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於媜
「不,我該謝謝你,若不是你當時堅持,或許我不會平安脫險。」他有些侷促不安的謝道。
「不,我沒幫上什麼忙,但若可能的話,我寧願跟著你去的是我。」她紅著臉一鼓作氣的說完,而後倏然低下頭。
如此一來,當他危急的時候,她就能陪在他身邊助他一臂之力了。
「你——」南宮琰震懾住了,他凝望著她,從沒發現她竟是如此單純的死心眼。
她不經意的抬起頭,目光倏然迎上他,卻不禁在他幽深難測的眸中迷失了自己。
自從她來到南宮山莊以來,她從未看過他如此柔和的眼神,而那抹消失已久的陽光竟也在他眸底若隱若現。
南宮琰從來都不知道,她有雙就連凝視也會教人心痛的深情雙眸。
她那專注且蘊含著柔情的眸光讓他狠狠的擰了心,他幾乎是倉皇的連忙別過頭去。
他究竟是怎麼了?他還在懷疑什麼、遲疑什麼?
他該是愛著水映的!
過去十年來他一直是如此相信著,但如今,他卻發現自己的腦子裡、心裡想的全是她的種種。
他痛苦捧著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
她的慧黠、她的嬌柔,以及她絕不退縮的堅強與勇氣,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懦夫。
不行,他的思緒全被攪亂了,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好好的再想一想!
「大水來了!」
門外遽然響起的倉皇叫,倏然中止了這個迷咒。
此刻的情況,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來解釋,怕是最貼切不過了!
好不容易南宮琰平安自山裡脫困,足足發了兩天的高燒,今天病情終於見好之際,始終嚴防戒備的山洪竟然來襲,簡直讓他們錯愕得不知如何反應。
「二莊主,不好了!山上的大水沖下來了,我們得快離開這兒啊!」
不一會兒,挽月跟李善匆匆跑了進來,失措的嚷道。
「好,你去通知所有工人趕快進去!」雖然虛弱,南宮琰卻仍十分鎮定的指揮若定。
「能去哪兒?」凝霜不明所以的看著銜命匆匆而去的李善道。
光聽外頭洶湧的水聲,恐怕人還沒有走出大門,就會被大水給沖得不見人影。
「屋外有個當初為了避水害而鑿的地道,我們先到那去避一避,等水退了再離開。」南宮琰說著,卻一刻也不停的勉強下床。
「挽月!快幫忙扶二莊主。」凝霜急忙提醒她。
兩人七手八腳的將虛弱的南宮琰掩護至地勢較高的地道裡,緊跟著所有人也陸續全躲進了地道,墊後的李善渾身濕透的爬進地道裡連忙關上木門、插上木栓,頓時小小的地道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眾人不安的呼吸聲,在陰暗的小小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尤其是聽著外頭宛若狂濤巨浪般的水聲,更是讓人打從心裡害怕。
她緊靠著坐在地上的南宮琰身邊,突然間,她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
赤芍葯還在外頭沒有拿!
她甚至無暇細想,一轉身就朝地道外頭鑽。
「霜兒,別出去!」
南宮琰想拉住她,卻抓了個空,挽月更慌張的叫了起來。
「二夫人,您不能出去啊!外頭——」
「不成!赤芍葯還放在屋子裡沒有拿啊!」她頭也不回,只匆匆丟下一句。
突然灌進來的大水讓後頭欲阻止的眾人,全淋了一頭一臉。
待他們一回神,地道的木門早巳被大水沖得碰然一聲遽然合上,而她人更已不知蹤影。
她竟衝了出去!
一行人面面相覷,全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住了。
此刻外頭可是水勢洶湧,現在出去無異是去送死嘛?!
他要去救凝霜!
南宮琰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大病初癒的虛弱身體,排開眾人跟著就要往外衝,所幸李善及時攔住了他。
「二莊主,不行啊!」
「誰也不許攔我!」他寒著臉厲斥一聲,吃力的正想拉開木門——
突如其來的猛烈的大水宛如奔騰的千軍萬馬,遽然自山上衝流而下,巨大的衝力不只將木門給猛然撞合,讓南宮琰整個人往後飛彈幾步之遠,甚至連地都微微撼動了。
持續衝下的大水將木門撼搖得轟隆作響,巨大聲響讓他們不得不捂起耳朵,以防被震破了耳膜。
「霜兒!」他激憤狂吼一聲,霎時,各種驚急而又複雜的情緒,在腦中全絞成了一團。
或許是老天爺慈悲,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門外的水聲逐漸平息了,他整個人也頹然的癱坐了下來。
身旁痛哭伴著悲喊的聲音始終恍惚、隱約,然而腦中淨是一片空白的他,什麼也無法思考——
第八章
「二莊主——」
李善、挽月與一群工人全圍在南宮琰的身邊強忍悲傷的喚道。
在方纔那陣傾洩而下的大水下,他們那嬌弱纖細的二夫人恐怕已凶多吉少了,如今就連二莊主也變成了這副茫然無神的模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跟著慌了起來。
對於身旁的叫喊、呼喚絲毫沒有半點反應,眼仍怔怔的望著前方,始終找不到焦距。
一群人心知肚明主子眼前這樣子分明是因為二夫人遭逢意外,受到太大的打擊所致,向來堅強、果決的二莊主甚至還——
直到此刻,他們也才知道平時冷靜自持的二莊主,竟是這麼一個至情至性的男人!
