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余宛宛
他已經在樹下坐了好幾天了,毛毛蟲可以做成哪幾種料理,他都快研究完了。
可是他還是繼續坐在樹下,繼續被太陽烤,繼續看她拈花惹草,就是拈惹不到他這棵雄壯威武的大樹。
他以前認為只有神經病才會在酷暑裡坐在樹下乘涼,沒想到現在神經病還是一對哩!雖然——和她配成一對也不錯,左浩然將詩經抱在胸口,笑瞇了兩彎眼眸。
「你快回房間吧,中暑了可不好。」賀靜奇怪地看
了他一眼。八成是被太陽曬昏頭了。
「我沒事,我正讀到精采處呢!」左浩然言不由衷地說道。
那他為什麼一直看她?賀靜在內心這樣忖道,拿起花鏟繼續她的工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他吟誦道。
她正蹲在池塘邊,該懂了吧!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她剛才站在北方朝他望了一眼,他這樣的暗示也很明顯了吧?!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左浩然思慕的雙眼盯緊著賀靜。為了顧慮從小念美國學校的賀靜國文程度可能不佳,他還特別挑些很容易懂的,很有心吧!
只是,賀靜兀自挖土種花除草,連瞄都沒多瞄他一眼。
「你在念什麼?回房間去看不是比較涼快嗎?」她停下工作,疑惑地看著他。
「我現在很冷。」心寒的左浩然,洩氣地抱住自己的雙臂。
第一次主動追求女生,他才不要用什麼沒有創意的直接表達法,這樣寫在日記裡都賺丟臉!
正端著一盤水果走近的趙媽,對著愁眉苦臉的左浩然低語道。
「喜歡就去約她啊!」
「你不要亂說話,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左浩然張牙舞爪地跳起身,手裡還不忘拿片凍西瓜塞自己的嘴巴。
「小孩子口是心非。」
趙媽看著這個她一手拉拔大的孩子,不忘用腳踢了一下他。嘿嘿,這小子也會扭捏啊。
「賀靜,休息了,快來吃水果吧!」趙媽笑嘻嘻地對賀靜說道——當賀靜是男生時,覺得這個小孩子曬成小麥色也還算清秀;然則當她是女孩子時,就見不得她這麼日曬雨淋了!
「好。」賀靜回頭一笑,斗笠下的笑顏已較初來時柔和了不少。
「賀靜最愛吃西瓜了。」趙媽故意大聲說道。
左浩然聞言,猛然放慢了咀嚼西瓜的速度。
而他原本打算要塞入最裡的另兩片西瓜,也以迅雷不及的速度被放回盤子裡。
但是他掩飾的速度顯然沒有趙媽的火眼金睛來g的銳利,她乾脆大笑出聲,不明白發生了何事的賀靜則禮貌地不發一言。
「笑什麼……我突然不想吃了,不可以嗎?「左浩然不自在地嘀咕著,用手肘撞了撞趙媽。
「可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你拿西瓜來砸我也可以。」趙媽臉上的笑依然燦爛得很。」賀靜啊,這是他的心意,你就多吃一點。我來左家二十年,第一次見到他心甘情願把食物讓人。
趙媽笑容可拘地轉身離去,這個夏天是很有趣。
「謝謝你送我的斗笠,很實用。」賀靜對她說著,拿下遮陽的斗笠,揭了搞涼風。
「你站太久了,瞧你流了這麼多汗,」左浩然心有不滿地說道,很快地將口袋裡的手帕硬塞到她手裡。
「拿去。」她總算忘了帶手帕,不枉他每天做好準備。他在心裡暗笑著。
賀靜看著手裡潔白的手帕,再看看自己沾了泥土的手,她微笑地搖搖頭。
「我用袖子擦就好了。」
「你的袖子也有土,臉會愈擦愈髒,手帕趙媽用洗衣機洗的。」左浩然的關心之意是顯而易懂的。
「喔。」賀靜接下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額頭。
手帕上有他的味道呢淡淡檀香沁入心窩之中。
「吃水果。」左浩然端起盤子送到賀靜面前。
「你不用把我當客人。」賀靜叉了塊西瓜入口,冰冰涼的甜於是在嘴中散開。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沒事,閒得很,」和女孩子在一起要談什麼?
