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於湘
方才皓清那副陶醉狀移到杜少澤臉上,只是更誇張罷了。瞧他那模樣,紫羽噗哧一聲,掩口罵笑。
「哇!真是人間美味。」杜少澤噴噴有聲地讚道。「皓清,這麼好吃的羹,你要快點吃得一千二淨,知道嗎?」他寵愛地拍拍皓清的頭,對仍帶粲然笑意的紫羽道:「這小傢伙就交給你了。方總管有事找我商談,一得空我就過來。
「撫過她緋紅粉頰,他戀戀不捨地起身,臨出去前還回首拋給一個朗朗微笑。
往前廳去時,杜少澤暗自揣測,不知方期有何事商議。
方才通報的僕人說是急事。是找到殺害皓清的元兇嗎?直到今早為止,那批刺客像消失於空氣中一樣,連個影子也尋不著。他得將幕後主使的人揪出來,否則皓清的生命永遠受到威脅,紫羽有辦法救他一次,無法護他一輩子。
思潮翻湧地步入廳裡,迎上方期愁眉不展的苦臉,杜少澤立即明瞭,他定是遇上難題,而非擒住兇手了。
「遇上棘手的事嗎?」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不似指責,自從皓清出事,杜默和方期後風到他,就愧疚得無地自容。「若是人手不足,我可行文各衙門,加派人手相助。」
「不是人手的問題。」方期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將所得消息上報,蒼老的臉上,經這幾天的折騰,又添了幾許皺紋。
「那還有什麼問題?」杜少澤不自覺地按一下額角,嚴聲問道。
「街坊上有些以訛的流言,弄得人心惶惶。」
「謠言止於智者,既知是流言,就不必加以理會。」杜少澤一向最討厭這種暗地裡傷人的行為,半點都不磊落。
他吩咐道:「讓府裡的人別跟著熱鬧。」
方期一臉焦急,連忙道:「這謠言影響了王府的聲譽呀!」
「哦!」杜少澤驚訝出聲。緒王府一向受百姓愛戴,對百姓也十分體恤,他想不通會有人攻詰王府。「是什麼樣的謠言?」
方期正想回答,身後傳來穩健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頭一望,是杜默怒氣衝天而來。瞧他一雙銳利的眸子因怒火而膛大,平時嚴肅正直的臉此時繃得死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忿忿地進入前廳,氣得忘記拜見王爺。「氣死我了!外頭那些人,嘴巴不乾不淨!也不怕生瘡流膿。」
「誰敢惹杜默你氣得這樣?」杜少澤笑笑,並不以他的無禮為忤,他知道杜默是有話就說,直來直往之人。
「外面那些沒見識的小老百姓,竟敢對王府指指點點,說我們收留妖女。」
「妖女?!」杜少澤著實不明白杜默說些什麼。「府裡哪來的嬌女?」
「就是說呀!」杜默胸膛一挺,大聲附和。「也不知道他們哪只眼睛瞧見了,沒憑沒據地信口胡謅。王爺,以後別再保護那些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方期等在一旁,讓杜默先發發牢騷、消消氣,此時才開口道:「王爺,他們口中的妖女,是指齊姑娘。」先前他聽得這傳言時,便派人打探了。
「紫羽!」杜少澤的聲音陡地提高八度,俊臉泛著鐵青,凌厲寒光由眼眸迸出。「他們竟敢說紫羽是嬌女!」聽到紫羽被如此譭謗,他心裡一陣絞痛,他們憑什麼如此踐踏她的善良純真。「命官府貼出告示,說明紫羽是妙手回春的藥師,並非妖。日後若有人再非議,本王爺定不輕饒。」
見能洗清齊姑娘的清白,杜默與方期相偕,喜孜孜地往官府去。
☆☆☆
烏有山中,往年出色老叟與楚白,正屏氣凝神坐在一潭清澈見底的小池旁。這小池圓如滿月,平靜無波,除池底的圓石外,連棵水草也沒有,更無魚蝦。但師徒倆卻面色凝重,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潭池水。
原來,這看似無奇的池水,映入他們的眼中,則是另一番天地。山外的滾滾紅塵,無一能遁形。
數條影子,輕盈俐落地跳躍於城裡的屋宇之間,所到之處牲畜均被審殺,無一倖免。當這些黑衣的影子無聲無息地竄行一個時辰後,又匯聚在一起。領頭的人似乎交代些事情,眾人耳語一陣,便往同一方向疾行而去。
行約半時辰,這群人進入一寬門高牆的宏闊大宅,似乎對地形瞭如指掌地穿過中庭、迴廊,來到後園的亭子裡。
被黑夜籠舊的模糊身影負手而辯,聽到腳步聲,倏地轉過身來,昏暗的月色看不清那白面貌的五官,只有森冷的眼光隱隱閃動。
「事情辦得如何?」平靜溫和地問話,悅耳的嗓音沒遙絲毫情感波動。
