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於媜
「什麼補償?」修王爺警戒的盯著她甜美得近乎諂媚的笑臉。無法想像前一刻才哭得肝腸寸斷,後一刻卻能笑得燦爛宛若大陽。
「再替人家多做幾件衣裳。」她絞著手絹,細聲細氣的說道。
「這……」修王爺瞠大眼看著這個越大越愛打扮的女兒,真不知道她的衣裳若再做下去,哪還有第八個房間放?
「衣裳夠穿就行了,不要再……」
「不管!人家若一出門總有好多人會看我穿的衣裳、戴的首飾的,若被人看出來我老穿『那幾件』衣裳,會被人笑的。」
眼見目的無法得逞,她憤憤的跺著小腳,拗得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曦兒!你的衣裳足足放滿了七大間房,不是只有幾件而已。」修王爺頭痛的揉著眉心,無力的提醒道。
不是他捨不得那一點銀子,而是他這女兒重外表、愛打扮的程度簡直像走火人魔似的,非要每個人全看見她有多漂亮不可。
「不……不管有多少衣裳,反正我就是要嘛!」再說,那些個衣裳她早就穿膩了。「阿瑪若不答應,明天我就穿著一身破衣裳出門去,讓旁人——」
「做、做!明天我就差人傳佈莊帶布料來,你想做多少件就做多少件,這總成了吧!」唉!悔不當初,早在皇上要找人送女兒到番邦和親去之時,他就應該搶第一。
「謝阿瑪!」妘曦喜孜孜的笑開了。愛面子可是天生遺傳的——早在八歲那年她就知道要如何同阿瑪「商量」事情。
「好了、好了!你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額娘跟你大哥去。」免得在這惹他心煩。
「曦兒這就去!」妘曦掛著甜美可愛得令修王爺頭疼加劇的笑容,微微福了個身,優雅的舉步而去。
修王爺看著那抹纖柔的身影,沉重的以手支額,歎了口氣。
真不知道,把這麼個「與眾不同」的女兒留在身邊,是福還是禍?
唉——
「大哥!天——天大的好消息——」
妘曦一步出阿瑪的視線,隨即跨開腳步跑了起來,一群丫頭也氣喘吁吁的在後頭追趕著。
提著裙擺匆匆奔進「詠春苑」,嘴裡的嚷嚷還沒停,俏鼻卻硬生生的撞上一堵結實、寬闊的背,到嘴邊的話也全撞回了肚子裡。
「什麼好消息?瞧你慌成這個樣子!」御驊挑起眉,狐疑的瞅著妹子。
然而妘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捧著發疼的俏鼻,好半天直不起身來。
「是啊,妹子!我也想知道什麼好消息。」
緩緩轉過身來的男子有張俊逸不凡的臉孔,然而唇邊那抹輕佻的笑容,卻讓妘曦倏然往後彈退幾步,警戒的進入備戰狀態。
這個笑容太過詭異,肯定沒啥好意!
早在兩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這個他大哥好友的男人時,她就清楚知道這抹笑容背後的意圖。
「妘曦見過六阿哥!」
妘曦極不情願,卻仍勉強微微福身,惟有一雙美眸謹慎的自垂下的眼睫下看著他。
他——永瑼,大清堂堂的六阿哥,有著一身渾然天成的尊貴與威儀氣息,以及眾皇子無人能及的俊朗清逸相貌,宛如刀刻似的深刻輪廓讓他看起來三分俊美、七分霸氣,所到之處總是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然而在他少見的出色相貌,卻摻雜著一股極不協調的玩世不恭,讓他看起來隱約透著一股讓人難以猜透的深沉,尤其是他臉上那抹慣常的似笑非笑,更讓人倍覺危險。
至少對她而言,他的存在,是種威脅!
「咱們都這麼熟了,還這麼客套?」他望著她,淡淡的勾起一抹俊魅的笑容。
妘曦警戒的望著他,寧願跟他遠遠保持皇城東、西門那樣遠的距離。
「妹子,究竟是什麼大消息?」
一旁的御驊好奇心可按捺不住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挑起話端,但永瑼卻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只是莫測高深的笑望著她,讓她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我……」妘曦欲言又止,深怕自己一開口又給了他乘機戲要的機會。
妘曦不得不承認,永瑼的相貌真的是俊美無儔,尤其是此刻他慵懶半倚在雕工精細、價值不菲的翡翠玉屏風旁,那漫不經心的模樣看起來更具王者睥睨天下的氣勢。
也難怪每當其他王府的眾多格格每看到他,就興奮得吱喳不停,活像是中邪的麻雀似的,要是再奉送一個風流倜儻的笑容,更會讓她們個個呈現激動得快昏倒的狀態。
「『小格格』,你何不說來聽聽,看來大家都挺感興趣。」他又笑了,眼底有著一抹她最清楚的挑釁。
她深吸了口氣,竭力忽略他那刻意激惱人的稱呼,以平靜的口吻說道:
「我只是要來告訴大哥,皇上已定和親的人選,我僥倖在人選之外,不必擔心和親之事了。」
「那不是太好了嗎?!」他搶先帶著抹調笑睨著她。
是太好了,但她才不稀罕他言不由衷的恭賀!