唉!眾人暗自歎了口氣,全不忍別開眼。
「怎麼辦?二莊主變成這樣,連二夫人她也——」說著,挽月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來。
氣氛凝重得似乎凍結了地道裡僅存的空氣,讓他們個個沉重得幾乎難以呼吸。
看樣子門外的危險是解除了,卻沒有人敢打開這扇門,就深怕得殘酷的迎接那令人悲痛的事實。
但在這歷盡萬險,該是能絕地逢生的階段,事情的發展也出乎意料之外。
就在眾人垂首默立,任由悲情瀰漫之際,一個輕微的聲音竟驀然自門外響起。
他們毫無半點心裡準備的一回頭,雙眼卻驀然的瞠大
南宮琰任由魂恍惚漫遊,目光卻逐漸膠著在一抹嬌小的身影上,而後逐漸清晰——
他錯愕的看著她從外頭打開木門爬了進來,而他臉上甚至還掛著——眼淚!
「霜兒?」他眨了下眼,不確定的輕喚了聲。
眼前的人兒雖然渾身濕透,還滿沾了黃濁的污泥,髒濕的小臉看來更是格外狼狽,但他卻絕不會錯認!
南宮琰眼中那抹類似「淚」的東西讓她感動,莫名鼻酸。
「琰,我沒事!」她吸了下鼻子,含笑宣佈道。
歷經了方纔那陣幾乎要人命的大水,她知道他誤會了什麼。
為了能將藥交回他手上,大水來襲時,她急中生智的用繩子將自己緊綁在樑柱上,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水過後,整個瓦屋全被沖夷為平地,僅剩幾根粗梁,渾身骨頭幾乎被大水沖散的她,卻僥倖逃過了一劫。
「幸好赤芍葯拿回來了!」她喜孜孜的自懷中掏出一包草藥,慶幸的說道。
南宮琰怔仲許久,久到他幾乎以為自己不會說話了,才終於找回說話能力,戰兢著吐出一句。
「你這傻瓜,這大洪水水勢猛烈、來勢洶洶,萬一你要是——」
「這赤芍葯是你費盡千辛萬苦冒險從山上採回來的,說什麼也不能讓水就這麼沖走!」更何況她知道這赤芍葯對他有多重要!她傻氣的衝他一笑。
「你——」心頭一股既不捨又感動的情緒霎時湧上心底,讓他衝動得倏然張臂就將她擁進懷裡,她手裡的藥也應聲落地。
「你簡直是全天下最可惡、最該打的女人!」他將臉埋進她濕透凌亂的長髮之中,憤憤的低喊道。
「琰?」她愣住了。
她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凝霜怔忡的被他抱在圈得有些疼的懷裡,一下子竟反應不過來。
這是他第二次抱他,只是因為她保住了他藥材?
頓時,失落夾雜著微微的痛楚竟嗆得她有些鼻酸。
她瞥了眼地上的藥故作輕快的一笑,試圖提醒他。「琰,藥——」
「藥丟了可以再采,但你要真出了什麼事,看你怎麼對我交代?!」他仍是緊抱著她,激動的說道。
南宮琰又急又惱的抱著她,懲罰似的刻意將她圈得死緊。
這個女人!
他都已經說過這輩子除了水映,他絕不會再為第二個女人動心了,她卻還要老做一些讓他扯心揪肺的傻事,讓他胸口緊繃得難受。
「我惹你生氣了?」而且看來還氣得不輕!她小心翼翼的瞅著他蒼白的臉孔問道。
「不,你嚇壞我了!」他沉重的吐出一口氣。
她嚇壞了他?
她越來越糊塗了!怎麼南宮琰老是說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莫非是病糊塗了?
「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離我那麼遠了!」
這下,她終於聽懂了,他說這輩子他再也不讓她離遠了?
凝霜受到了驚嚇更甚於方纔那場宛若狂濤巨浪般的大水!
難道為了她奮不顧身的搶救赤芍葯,他就要勉強自己跟她一起,好報答她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