「大功告成!沒有遺留任何蛛絲馬跡,任他們再厲害也掌握不到任何證據。」帶頭高大的黑衣人低沉回道。「事先講好的一千兩銀子,請公子信守承諾,我們將連夜離開。」
「那當然。」衣衫飄動,亭子裡的人從袖裡掏出一張銀票。黑衣人趨前接過,的確是當初講定的價碼。他抱拳為禮,說道:「多謝公子。」
一群人依來時原路悄然無聲地退開,然而走不到幾步路,便紛紛不支倒地。亭子裡的公子帶著奸險冷笑,優閒地走到他們身邊,取出高大黑衣人身上的銀票。
「只有死人是最可靠,不會透露半點口風,若官府追查起,也沒半點證據。」原來銀票事先餵了毒藥,而他已先服下解藥。
御風老叟和楚白面前的池水掀起一陣波紋,水波靜止後,出現一座清朗晨曦照耀下的富麗堂皇的府邸。
幾位布衣百姓左顧右盼,趁人不注意時,倒了一大盆黑狗血在府邸牆角。陽光照的鮮血,顯得分外怵目驚心。
才走了倒狗血的,又來批撒符紙的。一個清晨下來,原本清雅潔淨的高牆已變得污穢不堪。
另有一班人則前往府衙告狀,樁樁件件告得均是緒王府,然而官老爺都以證據不足紛紛斥退。
池水再次波動,師徒倆緩緩地起身。楚白等不及師父開口,急忙問道:「師父,難道您放任那壞人為非作歹?」
「賞善罰惡自有它的時機,還輪不到我來替天行道。」御風老叟飄然前往白石瀑布,並不為方纔所見手景象所擾亂。
但楚白就不同,他急追上前,焦慮道:「可是他會傷害到師妹。師妹現在失去法力,根本無法對付他付。」他自小和紫羽一起長大,一向把她當親妹妹般疼愛,怎忍心見她受人欺負。
「急什麼?你妹婿自會保護她。」御風老叟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飛身到白石瀑布之下,開始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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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無知的百姓,鬮被危言聳聽的謠言扇動,做出這麼荒誕不經的事情!
今早,僕人發現王府牆外堆滿各式各樣避邪物品,遂一路尖叫地衝回府裡。沉穩的方期聞言,氣得七窮冒火。五臟生煙,咬牙切齒地不住顫抖。這王府裡裡外外都是他一手打點,難怪一看外牆被糟蹋成那樣,差點沒氣昏。
杜少澤命方期去善後,留下暴跳如雷的杜默,揣忖著是不通將這項工作交與他。緒王府必須主動出擊,不能悶不出聲地只有挨打的份。更何況對方鬮敢針對紫羽下手,他絕不放過幕後主指的人。
「好了!別再罵了。」他制止怒罵不休的杜默。「你若真想要報仇,我倒想派一個任務給你。」
「王爺請下令,小的一定盡力而為。」一聽有任務,杜默露出嚴肅神色。好久沒活動筋骨了。
「很好。不過這趟任務你得委屈砦。」杜少澤說出計劃。
「你要換上平民百姓的衣飾,混在人群裡,暗中打探,並要盡量開導那些百姓,別相信那嬌言惑眾的不實謠言。」
「這個容易。」柑默拍拍胸脯,一副難不倒他的態勢。
「可得小心行事,別人瞧出破綻。」杜少澤叮嚀道,有點憂心他直來直往的硬脾氣。
「小的知道,王爺請放心。」杜默豪氣地應諾。「那小的這就去進行,一有消息,會盡快回報。」
處理完事情,杜少澤前往父親房裡,想聽聽他的意見。
父親的病已痊癒,只是躺了一個月的筋骨還不夠俐落,需要多運動才能恢復以往的狀況。絕處逢生,是紫羽帶給父親的奇跡。沒想到百姓竟以此為藉口,說是妖女,無稽!茫誕!在紫羽救活皓清後,他知道她絕非平凡人,但無論如何,她絕不會是妖女。
入房,父親正由秋水扶持,要下床活動。他跨步而上,取代秋水的工作,與父親往花園行去。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問你。」老王爺情緒激動,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手指緊掐住兒子手腕,問道:「府外的人,到底把紫羽說得多不堪?」
「爹,您別激動。」杜少澤勸道,「府外百姓不明就裡,才會誤信謠言,認為紫羽是妖女。」
「反了!反了!」老王爺惱怒地舉杖捶地,氣得發抖。
「竟敢說我未來的媳婦是妖女!」他轉頭聲色俱厲道:「你可有派人查辦此事?紫羽極少出府,為何會空穴來風傳出這種謠言,定是有人惡意中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