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於湘
「什麼事?皇叔知道朕這一年來不喜歡理事的。」悶悶沉沉的聲音顯得不悅,他緩緩地躺回床上。
「皇上,這件事很重要。」不理會皇上所表現出的不耐,慶王爺繼續道:「三皇子在緒王府屢屢遭劫,前幾天差點就命喪黃泉,所以實不宜再住在給王府,該傳令讓他回宮。再者杜少澤因父親病危而回府,如今他父親病癒,實該再重回壽陽戌守,保衛國土,才不枉皇上對他們一家人的恩寵。」
皇上緩緩起身道:「皓清回來若喊著要娘,會讓朕徒增感傷,少澤才回來兩個多月,何妨讓他休息一陣子呢!這兩件事,以後再說吧!」
「皇上!慶王爺的口氣轉硬,冷聲道:「這兩件事都不能再拖了,請皇上拿出魄力,千萬不能公私不分,否則將遭萬民唾棄。」
朕早已是個受人唾的皇帝,不是嗎?為何常來見朕的只有皇叔,其他的愛卿呢?他們不幫朕,朕該如何是好呢?
他坐上案前,捏旨的手蒼白細瘦,卻宛如有千斤重般。他怎能傷害少梅的親人,怎麼能?蒼天呀!原諒他的懦弱無能。薄薄的唇緊抿,緩緩揮就聖旨。細細打量,希望這道旨意沒對給王府造成太大的打擊。
「臣,接旨。」慶王爺拿過皇上躊躇地握在手中的聖旨,喜孜孜地出宮。
皇上恍惚地躺回床上,低沉的吼叫被錦被蒙住。他曾是少梅欽佩、摯愛的一國之君,為何落魄無能到這種地步呢?是因為少梅吧!失去她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
☆☆☆
昨夜風疏雨驟,紫羽輾轉難眠。一早她便披衣急往園子探看,果真是滿地殘花。
怔忡凝睇,昨日嬌容今化泥。地上那一片污損狼籍,原是枝頭上顫巍笑春風的香花嗎?紫羽盾傻了,沒注意到晨間起來活動筋骨的老王爺已站在身後。
「驟雨初歇,這綠葉第得可真好呀!」
「老王爺!」紫羽猛一回頭,老王爺不知何時已來到身後。收斂心神,巧笑倩兮,上前相扶,她道:「您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這麼早就跑到園子裡來了。」
「我是去找你的。」老王爺解釋,「輕紗說你一早就往園子來,所以我才往這來找你,想問你一件事。」
由於紫羽的丹藥,再加上細心調養,老王爺的臉色豐潤許多,精神奕奕、目光矍鑠,已看不出病容,也不需要拄枴杖了。
「什麼事呢?」紫羽不解地問道。
「你和少澤的婚事,該好好籌劃了。」老王爺面帶滿意欣悅笑容,邊讓紫羽扶著往屋裡走去。
「婚事?!」紫羽一驚,停下蓮步。杜少澤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她都還沒告訴師父呢!真能嫁給他嗎?紫羽的心不禁猶豫起來。
「是呀!」老王爺撫髯,紫羽的驚惶看在眼裡,笑道:「難得少澤對你這般中意,你又對緒王府有大恩,我早想撮合你們。昨夜少澤對我提起,想盡早與你完婚,我可是一口氣答應下來,而且拍著胸脯證明一定能讓你允婚。你不會讓我這老頭兒言而無信了吧!」
「紫羽怎敢讓老王爺變成言而無信之人呢!」她急著說,「但是……實不相瞞,我不是富貴中人,除了一身藥物知識外,我一無所有。」
她不敢置信在注重權勢、門第的世俗裡,杜少澤和老王爺都願意接納她,若為報恩也大可不必如此。
「吃了你的丹藥的是我,我怎會不知你是怎樣的人呢?」
老王爺笑得莫測高深,語帶深意地說:「王府裡應有盡有,即使你一無所有又何妨!只要你替我將少澤那小子管好,讓他安心治理王府這一片產業就行了。」老王爺才說完,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笑得好開心,「哦!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你和少澤可得早點生個白胖娃兒,讓我能抱抱孫子。我這把骨頭不知還能撐多久。」
「王爺!」紫羽不依地高聲大叫。婚事已經夠她煩惱的了,竟然還提小孩。
「女娃兒也成。」老王爺見紫羽一臉不贊成,急忙加了這麼一句。然後也不等紫羽是否同意,拍拍她的纖手,逕自道:「就這麼決定了。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後,五月十五。
這是花好月圓時節,正適合成親,那明年春天我就能抱孫子了。好!好!」他樂不可支地呵呵大笑。「我得快去吩咐方期,王府又有得熱鬧了。別擔心!這場婚事我作主,定幫你辦得風風光光。」
