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於湘
一個月前因父親病重,他倉卒地繼承「王爺」頭銜,從此失去自由。王府裡事事都要他處理,隨時都有四、五個隨從保護他,以前那些自在愜意的生活一下子煙消雲散。
今天宮裡竟派人來當說客,欲撮合他和慶王爺的女兒宋瑜琳。他對宋瑜琳只有模糊的印象,怎能答應親事,幸虧他溜得快,躲過宮裡派來的人。這門親事,他絕不答應,他的妻子必須由他自己挑選。
杜少澤閉上眼睛,盡情享受難得的暢快。他已經整整一個月沒出來畋獵,剛接手府裡的事,手忙腳亂是他這一個月的生活寫照。
飛騎沙場、熱血拋灑的日子,在父親病倒時驟然而止,他知道自己的責任,飛揚的心盡斂,兢兢業業地處理大小事件。但今天他不想禁錮自己,痛快地縱馬狂奔,不算過分吧!一個月前,他絕對想不到快馬飛馳竟會是奢侈的事。
「喝!」揚鞭策馬,爽朗舒暢的笑聲逸出因自信而上揚的嘴角,銳利深幽的黑眸緊盯空中盤旋的灰鷹,杜少澤吹響尖銳哨音召回它。
灰鷹展翅以優美的弧度飛過天牢.流暢地由天際飛至杜少澤伸出的結實手臂。它的翅膀不安地拍打,急欲再度高飛。
看出它想飛的渴望,杜少澤健臂一楊,灰鷹又衝上雲霄。他策馬追著灰鷹的蹤跡疾奔而去,恣意洪亮的長嘯迸散在風中。
杜默五內如焚,帶著四個侍衛一路緊追。王爺不能再往前去了,前面是傳說中的鬼域,鬱鬱蒼蒼的森冷樹林,永遠籠罩著濃霧,闖入的人往往迷失方向。
「王爺,切莫再往前!」杜默竭力狂喊。或許是聽到了他的喊叫,王爺果真停韁。策馬上前,他原想開口,卻被杜少澤奇異的神色及手勢阻擋。
杜少澤屏氣凝神地看著他的灰鷹——追風,它正以極快的速度在獵捕一隻他從未見過的紫色飛鳥。紫色鳥兒已許多次靈巧地逃過追風的利爪,輕盈的身子迅捷地閃躲,但追風是狩獵高手,窮追不捨的攻勢似乎逼得紫鳥疲於奔命。
一股莫名的焦慮同心底竄升,杜少澤擔心那只紫鳥的安危,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他急忙吹動哨音想喚回追風,但獵物就近在眼前,它豈肯放棄,追風不理會主人的召喚,兀自追趕。
一具疾衝俯掠,閃著寒冷的犀利鷹爪一張,牢牢攫住小巧的紫鳥,追風帶著戰利品飛回主人身邊。
「放!」杜少澤對追風大喝,憂心它爪下奄奄一息的紫鳥,伸手捧接。
受到驚嚇,灰鷹倉皇松朱,鼓動翅膀,安靜地停駐在主人寬闊的肩膀上。
杜少澤又驚又急地瞧著不足手掌大的紫鳥,它正可憐兮兮地躺在他的手心裡,伸指輕撫淡紫色羽毛,卻惹來紫鳥一陣痛苦啾鳴。
「它受傷了。」杜少澤蹙眉,喃喃自語。
「王爺,你沒事吧!」杜默策馬來到杜少澤身邊,他因王爺異常的舉動而感到不安。沒聽說過接近鬼域會讓人神志不清呀!
「快拿刀傷藥來。」杜少澤瞪著嘴巴張得老大的杜默,無奈地高聲重申:「刀傷藥!」
彷彿大夢初醒般,杜默連忙掏出懷裡的刀傷藥遞給王爺。
小心翼翼地檢視正顫巍巍站起來的鳥兒,果然,它一側的翅膀滲出了血絲。他沾了些藥膏,塗在傷處,不由自主地說:「別怕!傷口很快就會好了。」
突然,杜少澤覺得紫鳥靈動的眼珠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對自己會有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而啞然失笑。鳥怎麼會瞪人呢?況且它應該感激他才對,何來的憤怒?