左浩然一屁股坐在樹下,不耐煩地提著辮子煩惱著。水色天空下,襯出他一張饒富中國味道的臉龐。
「你長得真好看,像畫一樣。」賀靜說道。
「這些話不是應該由我來說嗎?」左浩然抬頭,一臉錯失先機的懊惱模樣。
「我不是好看的女孩。」她淡淡地說。
「誰敢說的不好看。」在浩然激動地站起身,一副找人拚命的樣子。
「好不好看無所謂,男人或女人以無妨,我只知道自己該做個有用的人。」
賀靜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將西瓜盤端在膝上。
「每個人都應該努力做個有能力的人,但是這並不妨礙每個人的性別定位。總是要認問自己的性向,心裡才能安適啊。像我我書法寫的還算出色,篆刻也還可以,長了一張還算清秀的臉,但是我絕對不將自己歸類於女性文弱一族……」左浩然滔滔不絕地說道。
「你在安慰我嗎?」賀靜試探地打斷他的話。
「我想我在自吹自擂。因為沒有人誇獎我。」左浩然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沒關係,也沒有人誇獎我。」賀靜同情地說道,眉眼間有著問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歎。
左浩然頓時傻了眼。賀靜的腦袋結構好像也跟常人不大一樣。
在這種狀況下,她不是應該要拉著他的手好好地稱讚他一番,以滿足他的虛榮心嗎?
賀靜看著他臉上的複雜表情,她隨即又恢復了沉默。她說錯話了嗎?
「對了,你的休閒活動……嗯……這太老套了……你最喜歡吃什麼……這問題太蠢了!你吃西瓜,讓我想想該說什麼!」左浩然凝視著她文靜的側臉,絞盡腦汁地想打破僵局。
左浩然扯著自己的髮辮,眉頭一皺,生起自己的悶氣來他哪知道怎麼跟女人搭訕,他都是被搭訕的那一個!
「這是你第一份工作嗎?」嗯,這個問題至少比較有氣質一點。左浩然充滿期待地看著賀靜。
「是第二份工作了。」賀靜苦笑地低語。
「你朋友多嗎?」重點是——你有男朋友嗎?
「什麼叫做朋友?整天在一起就叫朋友嗎?」她抱住自己的雙膝,冷亮的黑瞳直視著他。她畢竟沒有太多與人相處的經驗。
「朋友就是你希望和他分享喜怒哀樂的人。」左浩然難得正經地說。
「那——你是我的朋友嗎?」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口氣放暖地問道。
左浩然點頭如搗蒜,很認真地將手放置於她的雙肩上。
「我樂意當你各種類型的朋友!」男朋友為宜。
賀靜仰頭看他。他身後的陽光刺目的讓她張不開眼!
「什麼各種類型的朋友?」他怎麼老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以後你就懂了。」左浩然說這句話時,還不忘附上一個神秘的微笑。
『喔。」
「對了,我們去看電影。」左浩然雙眼炯炯地看著她,突然想起所有人的約會通常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他上任或上上任女朋友就是在電影院裡主動牽起他的小手……
「電影?!」賀靜眼睛一亮。她從沒和別人一塊看過電影哩!
左浩然的心情隨著她的喜悅而亢奮起來。她這麼興奮是因為高興他約她嗎?
她唇角的笑,引得左浩然胸口一緊,終於知道自己心臟的正確位置在哪裡會因為她的微笑而狂跳的地方就是了!
不過……他似乎曾在電影院裡發生過一件慘事,是什麼呢?左浩然苦惱地看著賀靜,一時之間卻也想不起來。
「我臉上有髒東西嗎?」賀靜小聲地問道,暗自納悶於他看人的灼熱視線。
左浩然把她的問句當成肯定句,擅自決定這是佳人惠允他更進一步的方法。
於是,他很認真地捧起她的臉左右各端詳了一分鐘。
「好像沒有,我再仔細看一下好了。」她的臉軟軟的,好好摸。
賀靜屏住呼吸,只覺得他的靠近讓她的胸口有些濕異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一種類似電梯筆直下降時的窒門感。真怪!
「你臉上沒有髒東西。」左浩然很遺憾地說道,盯住她紅潤的唇。
「那你可以放開我了。」賀靜毫不留戀地推開他的手。
胸口似乎好過多了。
☆☆
「我不知道你也會穿牛仔褲。」賀靜輕聲說道,覺得他好看的一如廣告上的長腿模特兒。
「我穿長袍去電影院才顯得怪異,人家會以為我來電影院驅魔作法的!」左浩然聳聳肩,把墨鏡推上額際。
賀靜閃身避開一群高中女生,仍然對於電影院蜂擁的人群感到驚詫不已。原來看電影要排上這麼長的隊伍!
整個城市的人都集中在這裡了吧?她微擰著眉,還不是很適應和一群人擠在一個空間裡。
「好多人在看你。」她藉著說話來轉移向自己的注意力。
「真是無聊!我已經努力賽的很正常了,還要我怎樣嘛!當俊男美女就是這點麻煩,我們忍耐一下吧。」他忍不住自吹自擂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