紫羽哭笑不得地杵在原地,老王爺是真看不出她的為難,還是他故意裝呆呢!瞧著他遠去的背影,紫羽百思不解,卻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
杜少澤昂首闊步地轉過迴廊,恰見紫羽婀娜纖影獨立廊下。百合紋寬羅衫,紫碧紗紋裙,裹著姣好的身段,鑲玉帛帶繫住不盈一握的小腰。颯颯春風拂動,衣裙飄飄送香來。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後,攬腰附耳,輕問:「是什麼事讓你想一以出神?竟在廊上發起呆了。不會是正想我吧!」
紫羽回身,繡拳捶在他的胸膛,嗔道:「你少臭美了!誰想你呀!你光會添麻煩,有什麼好想的。」
她都還沒有親口答應,婚期就被決定了,明年春天還得生個白胖娃娃,這不是他害的,還會是誰呢?當初是來報恩沒錯,可沒要報得這般徹底。
「怎會沒得想呢?」他好整以暇地撫過她的香腮,拂弄鬢髮,笑得飛揚跋扈。「你不覺得我英姿煥發,氣勢昂揚,且俊朗得無法抗拒嗎?」
「呆子!」在他自吹自擂半天後,紫羽美眸帶笑,兜頭澆他一盆冷水。
「好吧!」杜少澤一副好男不跟女鬥的無辜狀。「你若不好意思承認就算了。不過……」黑眸帶著戲謔瞟向紫羽,他道:「不過你得陪我批閱文牘,除了研墨、添筆外,還得捧盅、拭汗。」語畢,就得意洋洋地攬著她行往書房。
紫羽喜歡陪杜少澤處理公務,所以被派了一堆工作也不以為件。她移步跟隨,卻突然促起柳眉,瞳眸大惑不解地瞅著他道:「四月天,哪來的拭汗,未免太誇張了吧!」
「這就不對羅!」停下腳步,杜少澤攏眉又搖頭,「你沒聽過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嗎?我可是兢兢業業地在治理王府的一切事情。」
「是!小女子孤陋寡聞,多謝王爺提點,行了吧!」早知辯不過他,她卻仍忍不住與他抬槓。
「嗯!好乖。」杜少澤頷首稱好,隨即又道:「我疼一下。」
他冷不防地低音,給紫羽一個驚天動地的纏綿熱吻,良久後才戀戀不捨地抬頭,瞅著她失魂落魄的嬌羞模樣,笑得十分張狂。
紫羽偎著他的胸膛,一時之間,竟不知身處何地,輕飄飄像踩在雲端似的,只記得他的雙唇和恣意狂熱的吻。
一陣涼颼颼的晨風拂過熾熱粉頰,驅起迷惘,她這才驀地想起這裡是迴廊,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可不准你覺得難堪哦!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吻你是理所當然的事。」杜少澤笑將紫羽扶入書房,甫坐定,方期就倉皇來報道:「王爺,聖旨到了,請到前廳接旨。」
杜少澤帶著紫羽急忙來到前廳,見到送旨人竟是慶王爺,心下便知不好,但他仍面不改色,未露一絲情緒,領著家人跪接聖旨。
慶王爺恃寵而驕的得意神色,一覽無遺。洪聲朗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日:三皇子皓清,因屢受盜匪襲擊,緒王府無力護駕,宜即刻回京。另杜少澤因父病暫離戌守之職,今父病已癒,護送三皇子回京後,即返壽陽,官兼定北將軍,欽此。」
「謝萬歲恩典。」杜少澤謝恩接旨,心裡卻是百般不情願。皇上怎會下這樣的一道旨意?即使父親病已癒,但他戌名三年,才回來兩個多月,邊境又未告急,實在毋需將他調回壽陽,這是何道理?
「恭喜緒王爺又可陣前殺敵,揚名立萬了。」慶王爺嘴裡說著賀詞,幸災樂禍的神色卻再明白不過。
「多謝王爺送旨,請慢走。」杜少澤不想讓這麼虛偽的人多待一刻鐘。見慶王爺走了,前廳一下子沸騰起來。他對於身邊的嘈雜聲音置若罔聞,只盯著紫羽揪然變色的蒼白小臉,心裡淌血似地疼痛。
見紫羽仰頭,明眸是乞求,話語微微哽咽,「我也去!我想跟你去,好不好?」
杜少澤聞言,胸臆頓時塞滿慼慼側惻的柔情,他何嘗願意,又何嘗捨得離她而去,然而皇命難違,且戌守壽陽。征戰沙場,原就是他的職責,怎能推委呢?只是這道旨意來得太不是時候,此時此刻,要他離開紫羽,真像從胸口上硬生生剜下塊肉似的,但他絕不可能讓她跟隨到壽陽,你不希望我一面保衛國土,一面還要照顧你,因而累得分身乏術吧!」
明知自己的要求無理,她還是任性地脫口而出。如果她仍有幻術在身就不怕了。師父,您無所不知,怎不救徒兒脫離困境呢?是您把我送到杜少澤的身邊,現在我不想離開他,真的不想離開了。紫羽緊摟住社少澤,彷彿這樣就能將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