗎?如果你不忍心,那就由我出面幫你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