妘曦冷著小臉斜睨他一眼,昂起美麗的下巴,擺出完美端莊的姿態。
「我要走了!」妘曦輕輕的丟下一句,甩頭就往外走。
你做得好極了!就是這樣,不要在乎他的挑釁,不要被他激怒——
「小格格,怎麼繃著小臉?不會是對我皇阿瑪的決定失望吧?」
他沒打算好心的放過她,存心挑釁的醇厚嗓音在身後緊跟而來。
妘曦漂亮的小臉微微抽搐,仍佯裝沒有聽到逕自往前走。
她自然知道她錯過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韋王府的雪格格、王府的蘭玉格格,還有謙王府的儀蘊格格——
哎呀!總之全京城上下多得數不清的格格,有多羨慕永瑼成天往她修王府跑,又是如何羨慕他在眾格格間,惟獨總是喜歡找她聊天、說話——
就連她交好的閨中密友——寧王府的沁芷格格,亦是無可救藥的拜倒在他的腳下。
但那存心的戲耍逗弄哪是什麼天殺的好運?根本是惡夢一場。
他只是閒著沒事,喜歡逗得她滿臉通紅、暴跳如雷的樣子尋樂罷了!
若那群老愛對著這傢伙流口水的格格們真喜歡,她已不得把這殊榮大方地讓出去。
「小格格——」
「別那樣叫我!」新仇舊恨一下齊湧上心頭,讓她的口氣火爆得嗆人。
她討厭他!討厭他像是喚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叫她小格格,討厭他那抹總是漫不經心卻又總是帶著挑釁的眼神,討厭他總是句著慵懶卻又讓人猜不透的笑容——
「你生氣時,就像個孩子一樣,讓人忍不住想逗。」
他的眼神深邃勾神,卻總是莫名的惱人,像是她只是他手中操控把玩的棋子。
「我不是小孩子!」她帶著不服氣的憤慨與他慵懶的眼神對峙。
「你容易生氣、沒有耐性的個性就像個孩子。」
他懶懶斜睨著她,帶笑的眸狂妄的直望進她的眼底,彷彿全揭穿了她的秘密。
已到忍耐極限的妘曦,美麗的臉蛋開始呈現大幅度的抽搐,臉上精緻的胭脂彷彿也一塊塊的剝落。
「你最好別逼我生氣!」妘曦咬著牙,極力壓抑暴跳的眉頭。
「我逼你生氣?」他眨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無辜得就像個被人誣陷栽贓的善良老百姓。
「對!」她咬牙加切齒的嘶吼道。
他的笑容大明目張膽,也大有恃無恐,彷彿早已算準了她的下一步反應。
「小格格,這誤會可大了!我只是基於愛屋及烏把你當妹妹,還有——」他憋住笑,若無其事的再度說道:「順道替你慶幸用不著去當番妻罷了,怎麼會是存心惹你生氣呢?」他辯白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挑釁。
「永瑼,這玩笑可開不得——」御驊及時的阻止卻仍晚了一步,妘曦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似的,倏然回頭用一雙幾乎能將人燒穿的凌厲目光瞪著他。
番妻?
她雙拳緊握、叉開雙腳擺出迎戰的架勢,早已失去了平日溫婉、纖柔的形象,反倒像只被惹毛的母獅子。
她鐵青著俏臉,一雙緊握的小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恨不得將他掛著慵懶笑容的俊臉烙上印記。
然而他卻一點也無畏於她的憤怒,仍閒適的端著張俊美得不像話的笑臉,懶洋洋的睨著她,隨著她高漲的怒焰,臉上的笑意也逐漸加深。
這張玩世不恭的臉該死的可惡,嘴邊那抹幸災樂禍的嘲諷更該死的可恨。
她是鬥不過他的!他既無恥臉皮又厚,嘻皮笑臉、能言善道的本事更是一流,
她苦鬥得過他也不會被他欺侮了兩年之久。
她充滿鬥志的肩膀,又洩氣的垮了下來,就像搶輸地盤淪為喪家之犬的蹩腳獅子。「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她倏然別過頭,恨恨嘶吼道。
不露痕跡的觀了眼她陰沉的臉色,他誇張的重歎了口氣。
「唉!說來我皇阿瑪還真是糊塗,像你這麼個可愛的小姑娘,怎能到那番邦給那些野蠻的番人當老婆去?要是最後他還這麼冥頑不靈,我一定會好好的說他,非得讓他打消主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