他掏出絲帕,裹住紫鳥因受傷而顫動的身體,將它捧在手心,單手持韁,不理會年邁家臣狐疑不解的眼光,若無其事地沉穩下令,「打道回府。」
「是!」杜默傳令下去,一行人靜靜地跟在王爺身後。
才上路杜默就覺得不安,王爺的安危歸他負責,也許足因為這一個月來王府的瑣事讓王爺太勞累,才會有今日異常的舉止。
「王爺,府裡已有不少的奇花異鳥,何必為了一隻小小的鳥兒大費心神,讓小的代勞就行了。」杜默恭謹地想接過王爺小心捧著的紫鳥。
威風凜凜地騎在黑馬上的杜少澤劍眉一擰,幽如深潭的黑眸閃過遲疑之色。他這樣護著隻鳥兒實在說不過去,但他又不想撒手,正進退兩難間,手裡受傷的紫鳥卻不安地掙扎,緊接著悅耳的嗓音由一旁的林子傳出。
「這位公子請留步。」
眾人側目,除了杜少澤,其餘的五人均目瞪口呆地被楚白的俊美所迷惑。杜少澤皺眉瞅著叫住他的人,哪有男人長得這副樣子,長髮竟像女人般披洩而下,罩了件輕飄飄的白絲袍,全身上下尋不出一絲男人該有的剛強豪氣。
笑吟吟地任眼前的人打量自己,楚白對杜少澤無禮的眼光不以為忤,暗讚他有見地膽識,若是一般人只會像白癡似地瞠目結舌;好比他身邊的那幾位隨從。
他是緒王爺。楚白心念一轉,立即瞭然。眉宇間的倨傲,飽含警戒的炯亮眼眸,融合成咄咄逼人的氣勢,他像只沉靜但隨時都會爆發可怕殺傷力的猛虎。
要從他手上奪取東西幾乎是妄想。楚白苦笑地膘一眼杜少澤手中的紫鳥。他們的幻術不能用來傷害平常人,這是修煉者的第一戒條,齊紫羽也不會落入他手中。
「在下可否向公子討回我的鳥兒。」楚白謙謙有作揖。
「這鳥是你的?」瞧一眼這飄逸的白衣男子,杜少澤知道手中的奇異的紫鳥定與他有關聯,莫名的不捨讓他不肯輕易奉還。「你說這鳥是你的,可有證據。」
早防他有些一問,楚白自在笑道:「它右爪上有顆紅痣,請公子細看。」
帶著狐疑神色,杜少澤小心揭開包裡的絲帕,定睛一瞧,小小的爪子上果然有一點紅痣。輕撫那抹嫣紅,他歎口氣,將紫鳥遞還給它的主人。
「它被我的鷹傷了,請小心照顧它。」杜少澤用著吩咐的口吻,忘了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屬下。他回頭對仍呆立一旁的杜默說:「我們回府。」
杜默經王爺這一喚才猛然回神,慌道:「是!」
「公子請留步。」楚白叫住杜少澤。
「閣下還有何指教?」杜少澤冷冷的語氣裡有難掩的不捨。
「指教不敢。」楚白溫和回道:「只是想請教府上是否有病患?」
杜少澤心頭一凜,雙瞳凌厲無比地掃向楚白,喝問:「你是誰?」城裡的百姓皆知緒王府的老王爺臥病在床,但此人只稱他為公子,可見得他並不知道他就是緒王爺,那為何會知道他家中有病人?此事大有蹊蹺。
「在下楚白,略懂醫術,諸位身上有藥草味,才會有此一問。如蒙不棄,為報今日救鳥之恩,在下日後定派人送上可延年益壽的丹藥,聊表謝意。」楚白娓娓解釋。
「原來是這樣。」杜少澤放鬆了是緊繃的肩膀,展顏釋懷地說:「是我的鷹傷了你的鳥,我幫它上藥也是應該的,何恩之有呢!且敝府自有各色珍貴藥材,不勞煩公子,說法此謝過。」他向楚白一頷首,示意杜默,往城裡揚長而去。
杜少澤無意對楚白無禮,但目前爹臥病在床,已經有不少王爺虎禮眈眈,等著乘虛而入,覬覦爹的封地,因此他必須步步為營,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所以剛剛才會拒絕楚白的好意。
因權位而傾軋,是一份比治理王府更沉重的負荷,爾詐我虞之事他千般不屑,但為保衛王府,他必須全力以赴,抵抗那些要對爹或皓清不利之人,想不到在這種時刻他還……還掛念那紫鳥,真是……唉!猛一甩頭拋卻雜緒,杜少澤直奔王府,宮裡派來的人只怕正眼巴巴地等著他了。
☆☆☆
楚白的清澈雙眼看眸溜了紫羽一眼,從回到烏有山後她就魂不守舍,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他的問話。以往紫羽敢不是沒出過岔子,但通常一回山便辟里啪啦的將外面的人罵得狗血淋頭,但轉眼間立即又會將遇險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可今天的紫羽卻生反常態,小臉被驚駭得慘白,也沒聽罵一句。
「怎麼啦?真被嚇傻了,還是傷口疼。」他輕撫她的長髮,關心問道。
「手好痛哦!」紫羽摀住代辦處口,痛苦地蹙著眉,眼眶裡的淚珠直打轉。
紫羽的一顆心到現在還怦怦跳,腦子裡不斷有個畫面躍出來,中斷她正常的思路。思及此,她又贊起柳眉。
「我要把那只沒教養的惡鷹抓來燉了。」一閃而過的念頭,由紫羽嘴裡進了出來。
正擔心地瞅著紫羽攏緊的秀眉,冷不防她冒出這麼一句,楚白微愣,隨即仰頭大笑,朗朗笑聲迴盪在林子裡。
因楚白的笑意而冒火,紫羽頓時忘了紊亂的思緒,氣呼呼地叉腰峽問:「喂!你師妹被人家欺負,你卻樂成這樣子,有沒有良心呀?」